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音所在的卧室中大門緊閉,一旁的柴房裏,王小小的鼾聲如雷。
李丹青的心情似乎不錯,在确定二人已經熟睡之後,他邁着優哉遊哉的步伐,嘴裏哼着小曲,一路來到了這小院最後一間房門前——那是大風院的書房。
李丹青看過幾次,那不大的房門内堆滿了各種書籍,但幾乎都是些記載陽山曆史人物傳記的書籍,并無什麽有用之物。
随着李丹青推開房門,厚重的灰塵被揚起,撲面而來,李丹青發出一陣劇烈咳嗽,好一會才平複下來。
他點燃了一盞油燈,接着微弱的燈光走到了那一堆堆被高高碼放着的書籍前,與之前那次走馬觀花似的随意翻看不同,這次的李丹青明顯帶着目的。
他側着身子,穿過“書山”之間狹窄的通道,來到了書房裏側,他将手中的油燈放在一旁的書桌上,然後苟下身子,将身前的幾堆書本抱起,放在一旁,随即又拿起油燈,苟下身子接着燈光仔細的端量着地闆,同時還伸出手在地闆上輕輕敲打。
如此重複到第三塊地闆時,地闆中傳來的回聲忽然大了不少。
就是這裏。
李丹青的眼前一亮,将油燈再次放到一旁,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雙手順着那塊地闆的縫隙一陣摸索。
很快他便摸索到了兩側存在着兩個凹口,李丹青雙手将之抓住,一咬牙,雙手發力。
大抵是因爲錯估了這石闆與地面鏈接處的緊密程度,李丹青方才發力,那石闆便從地面脫落,他的身子也在這時向後一仰,摔了個四腳朝天,身後成堆的書籍被他撞倒,散落在地。
那般模樣自然是極爲狼狽,但李丹青卻并不在意,而是在站起身子之後,第一時間趕忙看向之前石闆所在之處,那裏有一處凹坑,裏面放着一個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東西,李丹青趕忙将那事物從地上拿出,然後放在手中将之緩緩打開,一本由銅箔鑄成的古籍便浮現在李丹青的眼前。封頁上用勁道的筆鋒勾勒着——龍象混元四個大字。
“就是他!”李丹青的臉色一喜,幾乎就要按捺不住将那書頁打開。
咚!
咚!
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的從書房外傳來。
“李丹青!我進來了!”夏弦音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李丹青一個激靈趕忙将那本銅箔鑄成的古籍塞入自己懷中,站起身子将石闆放回原處,又胡亂用書堆将那處遮掩,總算趕在夏弦音走入書房前,将這些異狀掩蓋。
“小弦音,怎麽想本世子了?還是說你也發現那百人計劃太過困難,準備從現在開始努力。”
“這樣的想法倒是不錯,正所謂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咱們确實應該抓緊了。”
李丹青又擺出了一副嬉笑之色,看着夏弦音言道。
要是放在以往看見這番模樣的李丹青,夏弦音估摸着又要當場發飙,但今日她雖然眉頭微皺,可卻沒有往日那般激烈的反應。
她隻是
直直的盯着李丹青看了一會,忽的沉聲言道:“你這兩天晚上你都去哪裏了?”
“嗯?”李丹青一愣,随即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說道:“就到處走走看看,怎麽小弦音擔心我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要是吃醋了大可跟本世子講……”
“你在鍛體?”但他以往那番屢試不爽的插科打诨,如今卻似乎失了作用,夏弦音面不改色的盯着李丹青,冷不丁這般問道。
李丹青的心頭一跳,暗道莫不是露出了馬腳被這小妮子看出了端倪?他正要再說些什麽,夏弦音的聲音卻再次響起:“我在之前确實這麽猜測過,以爲你遭逢大難,終于是明白了如今你的處境是何其艱難,知道要奮發圖強!”
“但不曾想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想的還是逛青樓喝花酒!甚至還異想天開要用賭博這樣的方式解決你眼前的麻煩!”
李丹青有些發蒙,他看着眼前闆着臉,一本正經說教着的少女,很是明智的選擇緘默。
“我不妨明說。”
“當初那群襲殺我們的山賊來曆匪淺,很有可能是李将軍的仇人派來的,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那一千兩銀子你拿不出來,被趕出了陽山,那群家夥一定會卷土重來!”
“我以爲你多多少少意識到了這一點,深夜出去修行鍛體,想要給自己增加些保命的手段,卻不想還是一如既往的爛泥扶不上牆!”
夏弦音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讓李丹青有些應接不暇,他用了好一會的時間才消化掉對方話,然後木楞的問道:“所以……你是在擔心我嗎?”
夏弦音的臉色有些泛紅,卻不知是不是因爲太過激動的緣故。
“擔心你!要不是大司命下了死命要我護你半年,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夏弦音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懂我懂。女人都這樣,口是心非,嘴裏喊打喊殺,心底卻愛得死去活來。”放下了戒心的李丹青又恢複了自己那油嘴滑舌的本性,舔着臉如此煙說道。
夏弦音臉色一寒,不願再與這家夥做注定沒有勝算的口舌之争,她的雙手伸出,冷着臉色就開始解開自己身前衣衫上的紐扣。
李丹青見狀心頭一驚,言道:“這……這麽着急嗎?不先洗個澡什麽的……就開始……?”
夏弦音一愣,也意識到自己此舉的不妥。她暗罵自己被李丹青給氣得糊塗,于那時瞪了李丹青一眼:“轉過頭去,你敢偷看,我把你眼珠子給挖出來!”
李丹青可不敢去觸夏弦音的黴頭,他灰溜溜的轉過身子,嘴裏卻不肯停下的說道:“這是什麽玩法……本世子還從沒試過……”
夏弦音的臉色又紅暈了幾分,她強忍自己心頭的怒火,在确認李丹青沒有膽子偷看後,便繼續起手上的動作。
站在原地的李丹青聽着身後傳來的陣陣窸窸窣窣的衣衫脫落聲,心頭不免有些癢癢,但想到夏弦音砍殺山賊時那刀刃上下翻飛的利落身影,終究還是在一時之快與身家性命家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很快那聲音讓李丹青心頭如有貓撓的聲音停了下來,夏弦音冷冰冰的聲音
從身後傳來:“轉過來。”
李丹青如蒙大赦,趕忙滿心期待的轉身看去,但卻并未有他想象曼妙身姿玉立眼前的身影,夏弦音的衣衫依然好端端的穿在她的身上。李丹青犯了迷糊,可夏弦音卻在這時伸手遞來一樣事物:“拿着。”
李丹青下意識的接過那東西,可方才入手,一股巨大的力道便從其上傳來,他的身子猛地彎下,栽倒在地。
而在這時,他也方才看清夏弦音遞來的東西到底生得如何模樣——那是一副由銀制金屬打造而成的銀環甲,從頸下到四肢都盡數覆蓋,入手觸感微微帶着些許涼意,銀環細小卻密密連成一片,這般工藝一看就不是凡品,想來穿戴在身也不會有正常甲胄那般掣肘之感。隻是這銀環甲看上去隻有薄薄一層,卻重得吓人,以至于讓措不及防的李丹青摔了個狼狽的惡狗撲食……
“此物喚作流銀甲,是我夏家祖上傳下來的寶物,本來共有二十餘件,但遭逢大難後盡數遺失,隻留下這最後一件。”
“流銀甲用雪銀制成,尋常刀刃難以傷到,并且重量驚人,這一套流銀甲便足足有超過百斤的重量,穿戴此物不僅可以防禦外敵,平日修行也可起鍛體之效。”
“你如今早已過了适合修行的年紀,想要鍛體就得付出比尋常人多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從今天起你每日必須穿戴這流銀甲……嗯,不過欲速則不達,你這身子骨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确實不能操之過急,此甲的手足處都可拆分下來,你先且将手足處的流銀甲穿戴在身,在體魄增強之後,再将整套穿戴。”
“這大風院的麻煩一定會一波接着一波,咱們能在這裏待多久誰也說不好,你斷不可懈怠,否則離開大風城之時,就是你喪命之日!”
夏弦音闆着臉色肅然說道,李丹青這時也才反應過來。
他當然聽說過這夏家聞名武陽朝的寶物,隻是他确實沒有想到,夏弦音會願意将此物送于他。
他的心底不免有些感動,甚至在那一瞬間有種想要将某些真相告知眼前這少女的沖動。
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李丹青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變化,夏弦音又言道:“你不用感激我!這麽做隻是爲了完成天鑒司交給我的差事,半年之後,說不定我會親手了結你!”
夏弦音的語調陰冷,一副要與李丹青劃清界限的架勢。
但李丹青卻似乎沒有聽進去半個字眼一般,隻是在那時擡頭直視着少女,目光莫名閃動。
夏弦音終究有些受不住李丹青這般帶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強撐着自己的氣勢不會垮掉,闆着臉又言道:“總之……你得好生對待這事!否則……否則……咱們就走着瞧!”
這話說道尾聲,她的語調已經有了些許慌亂,她再也忍受不住這屋中古怪的氣氛以及李丹青那灼灼的目光。
說罷這話之後,轉過身子,看似怒氣沖沖,實則卻多多少少有些慌亂的走出了這房間。
那時,李丹青看着少女離開的背影,忽然嘴角上揚,喃喃言道。
“這小妮子,倒是跟小時候一般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