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尋賢大會卻要等到明日才能召開,今日李丹青等人被安排在夏嶽學院中住下,等到明日之後方才會與諸位學院院長一道前去參加大會。
值得一提的是,李丹青在得知夏嶽學院會安排其餘各個學院這幾日在夏嶽城的花銷時,李丹青毫不猶豫的把王小小也一并帶了過來——用李丹青的話說,如今的大風院百廢待興,能省一分是一分。
隻是顯然王小小并沒有李丹青這樣的大局觀。
一路上王小小都在絮絮叨叨個不停。
“小黃小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自己在學院中過夜,俺不在它們一定會很害怕。”
“這幾天大風城已經鬧了好些個命案出來,俺聽說昨天夜裏就有兩起,永安武館的兩位弟子死在了城郊,城西許大戶家的老人也死于非命,渾身的血肉就像是被抽幹了一樣,就像是一具幹屍!”
“肯定是些什麽髒東西在俺們大風城盤踞了下來,平日裏有俺這樣陽氣旺盛的人鎮着倒還不怕,可俺不在了,它要是對小黑他們下毒手可咋辦呢?”
坐在夏嶽學院安排的房間的軟塌上,久違的舒适感,讓李丹青面露迷醉之色。
他看了看一臉憂郁的站在窗前的王小小,言道:“小小啊,不過是幾隻雞鴨,沒撒大不了的。要是它們真有什麽三長兩短,等本院長賺到了一千兩銀子,再給你買上幾隻就是了。”
李丹青心心念念着那白芷蘿承諾的一千兩銀子,但王小小卻言道:“那可不行,這麽多年俺就是吃着小黃它們的蛋長大的,俺還答應過俺爹,要照顧好它們,給它們養老送終……”
吃了你的蛋,給你養老送終……
你可真是知恩圖報啊……
李丹青在心底暗暗想到,正要在說些什麽,坐在一旁的夏弦音卻忽然站起身子,皺眉問道:“你說城西許大戶家的老人死的就像是一具幹屍?”
“可不是嗎!”王小小應道:“這都已經是這一個月來,大風城第五起命案了。”
“今天早晨,俺不是出去尋院長了嘛,路過了城西,看那裏熱鬧就擠進去瞧了一眼……”
“那模樣,你們是沒見着,可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王小小說得是眉飛色舞,夏弦音的眉頭卻越皺越深:“那永安武館的那兩個死者呢?”
“那俺就不知道了,俺怕還是一樣滲人,就沒敢去湊熱鬧。”王小小心有餘悸的縮了縮脖子。
“這麽大的事情大風城就沒人管管?”夏弦音又問道。
王小小聞言臉色古怪,他側頭看了一眼一旁優哉遊哉坐着的李丹青,這才幽幽說道:“這事……按理來說,是該俺們大風院管的……”
夏弦音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雖然當初因爲那位陽山山主的荒唐,朝廷接手了五座城池,但管轄權卻依然在五大學院手中,隻是相比于以前關起門過日子的土皇帝生活,如今五座學院還要向朝廷每年上繳數量不菲的稅錢。而大風院這如今的架勢,自保尚且力有不逮,又如何能夠管到這離奇的兇案。
在其位謀其事。
這是夏弦音素來信奉的觀念,更何況這是事關人命的事情。
她轉頭看了一眼躺在軟塌上對此毫無自覺的李丹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砰!
她的手重重的拍在了一旁的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本來已經在軟塌上微醺得險些睡過去的李丹青被這一聲巨響所驚醒,一個激靈,坐起了身子。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的夏弦音,看着對方臉上的怒火,心底正暗暗奇怪自己到底在哪裏又惹到了這尊女羅刹,但夏弦音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到我房間去。”
李丹青一愣,神情古怪,做作的扭捏言道:“這……不好吧……咱們畢竟還沒有拜堂成親……”
“别廢話!”夏弦音卻根本不給他半點反駁的機會,當下這把說罷,也不管李丹青如何掙紮,拖着他便走出了房門。
一旁的王小小看得是目瞪口呆,知道李丹青那抓着房門的手被夏弦音一根接着一根的掰扯下來,二人小厮在房間中後,他方才回過味來:“想不到夏司命外表看上去這麽冷冰冰的……内心卻如此狂熱……”
……
“夏司命你好,我叫白芷蘿,陽山秋景學院的弟子……”
“不行這太正式了。”
“夏姐姐你好,我是白芷蘿,我聽說過你的事情,我以後也想和你一樣加入天鑒司……”
“這個會不會太直白了一些……”
“夏司命,我知道李丹青那個混蛋一定用什麽辦法在威脅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這個好像也太莽撞了一些,夏司命能破獲那麽多大案,想來一定甚是謹慎,不可能一見面就相信我……”
站在夏嶽學院迎松院院門口外的白芷蘿躲在角落處,皺着眉頭嘴裏一遍又一遍的預演着與夏弦音相見後的開場白。
但思來想去,卻尋不到一個完美的說辭,白芷蘿有些苦惱,她索性跺了跺腳咬牙想到:再過些時間夏司命估計就得睡覺了,晚上一日認識,就晚一日幫到夏司命,她就得在李丹青的魔掌下多待一日……
想到這裏,白芷蘿心中的正義之火熊熊燃燒了起來。爆棚的正義感與神聖的使命感,在那時促使她放下了心底的些許羞澀。
“那就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白芷蘿在心底這樣想着,站起了身子,雙眸泛光,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入了迎松院。
“不要啊!”
“小弦音!你冷靜一點!”
“你聽我說……我還沒做好準備……”
“至少你讓我先去洗個澡啊!!!”
隻是白芷蘿下定決心轉過身子,方才走到那迎松院的院門口,入耳的便是李丹青那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而她心心念念的夏弦音此刻正抓着李丹青衣襟,就像是強搶民女的惡霸一般,把李丹青拖入自己的房間。
砰!
伴随着一聲悶響,房門被關上。
“小弦音!你聽我說!别這樣!”
“你弄疼我了!”
“那裏!不要!”
李丹青的哀嚎聲再次從房間中傳來,伴随着還有陣陣夏弦音的冷笑聲。
白芷蘿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她的神情恍惚臉色蒼白,不斷的搖着頭,嘴裏喃喃說道:“這……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真的……”
但現實給她帶來的巨大沖擊顯然已經不是靠着簡單的自我麻痹可以解決的了,聽着房間中依然不斷傳來的哀嚎與冷笑聲,一副強權女官僚欺辱落魄美世子的限制級畫面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白芷蘿的腦海。
内心世界的奔潰讓白芷蘿難以再在這處繼續待下去,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轉過身子,逃一般的離開這處。
……
“與人對敵最重要的一點是要學會隐藏自己的意圖。”
“你的劍直來直往,劍勢一起,我便知曉了你要攻向何處,這樣的劍法,與三歲孩童拿着木棍過家家無異。”廂房中,夏弦音穩穩的用黑色短刀攔下了李丹青揮來的劍刃,嘴裏冷聲言道。
同時,她手臂發力,李丹青的身子便在那時一顫,倒退數步。
握着劍柄的雙手傳來一陣劇烈撕裂感,疼得李丹青龇牙咧嘴,他苦着臉說道:“小弦音,這都什麽時間了,咱們就不能換個時間再練嗎?”
本以爲被夏弦
音拖到房中,要上演一出惡女強霸美男的戲碼的李丹青心中有些失望,對于夏弦音這大半夜要教他禦敵之法的行徑更是摸不著頭腦。
“你沒有那麽多時間,大風城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夏弦音卻寒聲言道。
“嗯?”李丹青皺起了眉頭,似乎很是困惑夏弦音所言的兩者之間到底有何聯系。
“你是大風院的院長,同時也是大風城的城主。”
“大風城的百姓是你的子民,保護他們是你的職責。”
“但你太弱了……”
“可這并不代表你就能辜負你的職責。”
“現在,要麽你努力起來,負起你身爲城主的責任,然後在這裏活下去,要麽就和我一起灰溜溜滾回武陽城,求陛下饒你一條狗命!”
夏弦音表現得出奇的嚴肅,她這般說罷,腳尖點地,手持短刀直直的便朝着李丹青殺了過來。
夏弦音的修爲高深,這一刀來勢洶洶,李丹青頓時亡魂大冒,他手足無措的躲到一旁,像是被吓破了膽子一般,嘴裏大聲言道:“那咱們就回武陽城!我覺得挺好!”
夏弦音哪裏想得到李丹青能夠沒有骨氣到這般地步,她的眉頭一皺,寒聲道:“那也得我說了算!”
說罷,她手中的短刀一轉再次殺向李丹青。
“還手!一味的逃跑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眼睛!不要看你進攻的地方,那會暴露你的意圖!”
“還要更快!”
“下盤要穩!握緊你的劍!記住!”
于是乎,這一夜,迎松院中李丹青的哀嚎聲與夏弦音嚴厲的苛責聲響徹不絕。
……
“阿爹。青叔也是因爲這個案子才被朝廷抓入天牢的。”
“我聽阿娘說,這白河村就是有人故意給阿爹設的圈套,阿爹爲什麽還要去?”
細雨綿綿,院門外身着黑甲的甲士站成一排,靜默得宛如雕塑,一動不動。
女孩抓住了男人的手,脆生生的問道。
男人将鑲有八柄短刀的古怪刀鞘背在了背上,笑着爲女孩擦去泛紅眼角上的淚花。
“孩子,你知道爲什麽你生下來就可以住這麽大的房子,有穿不完的錦羅綢緞。而白頭巷裏孩子卻隻能光着腳丫,吃着饅頭嗎?”
女孩看着父親,搖了搖頭。
“武陽城六十八郡,億兆生靈,每年都會按人頭繳納稅錢,那些錢供養了武陽四族,也供養了武陽朝的文武百官。”
“所以我們夏家的孩子生來才能有與旁人不同的優渥生活。”
女孩皺起了眉頭,困惑道:“可這與爹爹要做的事有什麽關系?”
“别人給了錢,你當然就得爲别人辦事。”
“朝廷要抵禦邊患,要穩定四方,要施行仁政,要與民修養。”
“而武陽四族,則要鏟除邪魔,蕩清寰宇。”
“白河村或許真的是個陷阱,但爹若是不去,那就會有更多的白河村,被邪魔侵擾。”
“爹要保護他們,這是夏家人的職責。”
女孩聽出了父親的決絕,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哽咽:“那爲什麽要爹去!朝廷不是收了更多的錢,他們爲什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爹?”
“或許是因爲他們不懂這個道理。”
“又或許是因爲他們不願意懂這個道理。”
“但都沒有關系。”
“夏家的人,永遠明白就好。”
“受澤于民,還節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