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薛雲的身子,快步走在大風城的街道上的李丹青看了一眼一臉邀功之相的劉言真,翻了個白眼。
“我讓你找鞭炮。可沒讓你弄那麽多來啊。鬧出這麽大動靜,估摸着還炸傷了不少百姓,估摸着到時候咱們回到大風城不被這些百姓圍着打啊?”
劉言真吐了吐舌頭,詫異道:“咱們還回來啊?”
“不回來去哪?”李丹青反問道。
劉言真在那時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李丹青與薛雲的身上來回掃動嘴裏言道:“按道理來講,你這個落魄世子舍命救了天才貌美少年,不應該是患難見真情,然後趁着這個機會歸隐山林,沖破世俗枷鎖,從此過上沒羞沒臊的基情生活嗎?”
“咳咳咳。”劉言真這話出口,李丹青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一旁的薛雲卻是氣血翻湧一陣劇烈的咳嗽。
“薛師兄,你先别激動啊!這些事咱們也得先逃出去之後,才有的說嘛……”劉言真牛頭不對馬嘴的安慰道。
“你不想讓他活活氣死,我建議就先别說話了。”李丹青沒好氣的言道。
“哦。”劉言真有些委屈的應了聲,随即便收了聲。
……
三人一路疾馳,終于來到了玉錦所言的小院前。
爲了以防被人發現,李丹青還特地帶着二人從後門進入,然後依照着玉錦告知的訊息,在後院的柴房中找到通往城外的小道。
這地道是玉錦爲日後逃出她口中的那些窮兇極惡之輩而準備的東西,地道很狹窄,哪怕是三人中身材最爲嬌小的劉言真也得勾着身子才能通過,李丹青也可能在這麽狹窄的通道中扶着薛雲前進,隻能用一個近乎趴在地上的姿勢背着他在地道中爬行。
雖然這個過程算不得愉快,但三人都明顯輕松了很多,畢竟走到這一步,便意味着他們計劃中最苦難的一部分已經完成,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熬到天亮等到青竹叫來黑雲城的援軍。
李丹青甚至有了心情惡趣味的想着之前王小小那碩大的身子在這狹小地洞中寸步難行的奇異場景。
“對了,薛師兄你知道爲什麽那個叫宇文冠的家夥那麽重要嗎?”
“我覺得那家夥也就是個酒囊飯袋,要是永安武館真的和什麽邪魔有勾結的話,按理來說沒必要爲了這麽個家夥畏手畏腳的啊?”
大抵是因爲在這地洞中穿行的過程太過無趣了一些,而劉言真又是出了名的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在那時打開了話匣子問道。
“難不成,童越其實是喜歡宇文冠,什麽女婿之類的都是爲了掩人耳目的做法。”
“這麽想想,他們之間好像比師兄與院長的故事還要刺激呢。”
地洞中光線昏暗,所以李丹青無法看到此刻走在隊尾的劉言真到底是什麽樣的神情,但卻大抵可以想象這個愛好獨特的少女此刻應該是雙眼放光,嘴角說不得還流着哈喇子。
實際上李丹青對于永安武館以及大風城中這一系列的命案也甚是好奇,但之前玉錦的态度已經表明這背後藏着
的事情可能已經超出李丹青的估計。而薛雲來到大風院,如今看來也是爲了此事,那薛雲知道内情不假,可對方願不願意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畢竟牽扯如此之大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顧慮。
李丹青倒是并不願意強求,因而這一路上也從未過問過此事。
如他所料那般,薛雲确實以沉默回應了劉言真。
劉言真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不再多話,悶頭繼續跟着李丹青趕路。
就這樣三人沉默着走出了約莫十餘丈的距離,趴在李丹青背上的薛雲嘴裏卻忽然吐出了兩個字眼。
“陰皿。”
“宇文冠是陰皿。”
李丹青爬動的腳步頓了頓,問道:“什麽是陰皿。”
“他們來自一個叫永生殿的魔宗,宗門的教徒以追求永生爲目的,崇拜一種被他們稱爲太歲的神祇。”
“門中有一種邪門的煉丹之法,以生人的血肉爲引,隻要邪法種下,再讓人服下一種特定的丹藥,生人的血肉與生機就會被漸漸吞噬,在生人化爲枯骨的時候,丹藥便成熟了。”
“而這種丹藥被他們稱爲長生丹。”
“長生丹可以在短時間内增長人的修爲,也可以延長人的壽命,但同時它也帶着一種可怕的毒性。一旦人體無法壓制這種毒性,人就會變得瘋狂。尤其是從未接觸過長生丹的人,一旦一次服用過多的丹藥,很有可能在短時間内失去理智,陷入瘋狂。”
說道這裏,薛雲沉默了一會,又才言道:“永生殿一直在尋找一種可以解決這種毒性的辦法,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獲得真正的長生。”
“然後便有陰皿……”
“永生殿在幽雲境内有着極爲盤根錯節的關系,甚至據說他的爪牙已經侵蝕到幽雲皇族。而在數百年的運行中,他們發現服用過長生丹的教徒後代,體内會産生某種能夠對抗長生丹毒性的東西,他們可以從這些人的血液中提取這種的東西。他們将之稱之爲聖血……”
“但聖血中的這種物質極爲稀薄,隻能緩解長生丹的毒性,而無法完全扼制。所以他們便想到一種辦法,不斷的利用這些教徒的後代,繁衍生息,然後選出其中對長生丹毒性抵禦最好的,再不斷繁衍,以此提取更爲精粹的聖血。而童越的女兒童顔以及宇文冠,就是新一代的陰皿。”
“這種辦法極爲殘忍,兩個陰皿會在短時間内服用數量龐大的永生丹,施展秘法,然後進行媾和,男的會在其後暴斃,而女的則會在誕下新的聖子後也徹底死去。”
“當然,他們算得上最幸運的那一批陰皿的,至少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而更多的陰皿,這被安放着永生殿各處的陰殿之中,我曾有幸看過一處培養陰皿的陰殿,那裏的男女都被當做牛羊一樣圈養,無知無識,赤身裸體,除了媾和,便是相互厮殺,宛如養蠱。”
說到這裏,李丹青能明顯的感覺到薛雲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
他似乎猜到了一些東西,卻并不确定:“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這确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影
衛在武陽朝有着數量不少的暗樁,但李丹青卻從未聽人提及過關于永生殿的隻言片語。
而這時,薛雲的聲音忽然變得極爲低沉,他低語道:“因爲曾經,我爹就想過将我獻給永生殿,作爲陰皿,而爲他自己換取更多的永生丹。”
這樣的答案讓李丹青與劉言真都同時陷入了沉默,顯然被自己親生父親出賣對于任何人而言都不會是一件愉快的體驗,無論薛雲說得多麽冷靜。
“你派人調查過我,對嗎?”而就在這時,薛雲再次問道。
李丹青悶悶的點了點頭。
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是哪種比他之前所預估的嚴重性還要嚴重百倍千倍的嚴重。
薛雲說,被挑選的陰皿要麽是那可怕的陰殿中培養出來的,要麽就是從教徒中選出來的,那這就意味着宇文冠能被選中,他的父親那位位居高位的神合司執事已經早已是永生殿的人,這如果隻是冰山一角的話,是不是意味着整個武陽朝其實已經被這邪宗安插入了些眼線呢?
李丹青一個激靈,不敢再去細想。
“你查不到的。”薛雲悶悶的說道。
“我能活着出來,是因爲我爹被長生丹吞噬了心智,在一天夜裏大開殺戒,将族人屠戮殆盡,而我被母親藏在泔水桶裏,躲過一劫。”
“那一夜我又冷又怕,隻是記着母親不讓我出來的囑咐,一直咬着牙待到昏死過去。當我從昏迷中醒來,所有人都死了。”
“我不敢留在那裏,躲在山林中,餓了就偷鳥蛋,吃野菜,渴了就喝山泉,一直待到一個多月後,再回到家中,那裏卻被一把大火焚燒殆盡,沒有人知道那裏發生過一場屠殺,隻以爲是一把大火燒死了所有人。而再過去半年之後,甚至已經沒人記得這些事情,關于我爹,我們宗族的一切,就像是被人抹去了一般,不複存在。”
“我就是一個不曾存在的人,所以你明白,你爲什麽什麽都查不到了嗎?”
薛雲的話更好的佐證了李丹青之前的猜想,他的心思一沉,而劉言真卻忽然看向前方言道:“你們看!前面有火光,是不是甯繡他們在等我們?”
這話出口,讓方才有些沉悶的氣氛頓時活泛了些許。李丹青擡頭看去,通道變得寬闊起來,而前方也确實有火光與人影晃動。
他的心頭一喜,身子也站了起來,背着薛雲便快步朝着那處走去。
“甯繡!小小!”劉言真遠遠的便看清了站在洞口的衆人,她開心的朝着衆人揮手,衆人在那時回頭看向她,但臉上卻并無想象中的欣喜之色,反倒臉上神情僵硬。
跟在他身後的李丹青意識到不對,一把拉住了劉言真的身子。
劉言真有些困惑的看着李丹青,而這時,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忽然從衆人身後走出,遠遠的看着李丹青,用低沉的聲音言道。
“久聞李世子大名……”
“今日一見,才知世人愚笨……”
“世子之心性,不弱李将軍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