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劍招可言,更沒有任何技巧可談。
但卻裹挾着一股可怕的意。
是的。
是,意!
是一種超脫力的概念。
黑袍這一輩子見過很多用劍高手,他們苦修數年,卻依然不見得能激發出這樣的劍意。
純粹但不奪人。
浩大但又内斂。
這樣的意封鎖了黑袍的退路,他能做的,隻有與之硬撼。
順從這股劍意的意志,與揮劍之人……
以命搏命!
他将手裏的玉錦扔到了一旁,雙手之上利爪再次變得修長,二者交錯在一起,硬抗李丹青這一劍。
轟!
一聲悶響,重劍落在了黑袍的利爪之上。
這一劍之上傳來的力道讓黑袍膽戰心驚,他的身子一矮,腳下的地面也被這巨大的力道所震碎。
黑袍的臉色有些難看,他能感覺到李丹青的修爲在這段時間内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而這一劍之中所裹挾的力道已經遠遠超出了金剛境武者所能擁有的程度,甚至超越了大多數紫陽境的修士。
當然這樣的力量雖然着實讓黑袍詫異,但卻遠未到能傷到黑袍的地步。
“垂死掙紮。”在洞悉了這一點後的黑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如此言道,神情輕蔑。
李丹青的雙眸通紅,對于黑袍的嘲弄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的心頭所想,隻是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僅此而已。
砰!
朝歌劍漆黑的劍身在那時輕顫。
就像是活物一般,心髒跳動時發出的聲音一般。
那聲音,順着劍身傳入李丹青的體内,李丹青的心跳聲在那一瞬間變得與朝歌劍同步。
也正是這時,某種福至心靈一般的默契一樣,李丹青爆喝一聲:“朝歌!”
朝歌劍宛如活過來一般,劍身的顫抖在那一瞬間變得劇烈,厚重悠遠的劍意在那一瞬間從漆黑的劍身上湧出,黑色的光芒亮起,讓朝歌劍的模樣變得模糊不清。
“這……”黑袍臉色古怪,正驚駭于這股浩大劍意之時,一道雪白色的光芒從黑暗的劍身中湧出,它化作流光,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刺入黑袍的眉心,那是一柄劍,一柄李丹青認得的劍,他曾經被挂在李牧林的書房中,如今卻被朝歌劍吞入腹中,它叫忘川。
然後更多的白色流光從劍身中湧出,宛如出水的蛟龍,圍着朝歌劍一陣盤旋,然後紛紛化作流光刺入黑袍的體内。
天傾、白龍、洪淵、大古……
無數神劍在那時顯現真身,帶着浩大的劍意,也帶着李丹青心頭無邊的怒火一把接着一把的刺入黑袍的體内。
黑袍嘴裏的驚呼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眸中泛起了恐懼與驚駭之色。
“原來是他……”
他這樣喃喃說道,眸中的光彩卻在那一刻熄滅。
他的身子豁然倒下,黑袍幹癟下去,一股黑煙從袍中升起,消散于天地間。
無數神劍再次化作流光遁入朝歌劍内,朝歌劍一聲輕鳴,不知道是在安慰還是在歡鳴。
但黑色光芒随即收斂,宛如禁忌一般的朝歌二字也隐沒劍身。
一切歸于平靜。
就好像方才那一切,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一般。
李丹青當然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但身側那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卻告訴他一切都已發生,一切也都不可挽回。
他松開了劍,任憑這把神兵落入地面,然後,他轉過身子,走到了女人的跟前,将之抱在懷中。
“玉錦……”
他如此喚道,聲音很輕就像是害怕吵醒懷中正在熟睡的人。
玉錦氣若遊絲,她艱難的睜開眼,看了看李丹青,又看了看地上隻餘下一件黑袍的尊使,明白了些什麽。
“世子……活下來了。”她艱難的說道,蒼白的臉上有一絲笑意浮現。
李丹青悶悶的點了點頭,伸手捂着玉錦的腹部,想要阻止那裏依然還在流出的鮮血,但玉錦的腹部早已被黑袍攪碎,血肉模糊,尤其是一隻手可以阻攔得了的。
“嗯。”他這樣應道,聲音有些哽咽。
“世子不用難過……”
“玉錦并不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
“這些年,玉錦做了很多壞事,那些被煉成長生丹的人,都是玉錦親手下的毒……”
“這個地道,玉錦準備了好多年,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從那年我爹娘死後,我就一直跟着永生殿,爲他們做事,幫他們殺人……”
“我怕他們。”
“不知道怕些什麽,可我就是怕……”
“所以做了那麽多的錯事……”
“其實我應該在十年前就死掉的,我應該跑到村子裏去,攔住爹娘……”
“但因爲怕,我多活了十年,做了十年不見天日的惡鬼……”
“若不是世子,現在的玉錦還活在魚兒樓,笑面迎人,暗裏苟且。”
“是世子救了我……是世子讓我知道什麽是心之所向,行之所求……”
“是世子讓我能再次做回一個人……”
玉錦夢呓一般的喃喃自語着,那些話中,有一些李丹青聽得懂,有一些卻聽不懂。
但他還是覺得難受,還是覺得痛不欲生。
他胸中悶得發慌,眼睛漲得難受,想要嚎嚎大哭,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卻讓他欲哭無淚。
他隻能用力的抱着她,用力得讓她不要離開。
他說:“别死。”
“别死好嗎?”
“求求你……”
天色越來越暗,寒風襲來,白色的雪花從空中緩緩飄落。
雪在地上堆積,遮住了這滿地的猩紅,也落滿了二人的肩頭。
玉錦用盡最後一口氣力,伸出手
想要接住一片雪。
“下雪了,世子。”她說道。
李丹青聽不懂她話裏的意思,也不關心這場大雪,他隻是不斷的重複着嘴裏的話。
“别死。”
“别死……”
“那首詩還有後半阙,我讀給世子聽好嗎?”玉錦溫柔的看着李丹青,請聲言道。
李丹青哪裏還能拒絕眼前的女子,他連連點頭,有些哽咽的言道:“好!好!”
“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是秋。”
“兩處……”
“兩處相思同淋雪,也算人間共白頭……”
女子看着李丹青頭上的白雪,臉上的笑意在那一刻盎然燦爛。
然後,她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伸出想要撫摸李丹青臉龐的手,在那時無力垂下,再也未有擡起……
……
“娘那個蛋!”
“敢動我劉自在的女兒!”
“我他娘不砍了他的頭當尿壺!”
一聲黑甲的男人,拍打着戰馬,嘴裏罵罵咧咧的說着葷話。
“快點!誰他娘的慢了半步,世子和我寶貝疙瘩少了一根頭發,我就把你們跟那雜碎葬在一起,讓你們日日夜夜的膩歪!”蓄着絡腮胡的男人朝着身後甲士罵道。
甲士們顯然極爲畏懼對方,不敢作聲,隻能不斷的拍打着坐下的戰馬,一次又一次的加快速度。
“就在前面!”與男人而騎的青竹指了指前方的山林如此言道。
這是她們在大風城武館弟子的嘴裏套來的情報,天色已經蒙蒙亮,男人聞言又重重拍了拍戰馬的屁股,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被他抽出,握在手中。
“乖女兒!别怕!爹爹來了!”劉自在大聲吼道,策馬便沖向那處。
劉自在的戰馬沖過隘口,來到了那洞口外,但卻僵立在了那處,青竹的心頭一驚,暗以爲出了什麽大事,趕忙跟上。
下一刻,青竹也愣在了原地。
隻見洞口外,武館衆人的屍體散落一地,被白雪覆蓋,學院的弟子們好端端的在洞口中沉睡,像是昏迷了過去。
唯有李丹青坐在雪地中,抱着一具冰冷的屍體,紋絲不動。
“影衛劉自在救駕來遲!請世子責罰!”
劉自在趕忙翻身下馬,快步來到了李丹青的跟前,單膝跪下。
青竹也來到那處,詢問李丹青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時,渾身是血的少年,像是被驚醒了一般,他擡頭看着劉自在,冰冷的眸子在那一瞬間讓劉自在感受到一股比這寒冬臘月還要陰冷數倍的寒意。
他還爲從這般目光中回過神來,李丹青低沉的聲音亦在他的耳畔響起。
“調集應水郡内所有的影衛和暗樁……”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永生殿的人”
“殺!”
“給我殺!”
“一個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