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艦隊這次是由于李中堂催促下成行的,所以準備不算太充分。那麽接下來在上海這個清國經濟中心的補充,就非常的重要。
對意大利艦隊出發時間異常重視的日本,更是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東京更是原封不動的将這份電報,以通訊船緊急送到威海衛前線的山縣有朋手中。這更是激發進攻威海衛日軍的兇性,一次次不要命的進攻打的防守清軍損失慘重。
要不是李中堂嚴令,另外還有意大利援軍在望,死傷慘重的清軍說不定就投了。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現在投降還能保住一條命,那怕将來被李中堂砍了腦袋,這也是多活了一陣。
隻不過這次李中堂發狠了,戰後隻要是威海衛投降的清軍,不管是誰全都要軍法從事,其家人也将被從配邊疆。如此苛刻的嚴令,才讓清軍咬牙死頂。畢竟在清國社會還是注重家庭,自己死了還要連累家人,不是誰都有這個勇氣。
而威海衛遲遲不下,對日本而言也是心急如焚,爲了給進攻威海衛的日軍争取時間,日本使用了全部手段,其中暗殺、破壞更是極爲重要。而需要停靠補充物資的上海,更是成爲重災區。
張樹生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六點。
“趙頭領,讓大家都吃快點,一會晚上精神點。”
“張老爺請放心,我們三十多個弟兄,定保你倉庫不失。”
說話的壯漢就是趙頭領,全名叫趙鐵柱,而在他下處,三十幾個壯漢都在吃飯,有魚有肉十分豐盛,在他們身邊刀斧等利器都放在順手的位置。
沒錯,趙頭領這一行人都是張樹生臨時請來護衛,這可是花了老大一筆錢了。
由不得張老爺不上心,雖說上海由于規劃不合理,以及湧入民衆太多,亂搭亂建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所以時不時就有火災發生。但是這段時間上海發生的火災也太多了,光是近十天時間就發生了二十多起,其中兩起全家都被燒沒了。
而且這段時間發生的火災很怪,大多數都是燒倉庫,尤其是那些爲意大利提供物資的商家,更是容易被燒。就連被稱爲最安全的租界,也燒了好幾個倉庫。
所以這段時間,不管是上海城的衙役捕快,還是租界的巡捕們都是日夜巡視,試圖抓捕這些肇事者。
還真别說,這段時間還小有成果,遇到了一波縱火者。不過這幫人異常兇狠,一番反抗下來,被打死十二人、重傷一人,而捕快們也損失兩人。不過可惜,重傷的那名匪徒沒能挺過當晚。
雖然沒能留下活口,但進過仵作的查驗,這些人右手都有厚實的老繭,另外他們大腳趾與其他腳趾分叉的位置有點過大,有很大可能就是日人。
當然這話不是官府對外的說法,而是張老爺通過關系得到的,這也是張老爺爲什麽花重金雇來張鐵柱一夥的原因所在。光靠官府是個什麽情況,張樹生太清楚了。
“趙頭領,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給諸位了。”
說着張樹生從懷裏摸出兩封銀元。“這是我請諸位好漢飲茶的費用,等貨物運走之後,必有重謝。”
沉甸甸的銀元入手,對于過慣了刀尖舔血的趙鐵柱一行人而言也是不小的誘惑。
“張老爺請放心,我等以性命擔保,必護的倉庫不失。”
雖然這是趙鐵柱第二次說這話了,但是從神情的凝重語氣力度來看,這是立下了誓言。
面對趙鐵柱的話,身爲商人與各種人打過交道的張樹生哪能不知道這一點。隻見他拍了拍趙鐵柱的肩膀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張樹生沒有說大話,雖然這倉庫中過萬件棉衣隻值兩三萬兩銀子,對于身價幾十萬的張樹生算不得什麽。但是這棉衣依然事關他的身家性命,因爲這是意國人采購的軍衣。作爲主要從事清國與婆羅洲貿易的張樹生來說,這與身家性命有什麽區别。
所以他才除了聘請趙鐵柱一夥人之外,還要親自來看着。
而趙鐵柱既然得了張樹生的重酬,那就必須幹事。
他轉頭看着自家兄弟問道。“大家都吃好沒有。”
“都吃好了!”
“既然吃好了,那就準備幹活,都把眼睛放亮點,别讓蛇蟲鼠蟻鑽了空子。”
随着趙鐵柱的吆喝,三十多位漢子紛紛抹嘴離席,帶着自己家夥事各自替下已經守了大半天的兄弟。
至于趙鐵柱,對張樹生拱拱手。“張老爺,你就在此歇息着,外面弟兄們都會盯着呢。”
說完趙鐵柱就外出巡視起來,這碗飯看起來好吃,但是其中的難度隻有做他們這一行才知道,風險有多大。
每年送十來個骨灰盒回老家都是常事,甚至還有眼睛不夠亮趟的,落得無人收屍的下場。
所以做他們這一行,除了夠勇之外,一定要有眼力勁,不是什麽都能接。
而這次趙鐵柱接這一單風險也不小,他當然知道要面對什麽,但這單必須接,想要在上海出人頭地,對于他們這些沒有本錢的人來說,不拿命拼還能拿什麽。
不過哪怕如此,依然有人感到内心不踏實。
“當家的,我有點想不通。”
一名隊員看到張鐵柱走來,将其拉倒一邊小聲問道。
“虎子,有什麽想不通過的?”
趙鐵柱定眼一看,這是跟自己一個村的趙虎。
“柱子哥,這活風險太高了,我得到消息,這次搞事的是東洋人。柱子哥你也知道,這些東洋人有多兇,我們雖然不怕,但到時候傷亡肯定不小,這活不好做啊。”
“虎子,你是不是怕了?”
“柱子哥,我趙虎的性格你還不清楚,我要是怕就根本不會和你出來,主要是值不值得的問題。”
“那虎子你聽好了,這次的活風險的确大,但是既然我接了自然有我的道理。”
說着,他平靜的看着趙虎道。“我們既然吃上了這碗賣命的飯,那就是要将這碗飯吃好。現在張老爺這件事就是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誰都知道最近的事都是東洋人搗的鬼,隻要我們能因此護的張老爺貨物不失,那其他人就會高看我們一眼,這名聲打出去了,自然就不用滿地方找活幹了。”
雖然隻有趙虎一個人找自己,但是趙鐵柱卻知道這肯定不止他一個這麽想,所以也耐心解釋一番。
“柱子哥,俺知道了,這是爲我們揚名立萬。你看好吧,定不讓那些東洋人造次。”
而趙鐵柱聽到虎子的話後也沒說話,拍了拍其肩膀以示鼓勵。
随着時間的推移,夜色降臨,今日月黑風高,除了倉庫這邊還燈火通明之外,周圍都陷入了黑暗。
等到月上枝頭後,在倉庫外一塊荒地中出現了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這些身影有三四十号,雖然都穿的與常人無疑,但仔細辨别之後,依然能夠看出與常人不同,除了各個都兇神惡煞之外,其羅圈腿較爲嚴重。
“佐藤君,這就是存放意人軍衣的倉庫?”
“是的,武田君,清人張樹生爲意人軍隊準備的一萬五件冬裝都在這個倉庫。”
“喲西!”
武田看了一眼照的通亮的倉庫,轉身對身後等待的下屬道。“大家準備,爲了大日本帝國!”
“嗨!”
随着他的命令,這些一言不發的兇徒,默默拿起了刀斧等兇器,向倉庫摸了過去。爲了掩蓋身份,這些浪人們連最喜歡的武士刀都不用,反而拿起中式刀斧來。
“佐藤君,跟上。”
武田摸出一把左輪,招呼着伊藤跟了上去。
三十多個身影趁着夜色向倉庫摸過去,雖然一開始憑借各種障礙物能夠避免被發現,但是等到走近之後,就不容易摸過去了。
這不,在距離倉庫三十米左右的距離,他們被發現了。
“什麽人?”
一聲大吼,讓武田一行人暴露了。
“沖!”
眼見不能偷偷摸進去,武田一揮手,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強闖。
同時他左輪也瞄向發現自己的那名護衛。
“啪、啪!”
兩聲槍響,更像是炸了鍋,讓所有人打起了精神。
那名警惕的護衛捂着胸口,緩緩的倒下了。
“不好!”
槍聲讓剛坐下不久的趙鐵柱,一下就站了起來。
“有賊人來襲!”
同樣也讓與其坐在一起的張樹生也站起來。不過看其抖動的身體,就知道張老爺内心有多害怕。
“張老爺别擔心,我這就召集弟兄們殺散賊人。”
趙鐵柱先安撫一下東主,接着轉身叫着。“虎子,你立刻将休息的叫起來,我先帶着弟兄頂住賊人的進攻。”
趙虎很明顯也經曆了不少這種事,立刻回答一句。“頭領,我這就去召集大家夥。”
說完就急奔而去。
正當趙鐵柱同樣想離去的時候,隻見戰戰兢兢張老爺伸手拉了他一把。
“張老爺,還有事情嗎?”
面對開口詢問的趙鐵柱,張樹生從身上摸出兩把手槍道。“趙頭領,賊人有槍,我這兩把手槍,你拿着應對吧。”
趙鐵柱也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拱了拱手接過手槍就走。
等趙鐵柱走遠後,身後的長随有些擔心的問道。“老爺,槍給了他們,你怎麽辦啊。”
面對長随的關心,張樹生指了指自己道。“就我目前這個模樣,拿槍有趙頭領用處大麽,再說我們既然請了對方護周全,那就要竭盡全力,畢竟此事關乎我身家性命。”
既然張樹生都這樣說了,身後的長随也就不說話了。
“跟我殺!”
出門的趙鐵柱将巡視的弟兄召集起來後,立刻指着向倉庫大門摸來武田一行殺來。
張樹生這座倉庫建的異常堅固,磚石切起的厚實牆體,不是武田等人能夠撬動的。
而窗戶離地有四五米高,另外除了玻璃之外,也因爲這些天的危險,被厚實的籬笆遮蓋起來。雖然這會讓倉庫陰暗了些,但也能防止從别人從窗戶進來搞破壞,以上種種措施,讓武田除了從大門想辦法之外,竟然拿這座倉庫沒辦法。
所以面對趙鐵柱一行護衛,武田同樣不能退讓,他舉起手槍對着趙鐵柱一行就是啪啪啪幾槍。
“頭領小心!”
有眼尖的護衛看到武田有槍,立刻将趙鐵柱推開,自己反而中了兩槍。
“梁子!”
看到爲自己擋槍的護衛,張鐵柱眼睛的紅了。這都是自己從家鄉帶出來的,雖然知道吃這碗飯的危險,但看到此事誰能不動怒。
趙鐵柱将張樹生給自己的兩把槍一掏,同樣對着沖過來的武田一行人啪啪啪開起了槍。
其實趙鐵柱接觸槍的機會少,隻知道怎麽開槍,但是奈何武田一行人沖的近,硬是讓槍法極差的他打倒了好幾個。
而趙鐵柱這一莽撞的開槍,反而陰差陽錯的将武田一行人氣勢給壓了下去。
不過作爲當事人的趙鐵柱沒管那麽多,将打完子彈的随手一丢,舉起鋼刀殺向來襲的武田一行。
在趙鐵柱的帶領下,護衛們鼓着勁,與武田一卡行人殺到了一起。
“死!”
一馬當先的趙鐵柱作爲頭領,還是有幾分本事,隻見他側身躲過來襲的一刀,揮刀架住另一把刀,一個大腳将其踢倒,接着順勢一劈,砍在對手手臂上,連手帶刀一并砍落。引得對方發出慘叫,失去了戰鬥力。
在趙鐵柱的帶動下,其他護衛紛紛上前逮着對手就是一陣厮殺。
至于趙鐵柱,因爲其英勇的表現,更是引來三個對手。
“哈!”
一名對手沉不住氣,率先發動攻擊,其斧頭直勾勾的向趙鐵柱腦袋呼來。
随着他的帶動,另外兩人一個向腰砍來,一個向肩招呼,而且個個都是快準狠。
面對敵人的來襲,趙鐵柱面不改色,斜挎一步,側身率先讓過斧頭,接着用刀擋住劈腰的一刀,另外一腳踹向砍空肩膀的那人腋窩。腋窩可是要害,其有一根粗大神經,所以遭到重擊會引發劇烈疼痛和局部癱瘓。
力道用盡的這人根本躲不開這一腳,直接被踢滿地打滾。
很明顯,趙鐵柱這勢大力沉的一腳,讓此人短時間根本起不來。
趙鐵柱趁着這個機會,上前一步,順勢一手肘,直接呼在對手臉上。“咔”鼻梁骨破裂的聲音,他也聽到了,對手直接疼得彎腰扔掉武器,雙手捧面。
兩三下,趙鐵柱就解兩個對手,至于剩下的這一個,那就簡單了。勢大力沉的腰刀,連劈幾下趁着對手擋不過來,直接一腳踹倒,上前一刀結果了對手。
趙鐵柱的生猛,立刻讓護衛們士氣大增,領頭人厲害,讓他們也放下不少擔憂,更是玩命的與對方搏殺。武田同樣看在眼中,這位在解決一個護衛之後,立刻就盯上他。
“吃我一刀!”
面對迎上來的武田,趙鐵柱跨步上前就是一刀。
“噹!”
刀被擋住了。
對此趙鐵柱并不心急,一腳就踹了過去。
武田同樣一個側身,讓了過去,另外回手就是一刀。
“噹!”
武田這一刀也被擋到了。
經過這番交手,兩人對對手實力有了初步了解,都知道對方不好對付。因此都死死盯着對方,試圖尋找出破綻。
“殺!”
突然兩人同時大吼,跟着接連出刀,做亡命搏殺。
刀刀都是放棄防守,直指對方要害的搏命打法。
“噗!”
“嗤!”
短暫而又搏命的打法,驚險又刺激,趙鐵柱中了兩刀,一刀大腿一刀在腰間。武田一樣不好過,他中了三刀,一刀在肩膀,一刀在腹部,還有一刀在大腿。
現在兩人都身受重傷,失去了戰鬥力,接下來就全看下面人的了。
不過與武田他們相比,趙鐵柱有援軍,在趙鐵柱拖着武田這段時間,虎子終于帶着援軍來了。
“殺~”
增援而來的怒吼聲,不僅增加護衛們的士氣同樣讓襲擊的人士氣大跌。
見事不可爲,在武田受傷後接過指揮權的佐藤立刻命令道。“我們撤。”
襲擊者跳出戰團,架着武田極速離開。
而護衛們除了砍翻幾個來不及逃脫的之外,也沒有留下他們。畢竟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倉庫,而不是追殺賊人。
“柱子哥,你怎麽樣?”
趙虎等敵人退掉之後,立刻撲到趙鐵柱面前。
面對趙虎以及其他護衛的關心趙鐵柱笑了笑。“放心,死不了。你狗日的要再來晚一點,那我可就有難了。”
“對了,兄弟們睡了幾個,傷了幾個。”
趙虎當然知道趙鐵柱的意思,這是在問重傷幾個,死了幾個。“傷了七個,睡了六個。不過我們也不虧,放倒對面十九個。”
“唉,還是虧了,虧大了。”
虧不虧那個另說,不過馬上就有補償。
在戰鬥一結束,作爲東主的張樹生就出現了。
盡管看着滿地的鮮血,腿還有點打顫,但是這位依然開口道。“大家爲我張家搏命的情分,我都看在眼裏,除了既定的燒埋銀子和醫藥錢之外,我另外再加一千兩白銀作爲額外的酬謝,另外如果大家不嫌棄,缺胳膊少腿吃不下這碗飯的,我可以安排營生。”
張樹生這一番話,立刻引來一陣喝彩。
“張東家敞亮仁義,是個做大買賣的人。”
“先謝過張東家。”
這場張樹生倉庫的襲殺,不過是上海一個縮影。
日本有得手,也有失手,但是這依然影響不到意大利艦隊的抵達時間。
1895年的1月2日,新一年的第二天,意大利艦隊抵達了上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