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一艘小船漸漸出現在大家面前,隻見一個年約五旬的書生坐在船頭撫琴,一個穿着青翠丫鬟裝束的少女正站在船上引吭高歌。
這兩人正是唐伯虎與秋香……哦,不對,是唐伯虎與蘇蓉,見有船靠近,琴止歌歇,兩人站了起來,奇怪地望着望着越來越近的大船,隻見大船上突然冒出兩顆腦袋,其中一個正是他們所熟悉的段飛。
“唐大師?……唐大師!”正德欣然喊道,:“有請唐大師過船一叙。”
唐伯虎向段飛拱拱手,道了聲東家,然後向正德道:“唐某不敢當大師之稱,不知閣下是……”
段飛笑道:“這位是朱公子,也是一位雅人,唐先生請過來,蓉兒,将小船的纜繩抛上來,我剛才釣了一條大魚,可是百年難見的哦,你快上來看看。”
唐伯虎和蘇蓉上得船來,先便看到了木盆裏已換上清水泡着的那條大黑魚。
“好大一條黑魚,真的是你釣上來的?”蘇蓉一眼便認出了黑魚的來曆,她驚訝地說道:“這魚怕是有上百年了。”
正德嘻嘻笑道:“這是一條黑魚精,确實是段飛釣上來的,他已經将這魚送給我了,請問小姐貴姓芳名?我曾在應天府見過你,當時是他救了你,現在你怎麽成了他的丫鬟?姑娘你莫怕,有委屈盡管告訴我,我定會替你做主的。”
段飛記起正德帝風流好色的傳說,心中不由一緊,隻見蘇蓉款款大方地答道:“婢子姓蘇名蓉,被公子搭救之後自願跟随公子以報公子的大恩,朱公子的好意蘇蓉心領了。”
蘇蓉一面說着一面深深看了正德一眼,随後挪開目光,轉到了江彬、錢甯二人臉上,見到了江彬臉上那兩個大疤之後蘇蓉渾身一顫,脫口驚呼了一聲。
正德上前伸手去握蘇蓉的手,安慰道:“姑娘莫怕,我這位朋友雖然容貌醜陋,倒也是個頗有趣的人兒,姑娘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蘇蓉輕輕一扭身,不留痕迹地退到了段飛背後,她垂頭道:“是蘇蓉不好,蘇蓉失态了,請朱公子原諒,請公子責罰。”
段飛笑道:“别說你了,我第一次見到這位江兄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去,隔壁就是廚房,就罰你爲我們燒一壺洞庭碧螺春,唯有你的茶藝才能真正沏出一壺色香味俱全的碧螺春來。”
蘇蓉答應一聲,轉去隔壁廚房去了,正德收回目光,贊歎道:“依偎雲床榻,有女夜沏茶,段老弟你真是享受啊。”
段飛微微一笑,岔開話題爲唐伯虎引薦了三人,正德這才回過神來,喜滋滋地對唐伯虎說道:“今日得見唐大師,真是三生有幸啊,不知唐大師如何屈尊到段家去做西席了?”
唐伯虎苦笑了一聲,說道:“屈尊?我一介布衣,素來以賣字鬻畫爲生,有何尊可言?難得段公子擡愛,這才在段府混口飯吃,否則唐某隻怕已要落魄街頭了。”
“啊?”正德訝道:“在京中唐大師的手筆哪怕隻是一張寬不及尺餘的素簽也價值千金啊,一幅春樹秋山圖更是被人以十萬兩白銀買走,實難想象唐大師如何會落到這般田地?”
唐伯虎苦笑一聲,說道:“過去的事唐某實在不想重提,請朱公子見諒,今日大家還是縱情山水吟詩作樂。”
正德倒也沒有繼續刨根問底,從善如流地說道:“如此甚好,适才聽唐大師彈琴,蘇蓉姑娘和歌,隻覺此曲甚是奇特,段老弟說這曲子乃是他所做,我還有些不信,現在敢請大師爲我解惑。”
唐伯虎看了段飛一眼,笑道:“這曲子确實是東家所做,我隻是替他潤色了一下,東家雖然年輕,卻時有驚人之舉,這曲子隻不過是他做的衆多曲子中的一而已,東家才思敏捷、學識廣博,唐某實在是望塵莫及。”
正德驚訝地望着段飛道:“哦?還有這等奇事?段老弟,想不到你竟然能得唐大師如此贊譽,我還真小看你了,你有如此才學,爲何不去考個功名?如此一來豈不是可以大展抱負,也不必等着别人舉薦爲官了。”
段飛苦笑起來,說道:“朱兄不要信他,這實在是過譽了,段飛所知的不過是一些旁門雜學,讓我去讀四書五經考八股簡直難如登天,當年與唐先生齊名的江南四大才子除了唐先生曾經高中解元之外,其他三位都是連考不中,前些日子才見過的文徵明文大師今年還準備參加秋闱考試,他考了三十多年還是個童生,我實在不想在科舉中虛度了光陰啊。”
江彬喝道:“胡說,科舉乃是國家取士之正途,豈能說是虛度光陰?考不上那是因爲他們才能不足,豈能責怪科舉不好?科舉自唐朝傳下,經本朝太祖之手完善,爲列代先皇肯推崇,科舉之中不知選取了多少名士重臣,段公子對科舉如此怨怼,莫非對朝廷也有不滿之意麽?”
好大一頂帽子蓋了下來,在江彬步步進逼之下,段飛也不得不奮力反擊,他雙手抱拳向天一舉,恭聲說道:“在下并未有說科舉不好,更不敢質疑太祖及列代先皇,江兄何以斷章取義?今日與江兄見面以來江兄便不斷挑釁,段某已一再忍耐,江兄還是不肯放過,段某究竟哪裏得罪了江兄?還請江兄示下,倘若确實是段某不對,段某願當場向江兄磕頭請罪!”
江彬給段飛反駁得無話可說,隻是鼓起一對金魚眼跟段飛怒目相視,正德怒哼一聲,指着江彬鼻子罵道:“你給我出去,今日我不想再見到你,出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