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但一娉一笑間的風情卻帶着青澀少女難以比拟的風情與貴氣。
她此刻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李丹青,而方才還趾高氣揚的李丹青,卻如同白日見鬼一般,跌坐在地,臉色慘白。
“院長?”現場太過吵鬧,甯繡王小小等人都未有聽清那女子說了些什麽,更沒有摸清楚狀況,暗以爲李丹青自己不慎摔了一跤,弱了氣勢。
他們自然想着要把李丹青丢掉的那份氣勢撿回來,正所謂輸人不輸陣,更何況此刻要是落了下乘,那他們從李丹青那裏分來的贓款豈不也要拿出去,這到手的鴨子怎麽也不能讓它給飛了。
抱着這樣的念頭,衆人繼續在李丹青的身後爲他吆喝着。
其中數一心“将功贖罪”的劉言真喊得最爲起勁:“你敢推我們院長!我們院長的身子可金貴着呢!他可是天策上将李牧林的兒子!你傷了他,今天不賠個一百……不!一千兩銀子!你别想離開咱們大風城!”
“對!對!”跟着李丹青這些日子,學院的弟子們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習得了一些李丹青那沒皮沒臉的性子,站在後面連連點頭附和。
放在以往,站起身子的李丹青一定會是一套行雲流水的趁火打劫,但此刻他卻沒有絲毫對女子發難的心思,反倒回頭看向衆人,朝着他們遞去一道噤聲的眼色。
而這時衆人才看清李丹青那慘白的臉色,以及不斷上下顫抖的雙唇。
要知道當初在面對永生殿的那位非人非鬼的黑袍時,李丹青還能嬉笑怒罵,無論是院中的弟子,還是喬裝爲希溫君的青竹,都從未見過李丹青這幅模樣。
他們雖然困惑李丹青此刻的狀況,但同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在那時紛紛下意思的收起了嘴裏的話,門外呼喊的百姓們也似乎被這股氣氛所感染,也紛紛靜默下來,方才喧嚣無比的院門外,此刻卻忽然變得落針可聞。
青衣女子微笑着又朝前邁了一步,她湊到了李丹青的跟前,嘴角微微上揚:“女魔頭?”
李丹青一個激靈,似乎這才從眸中驚駭中徹底清醒過來,他趕忙朝着女子單膝跪下,嘴裏言道:“李丹青見過長公主殿下!”
這話出口,方才鴉雀無聲的院門前,頓時響起陣陣倒吸涼氣之聲。無論是學院的弟子,還是那些鬧事的百姓顯然都沒有料到,這位青衣女子竟然會是武陽的長公主。
姬師妃!
那是一個比起聖皇姬齊更具傳奇性的名字。
生來便開有七道脈門,如今方才二十八歲就已經神河境大成,距離武君之境隻有一步之遙……
如果她能在三十歲之前登臨武君之位,或許她就有可能爲武陽朝開辟第二十九座聖山……
衆人都陷入了震驚之中,姬師妃對于衆人這樣的反應顯然已經習以爲常,她彎下身子,笑盈盈的伸手捏了捏李丹青的臉頰:“乖。”
說罷,她也不理會驚訝的衆人邁步便越過李丹青走入大風院中,方才惡言相向的弟子們哪還敢阻攔對方,紛紛耷拉着腦袋,給眼前的女子乖乖的讓出了一條道來。
李丹青見到這番情形,趕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當初在秦懷義的手中騙來的一千兩銀票,遞到了王小小的手中,言道:“分給他們!”
随即也不管衆人作何反應,趕忙在那時朝着走入大風院中女子背影追了上去。
……
十年前,李牧林平叛歸來,風頭正盛。
時值先皇駕崩,二十六的姬齊登基繼位,根基不穩。
李牧林将三位藩王的頭顱送到了神禦宮前,姬齊大喜,将地位高于三府九司的天策上将之職封賞給了李牧林,并當着百官的面許諾,武陽二十八座聖山之上必有他李家後人的姓名位列其上!
那時的李牧林風頭正盛,與姬齊以兄弟相稱,世人都有武陽天下,一半姓姬,一半就得姓李。
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作爲李家唯一的後人,九歲的李丹青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地位之高,遠在李牧林之上。
哪怕是皇帝的行宮,李丹青亦可随意出入。
李丹青的纨绔本性也在那時顯露無疑……
他在禦花園裏放過火,把從幽雲進貢來的神魚烤了吃。
也在文武百官議事的大殿裏,一時興起撒過尿。
更是将馬蜂窩塞進過太子爺的被窩,讓那位太子大半個月不敢出門見人。
種種惡行,可謂溢于言表,罄竹難書,攪得整個神禦宮那叫一個苦不堪言,雞飛狗跳。
姬齊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文武百官見着了他這位世子爺都得讓着走,可謂将熊孩子三個字的精髓發揮到了淋漓盡緻的地步。
而這些逍遙的日子,隻持續了半年時間,随着年關到來,在外修行的姬師妃回到了神禦宮。
那時,堪堪十八歲的姬師妃已經來到了星羅境大成,她是姬齊的胞妹,武陽朝唯一一位公主。
她可不想旁人那般畏手畏腳,李丹青敢胡來,她便敢料理李丹青,二人你來我往,鬥得不可開交。
終于在一天夜裏,幾次被姬師妃收拾過的李丹青懷恨在心,準備來個一擊制敵。
他趁着夜色,偷偷潛入姬師妃的房中,準備将瀉藥摻入姬師妃的飯菜中,讓她在第二日的年關面見文武百官時露出醜态。
卻不想剛剛進入房門,正好撞見脫光了衣衫,準備沐浴更衣的姬師妃。
二人四目相對,于是乎第二天文武百官在朝堂上拜見姬齊時就有幸目睹了長公主将李丹青脫光褲子打屁股的美妙場景。
那一個個落在李丹青屁股上的巴掌,反倒更像落在了文武百官的心坎上,那些苦李丹青久矣受害者們可謂神情激動,要不是李牧林在場,估摸着當場就有人跳起來拍手叫好。
那屈辱的一天李丹青至今回想起來,依然覺得頭皮發麻,也就是從那天起,李丹青再也不敢在神禦宮中胡來,威震武陽城的李家小霸王也就此銷聲匿迹,直到幾個月後,姬師妃離開武陽城之後,李丹青方才敢重出江湖,但饒是如此,在日後很多年的時間中,他依然對姬師妃這三個字眼諱莫如深……
……
“這院子不錯,至少
還算幹淨。”姬師妃慢悠悠的走在大風院中,神情悠閑,就像是在遊園參觀一般。
跟在身後的李丹青卻臉色難看,隻能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附和着:“都是窮鄉僻壤的農家小院,哪裏比得了長公主在武陽城的行宮……”
而遠遠跟在李丹青身後的學院弟子們,更是臉色古怪,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興緻一高,連聖皇都敢怼上兩句的李丹青竟然能有這般模樣。
“你說咱們剛剛說的話,會不會被她聽見了?我聽說辱罵皇族,那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劉言真有些擔憂的看着一旁的甯繡這般言道。
甯繡也皺起了眉頭:“應該不至于吧……咱們都才是十六七歲,童……童言無忌嘛……”
“不是說十四歲就算成年嗎?”王小小小心的提醒道。
甯繡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言道:“我們長得慢!不可以嗎?!”
忽的,姬師妃在一座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李丹青與衆弟子也趕忙駐足,神情緊張的盯着一身青衣的姬師妃。
“這房間是誰的?”姬師妃問道。
“我的,我的。”李丹青連忙言道。
“嗯。”姬師妃點了點頭:“那就快些把你的東西搬出去吧,從今天起,我就住這裏了。”
“好!好!”李丹青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頭應是,但話一出口又覺不對,一個激靈神情錯愕的看着姬師妃問道:“你要住這裏?”
朝廷派出這個女魔頭來調查永生殿的事情本就出乎李丹青的預料,一想到姬師妃就在這大風城中便足以讓李丹青毛骨聳立,更不提同住一個屋檐下了……
“怎麽不歡迎?”姬師妃轉頭微笑着問道。
那在旁人眼裏可謂春光明媚的笑容,落在李丹青的眸中,卻是笑裏藏刀,陰氣森森……
李丹青縮了縮脖子仔細的衡量了一番自己的臉皮,到底能不能接受當着這麽多弟子的面,被眼前這個女魔頭脫了褲子打屁股的恥辱。
然後他便做出了明智的選擇:“怎麽可能不歡迎,長公主能在大風院入駐,咱們大風院那可是蓬荜生輝,我是怕長公主住不慣我們的農家小院,怠慢了長公主……”
李丹青顯然還是心有不甘,想要掙紮一番。
“沒事,本宮不在乎那些外物。”但姬師妃卻一言打斷了李丹青的話。
李丹青徹底心如死灰,幾乎已經盤算着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出去避避風頭。
而就在這時,正要推門而入的姬師妃忽然停下了腳步,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轉頭看向李丹青身後的衆弟子,目光一掃,最後停留在了薛雲的身上。
她冷眸看了對方一眼,一隻手一擡,之前一直被她提在手中的行囊便被抛到了薛雲的手中。
“你師父讓我帶給你的。”
“他讓我告訴你,下次出門,别再挑在半夜,山路滑,小心摔死。”
“還有,囚龍山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得記得帶上槍。”
說罷,也不管衆人一臉錯愕的神情,姬師妃便于那時邁步走入了房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