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怔怔的看着夏弦音,目光直直的落在對方的臉上。
這般近的距離,這般火熱的目光,讓夏弦音的臉色有些泛紅。
她暗暗後悔自己方才那番未過腦子的決定,她那隻爲李丹青塗抹膏藥的手,被她有些慌亂的收了回去。
“那個薛雲,你以前認識他嗎?”夏弦音正襟危坐,不敢去看李丹青,嘴裏有些笨拙的試圖轉移話題。
李丹青将她這幅略顯慌亂的模樣看在眼裏,卻并不點破,從夏弦音手裏接過膏藥,自己一邊塗抹,一邊漫不經心的應道:“不認識,本世子要是以前知道有長得比我好看這麽多的家夥,早就叫人把他的臉給劃爛了,哪裏還等得到他現在來跟我搶風頭?”
夏弦音聽着李丹青這有些孩子氣的說辭,暗覺好笑,卻又言道:“我覺得,這家夥有些古怪。”
“當然古怪!”李丹青的聲音在那時大了幾分,臉上的神色又變得憤怒了起來。
“我爹常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你看看,本世子這張臉已經是世間男子容貌的天花闆了!怎麽可能會有人長得比本世子還好看?”
“我估計這個薛雲,一定是什麽山精變的。我以前就聽人說過,這大山裏啊,藏着一些精怪,就跟喜歡勾引書生的狐狸精一樣,那些個山精就喜歡勾引女子,看上去俊美非凡,實際上都是些枯木敗枝給變的。”
李丹青喋喋不休的高談闊論着,夏弦音聽得是連連搖頭,沒好氣的瞪了李丹青一眼。
李丹青也知道自己說得過火了些,他趕忙收聲。
夏弦音這才言道:“我是說他的來曆……方才我見過他出手時的劍招,藏着些古怪。”
“什麽古怪?”李丹青湊上前來問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爲之,将自己與夏弦音之間的距離拉得極近,夏弦音有些不适的朝後挪了挪身子,這才又言道:“一個人無論外貌怎麽改變,亦或者怎樣有意爲之,但一些習慣卻是難以抹除的。”
“薛雲才十九歲,便有如此修爲,這般天賦放在武陽朝的任何地界都是一等一的天才,這樣的家夥,根本不需要自己出來尋找師門,便會有各個宗門聖山聞風而至,求着收他爲徒。”
“又或者他本就出生名門,家中從小對他的武藝都有所打磨,久而久之自然會養成一些習慣。”
“我觀他方才出劍時,雖然單手持劍,但每次劍招揮出,另一隻手的手指都會輕微彈動,這是趨于本能的反應。顯然他在大多數時候,使用的兵器都是雙手所持之物,諸如槍戟之類的東西。”
“這本身并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但偏偏他選擇以劍招示人,這掩耳盜鈴的做法,顯然是因爲他自己也知道,一旦用了槍法,他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夏弦音一番分析落入李丹青的耳中,李丹青點了點
頭,心底有了自己的盤算,但嘴上卻說道:“你說他會不會是朝廷的逃犯?要不你把他給抓了,就地處斬怎麽樣?”
夏弦音啞然失笑,正經道:“哪有那麽多逃犯……”
“在下永安武館童越!”
“還請李院長出來一見!”
就在這時,院門外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夏弦音說道一半的話戛然而止,她的眉頭一皺,而正屋中正圍着薛雲叽叽喳喳的衆少女也在那時一愣看向院門的目光略顯古怪。
“院長,怎麽辦?俺們跟他們拼了?”一旁王小小提着已經折了一個腿的長凳走到了李丹青跟前,悶聲問道。
“打走了兒子,來了老子。看看再說。”李丹青站起了身子,這般說罷,便邁出走向院門方向。
衆人見狀,也在這時趕忙跟了上來。
……
童越是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蓄着絡腮胡,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即使穿着一件寬大的麻衣,卻依然遮掩不住那渾身壯碩的肌肉。
他站在學院的院門前,身後一群同樣器宇軒昂的弟子在他的背後一字排開,而宇文冠與方才那位紅衣少女則站在他的身側。
“早就聽聞過李院長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器宇軒昂。”見李丹青出現,那童越朗聲言道。
“可惜啊,本世子就從未聽過你的小名。”李丹青眉頭一挑,負手仰頭言道。
隻是這本該趾高氣揚的說辭,卻因爲衣衫被撕爛而垂下的領口,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武陽城來的大人物自然看不起我們這些窮鄉僻壤的市井小民。”但童越卻并不氣惱,他自嘲的言道,話鋒卻在這時忽的一轉又言道:“但世子的命是命,我們這些市井小民的命也是命。”
“幾日前我們武館的兩位學徒死在了大風城外,我家小女前來讨個說法,李世子卻把他們打了回來,這事做得過火了些吧?”
“是覺得收了些會些拳腳的弟子,就可以在我們大風城爲非作歹了嗎?”
童越這樣說着,眸中的寒光閃徹,身後那一排看架勢都修爲不凡的弟子們,更是目光淩冽,一派殺氣騰騰的架勢。
“你家弟子死了,和俺們大風院有什麽關系?”身後的王小小看不過去,大聲的叫嚷着。
童越聽聞這話,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麻布,上面用鮮血歪歪斜斜的寫着李丹青三個字眼。
“這是我們在其中一位弟子屍體的手裏找到的,李世子能否解釋解釋我家弟子爲何在死前要掙紮着寫出你的名字?”童越眯着眼睛反問道。
李丹青見到那事物,心頭一驚,回頭瞟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希溫君,對方皺着眉頭朝着她搖了搖頭。
那日李丹青離開後,将處理屍體的事情交到了青竹的手中。
青竹做事素來心細,斷然不可能給那些家夥留下線索的機會,這血書想來是後來被僞造出來
的東西。
“我聽說童館主少時家貧,靠着自己的努力,才創下了永安武館這偌大的家當,本以爲館主會是聰慧之人,卻不想心智如此低劣。”
“這封血書,你寫得,我也寫得。是不是我找到一具屍體,再找人寫出一張有館主名字的血書,那館主也是殺人兇手呢?”這時李丹青身後的夏弦音邁步上前,如此言道。
“依照我武陽朝的律法,這等東西連證物都算不上,單憑此物,館主就敢派人來學院鬧事,我勸館主還是不要自欺欺人了!”
“論律法,在下一介武夫,自然沒有夏司命知道得清楚,但這東西夏司命說他完全沒用,卻也未免言過其實了吧?”童越老奸巨猾,完全不似宇文冠那般會被夏弦音天鑒司少司命的身份所唬住。
他笑着說罷,又看向李丹青言道:“如果說這東西作爲不了證據,那敢問李世子,前日我館中兩位弟子死時,也就是卯時以後你在哪裏?”
李丹青一愣,看向一旁的夏弦音朝着她使了個眼色。
夏弦音見狀下意識的就想要說些什麽,但話還未有出口,身子卻又一頓。
她記得真切,那日她給李丹青布置了揮劍數千次的功課,但這個家夥練到一半就跑了出去,她确實不知道對方在何處。
當然,她并不認爲李丹青真的有殺死兩位武館學徒的本事,隻是身爲天鑒司少司命的職責使然以及從小父親耳濡目染的教導,養成了她有些時候不知變通,近乎迂腐的性格。
她一時間有些遲疑。
“看樣子沒人能給李世子作證。這些就算不能作爲呈堂證供,但至少李世子可以被列爲嫌犯吧?”童越眯着眼睛笑道,很是滿意夏弦音這般反應。
“來人!幫我把李世子請回武館!本館主要好好審一審他!”童越這話出口,他身後的武館弟子們聞聲而動做勢就要上前。
學院的衆人臉色一變,王小小更是直接提着闆凳攔在了李丹青的跟前,他臉上的橫肉微顫,顯然有些害怕眼前這一大群人,但身子卻還是堅定不移的站在那處。而以甯繡爲首的衆多女子也做勢欲上前,雖說她們于此之前對于李丹青都并無好感,但今日李丹青挺身而出的事情她們都還記得,此刻也在心底把李丹青當做了自己人,自然不願意看着他被這群永安武館的人抓走。
“怎麽?童館主還想要用私刑?就算李丹青有些嫌疑,那也得交給朝廷審問,輪不到你們永安武館……”夏弦音見狀也在那時趕忙言道,可卻不知爲何不敢去看李丹青的眼睛。
“看樣子夏司命還不知道吧?”
“當年大風院落敗,你們陽山無力監管這大風城的治安,所以便早已将治理權交給了我永安武館!”童越這般說道,一隻手伸出,将一份文書遞了上來,赫然便是那交接治理權限的契書。
衆人見狀臉色一變,李丹青更是在心底暗罵:孫禹這個混蛋,到底給自己留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