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之中,原本批閱着奏折的玉帝眼見王母走入殿中,當即手上一頓,揮退身邊仙侍仙娥。
待到大殿之中唯剩帝後二人之際,王母這才開口恭賀道:
“恭喜陛下,臣妾到昆侖山時,元始天尊雖閉關不見,但也派了門下童子向臣妾傳話,言天尊必會遵從三界衆生之抉擇。西方如來佛祖那邊亦是這般回話,陛下,當可安心了!”
玉帝聞言,喜上眉梢,激動之下忍不住站起身來,道:
“好!好啊!隻要天尊佛祖那邊不袖手旁觀,那姚易便是再大的本事,還能翻天不成?如此一來,朕之擔憂盡去矣!近日諸多事宜,多虧了娘娘一番辛苦操勞啊。”
玉帝自認爲三界之主,所謂的遵從三界衆生之抉擇,在他聽來,不就是遵從他的命令嘛!隻要兩位東西方大能者站在自己這邊,區區姚易,于玉帝來說,已然不成困擾。
王母躬身一笑,道:
“爲陛下操勞,本就是臣妾的本分,何來操勞一說。”
玉帝走到王母身邊,拍了拍她的手臂。
“不過縱使陛下如今仍需留心,三界衆生愚昧,易受人愚弄引導。而姚易此人,亦是擅長此道。”
玉帝無所謂地揮了揮手,道:
“如今天庭捉拿三聖母之子的動靜這般大,三界已然人盡皆知,到時候隻需要抓拿到那個孽種,朕自有辦法讓姚易站出來承認。到了那個時候,三界所指,姚易便是再會愚弄人心,也無可奈何!”
玉帝這般心大,讓王母眉宇之間頗有些擔憂之意。
此前她爲了擔憂姚易借機發難,提前準備了不少安排。
但卻不想自捉拿沉香以來,不僅姚易絲毫沒有動作,便是都楊戬一反常态地用心捉拿,楊蛟也是不聞不問,兩兄弟好似當真是爲了維護天規大義滅親一般。
這種種事情,不免讓王母心中擔憂不已。
“陛下,如今看來,隻怕這姚易另有打算,不可不防啊!”王母忍不住道。
“能有什麽打算,無非就是像當年一般,借助朕的手磨砺那個孽種一番罷了!”玉帝冷哼道。
玉帝也不是傻子,況且此前楊戬兄弟一直傾盡全力維護沉香,沒道理姚易現身之後反而搖身一變要維護天規了呢。
再說了,當年楊家兄妹的事情尚且曆曆在目,玉帝自然猜到了這些事情。
可就算如此,玉帝仍然有放任之心。
沉香有了能力,才敢救出母親,才敢追尋自己父親的身份。到時候玉帝稍一引導,年少氣盛的沉香自然就會在三界之中鬧上一場。
權貴不尊法令,私生子借着父親的權勢,無視法規,肆意妄爲。這種事情,你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最爲旁人厭惡的。
王母聞言,心中雖還有不安之心,但思來想去也覺得玉帝的計策說不出什麽問題。
況且此時的玉帝難得有将姚易算計到的感覺,心中正是得意之時,王母自然也不會開口澆玉帝冷水。
“陛下聖明,臣妾心服口服。”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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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下,王善忙不疊朝沉香離去的方向追去,就在他遠遠看到沉香背影之際,心中興奮難耐,忍不住張嘴高喊。
王善張嘴做出大喊的口型,但不知爲何卻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去。于此同時,王善隻覺周邊環境瞬間變化,眨眼間便已身處一淡雅庭院之間。
霎時間,王善冷汗冒出。
赤金色的法力光輝自王善身上溢出,原本的簡樸布袍化作赤金色獸吞明光甲,手中一對金锏提在手中,周身神光奕奕,威風堂堂,盡顯都天大靈官的神威赫赫。
“誰在暗施手段,出來!”王善朝四處喝道。
姚易一身青色便服,悄然顯出身形,對着王善微微一笑。
剛剛還警惕無比的王善手上動作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姚易,嘴裏喃喃道:
“真君?”
姚易走到庭院之中的石桌旁坐下,聽到王善的話,不由地輕笑一聲,道:
“倒是許久未曾有人這般稱呼我了,當日随手施爲,如今見靈官于凡間自在,倒是心中大慰。”
王善猛地一晃頭,眨了眨眼睛,确認眼前之人正是姚易。随後二話不說跪地就拜,聲音發顫,道:
“王善見過帝君!帝君,不想您還記得小人。”
姚易起身扶起王善,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道:
“說實話,當年本是随手施爲,不曾放在心上。是剛剛偷聽到了你與孫悟空的對話,方才記起了你。”
王善聞言,連忙搖頭,道:
“帝君心懷三界,仁心仁德,随手施恩之事數不勝數,不記得小人才是應當的。”
姚易一指身旁的石凳,溫和道:
“坐下吧,與我閑聊兩句。”
王善局促地坐了下來,在姚易的詢問之下,便将自反下天之後自己所遇到的事情。
當年王善被玉帝遷怒之後,心中義憤,不願受這委屈,幹脆領着手下一衆同樣不滿的靈官反下了天庭。
恰好之後楊蛟楊戬兄弟鬧天,弱水肆虐,封神之事接連發生,天庭一時之間竟也沒有顧得上他們。等想起他們的時候,王善的蹤迹早已探尋不到。
“當年,其實我等能夠瞞住天庭,其實還是多虧了廣惠英顯真君看在帝君的面子上,暗中幫忙隐匿我等蹤迹,這才沒有被發現。此前聽聞帝君出關,小人還曾向真君打聽呢。”王善道。
姚易點了點頭,又好奇道:
“原是如此,隻是,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裏?”
王善連忙取出懷中的一道符文,解釋道:
“真君給與小人此道符文,請小人時常來看望被鎮壓在這裏的孫悟空……帝君,剛剛那位可是您的殿下?”
其實應該不是受楊蛟所托,估摸着是玉鼎真人擔憂自己這個徒弟,但又不敢時常過來,楊蛟便請王善前來照顧。
佛家符文,應當是觀音拿給玉鼎的,能夠借此符文穿過此處陣法結節。
對了,這個世界裏的菩提,就是玉鼎真人的小号。受觀音所托,教導孫悟空修行。
當真就是玉鼎門下的畢業設計是大鬧天宮呗。
聽到王善的詢問,姚易笑着點了點頭,道:
“是啊,雖然我不曾教導,但總算沒有長歪不是?”
王善眼中一喜,連忙道:
“帝君,小人願在殿下身邊守候,以報帝君大恩!”
姚易聞言,揮了揮手,道:
“那倒是不必,我本意是想磨砺他一番。你守候在他身邊,那還磨砺什麽?”
王善修爲法力,倒是比楊蛟楊戬差上一些,但也是哪吒這一級的高手。讓他守候,這磨砺也沒效果不是。
“原來帝君自有打算,小人的自作聰明,竟然險些壞了帝君的謀劃。”王善慚愧道。
姚易擺了擺手,道:
“這可怪不得你……對了,你總在凡間也不是個事,不若來我麾下效力,如何?”
這個王善,是個人才。手下還有随他下界的靈官,正好補充一下姚易麾下缺失的一般高手。
王善聞言,臉上喜意幾乎掩蓋不住,連忙道:
“自然願意……”
“隻是帝君,玉帝那邊隻怕……”王善突然想起,神色低沉道。
姚易輕笑一聲,起身拍了拍他肩膀,道:
“無妨!”
“謝帝君!”王善連忙躬身行禮道。
姚易滿意地點了點頭,又交代了王善兩句,然後随手遞過去一枚紫色玉牌,這才轉身離去。
當王善擡起頭時,剛剛的雅緻庭院已然消失,他再次回到了花果山下。沉香離開的背影還在前方不遠處,好似隻過了一瞬間。
要不是手中的紫色玉牌,王善都以爲剛剛的一切是自己陷入到了什麽幻境之中呢。
想起姚易臨走時的囑托,王善回過神來,猛地朝沉香趕去,口中喊道:
“殿……前面的那小兄弟,留步!”
垂頭喪氣地朝遠處而去的沉香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就見剛剛見到的那位大漢朝自己追來。
沉香猶豫一會兒,停下腳步,對着王善抱拳行禮,道:
“這位大哥,所爲何事?”
“我聽孫悟空說,你要拜師學本事?”王善問道。
沉香一愣,微微點了點頭。
“朝西面去,約莫三千裏路,有處地界,名曰周南山。那裏有位高人,号重陽子,神通廣大。我與其有久,你前去可報我的名号,他自會收你爲徒的。”王善悶聲道。
沉香聽到王善的指點,不由得大喜過望,道:
“當真?”
“自然。”
沉香剛要行禮道謝,卻又猛地一頓,微微皺眉,道:
“這位大哥,爲何幫我?可又是認識我父母的仙人?”
王善沒想到沉香會問到這個問題,猶豫片刻之後,點頭道:
“嗯,我受過你父親大恩。”
沉香張了張嘴,卻又很快洩氣,道:
“所以你也不會告訴我父親是誰,對面?”
王善連忙點了點頭。
沉香輕歎一聲,道:
“我隻知道我母親被囚禁起來了,但卻一直不知父親的安危。你能告訴我,他到底怎麽樣了嗎?”
面對沉香的問題,王善忍不住撓了撓頭,爲難地看了一眼沉香。
“懂了,多謝指點,就此告辭。”見王善不願回答,沉香似乎是猜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爲難看,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看着臉色愠怒的沉香,王善心中一提。
自己,可是說錯了什麽?
暗中的姚易看到眼前此幕,也不由得砸了咂嘴。
這孩子,随我,不好糊弄。
也不知是猜到了什麽的沉香,似乎是心中憋着一股氣,此後一段時間之内,日夜不停地朝王善所指方向而去。
三千裏的路程,對仙人來說,駕雲不過眨眼的功夫,但對沉香這種隻是幾乎本能地運用法力趕路的人來說,也用了十日的功夫,才走到了這座名曰周南山的山峰。
站在周南山下,沉香看着眼前平平無奇的山峰,皺眉不解。
莫不是,被騙了?眼前之山,怎麽看也不像高人所在啊。
猶豫片刻之後,沉香終是踏上了此座山峰之上。
隻在他雙腳邁上山路的第一時間,四周猛地發生一陣變化。
原本與普通山脈一般無二的山中景色頓時一換,處處奇花異草,珍禽異獸普遍地。深吸一口氣,隻覺仙靈之氣沁人心脾。隐約之間,甚至聽來的遠處傳來的歌謠之聲。
“……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不過瞬間,宛若移空換界,到了另一方世界。
沉香一驚,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
随着他的步伐,眼前景象再次變化,沖向變作了此前那平淡山峰。
眼見發生在眼前的如此變化,如此手段,除卻仙神高人,還能有何人?
想到這裏,沉香心中振奮,腳下不由加快步伐,朝山上歌謠傳來之處走去。
随着沉香靠近,歌謠之聲越發清亮,越發讓人感受到歌聲主人脫俗出塵的氣質。
沉香循着聲音,穿過一片叢林,就見一簡樸道觀坐落其中。道觀之門打開,歌聲恰是從此中傳出。
沉香沒有冒冒失失地闖進去,反而是整肅衣冠,躬身一禮,口中朗聲道:
“小子沉香,拜見仙長!”
沉香的聲音,讓道觀之中的歌聲爲之一頓。沒過一會兒,就聽到道觀之中傳來一慵懶的聲音:
“門外的不速之客,請進吧。”
沉香聞言,小心翼翼地步入其中。
道觀簡樸異常,除卻一間供奉大殿,幾間偏房之外再無其他。
站在庭院之中,沉香隻依稀看到大殿之中,一道背對着自己卧倒在蒲團之上的背影。
“小子沉香,見過仙長。敢問,可是重陽子當面?”沉香躬身行禮道。
“是又如何?”
道人的聲音,讓沉香大喜過望,忙道:
“小子此番前來,是得人指點,想要拜仙長爲師,習得本領,請重陽子仙長成全。”
“哦?那便進來說話吧。”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道。
沉香走入其中,下意識地打量四周。
供奉大殿之中,一如道觀外觀那樣簡樸,内無别物,隻要道人身下的幾個蒲團。甚至神位之上,都沒有神像,隻在白牆上寫着“天地”二字。
沉香倒不爲奇,隻覺得是眼前高人性子。
那道身影慵懶地起身,轉頭打量起沉香來。
沉香這個時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長相,一個平微胖,有些不修邊幅的道人。
“你說受人指點前來拜我爲師,那人是誰啊?”
“小子乃是受……”沉香突然臉上一僵。
那人,好像沒告訴我他叫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