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一輪太陽照耀着人間。
這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畢竟千萬年來,太陽朝升夕落,永恒不變,凡間的生靈早已将這些事情視作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就在正午時分,天上突然發生了異變。
晴空之上,原本清晰的天空,突然變得朦胧,好似有水汽彌漫。下一刻,天際之上,一道白練宛若星河垂落,一瀉而下。
位于天庭正下方的凡間生靈察覺到了異象,放下手上的事情,猛地擡起頭來,好奇地張望一番之後,不由露出了驚駭之色。
“天、天漏了,天真的漏了,度厄真君的神使沒有騙人!”
“快往高處跑,一年前的天兵天将便已經奉度厄真君的法旨,下來修建河道,隻要跑到高出,不要幾天,這大水便會消散!”
得益于如今天庭的威望還在,也得益于此時玉帝王母二人沒有得意忘形,動辄對凡間百姓降下天罰,所以一衆凡間百姓對仙神還是敬畏且信任的。
再加上此前姚易告知過,此時百姓們尚沒有失去理智,當地官府配合着天庭城隍土地,開始組織起百姓朝天上緊急避難。
不過弱水來勢匆匆,縱使一衆百姓動作再快,卻也快不過弱水垂落的速度。
眼見弱水即将落入凡間,釀成殘劇之時,就見一道紅色光芒劃破天空,直直沖到弱水之下。
紅光散去,一隻渾身纏繞着金色烈焰的三足金烏雙翅張開,仰頭發出清亮的鳴啼之聲。
随着這身啼鳴,天空之上,又猛地飛過八隻金烏神鳥。
九隻金烏翻飛,天空之上懸挂的那輪大日也随之而動,此時但凡有人能夠盯着天上的太陽,便能夠隐隐約約之間看到那巨大的火球之中,同樣顯化出一隻金烏。
天上的那輪太陽,此時忽的消失不見,三界之中頓時一片昏暗。
尚不等這些人間百姓對于太陽的消失而驚慌失措,忽然之間,天地之中光芒大振。
天空之上,十輪煌煌大日于天空之上懸挂,炎熱氣息頓時之間蔓延三界之中。這十日并出,不過瞬間,正對下方的人間城池,大地枯裂,河流幹澀,青禾枯黃。
匆匆趕來的楊家兄妹正好眼見此幕,最爲耐不住的楊蛟不由得驚喝一聲,對着天上的十輪太陽怒道:
“你們這是幹什麽,十日并出,人間怎麽可能承受如此的炙熱!”
化作金烏真身的大金烏看到楊家兄妹領着一大群四海水軍趕來,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是個驕傲之人,實在不屑和眼前的楊蛟解釋什麽。
金烏大陣,十日并出,威力是大,可是人間地界也不小,一時半會兒可出不了大事,反正總比讓弱水落入凡間損失小。
大金烏昂着鳥頭,旋即在衆人驚呼之聲中,直接沖入了弱水之中。
金烏渾身纏繞的金色火焰,在大金烏的催動之下溫度炙熱無比。
水是三界至重之水,火是天地太陽真火,水火剛一觸碰,隻聽得“刺啦”一聲,弱水化作頓時化作水霧,散溢于天地之間,霧氣甚至彌漫在衆人眼前。
大金烏于弱水迎面相對,九大金烏的力量,通過金烏大陣,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了他的身上。天空之上,那十輪太陽的身上的炙熱溫度随之一弱,已經不似此前那般灼熱逼人。
楊蛟見狀,頗爲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
楊戬身形一縱,領頭沖來了過去,嘴裏喊道:
“快去幫忙!”
其餘幾人聞言,齊齊而動,十分有默契地彙聚到楊婵身後,數股法力朝楊婵身上湧去。
寶蓮燈之上,玉色光輝大放光芒,溫和仁慈卻又強大無比的法力猛地湧出。
自上而下的弱水顯化出女子形象,望着就在眼前的繁華人間,怒道:
“你們爲什麽一定要攔着我!”
楊戬則是頗爲警惕地護在自家三妹面前,沒有出手。他這麽做,既是防着衆人擋不住弱水,他可及時出手救人,也是爲了防止大金烏趁機出手。
聽到弱水的質問,楊戬注視弱水,朗聲道:
“你若下界,凡間生靈塗炭,絕不可爲!”
“可是天河孤寂,你們爲何要逼着我待在那裏!你們能夠爲了凡人着想,卻爲何不爲我想一想!”弱水聲音哀婉,隐隐之間似是令人感同身受,不由得心生憐憫。
楊戬話語一滞,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倒是一邊顯化真身的大金烏,見衆人一滞,昂着頭,眼中露出冷然之意,一邊頂着弱水的沖擊,一邊艱難道:
“你弱水耐不住孤寂,可凡間生靈就該爲了你的自由而丢棄性命嗎!”
大金烏與其說是将天規看得極重,不如說是将規矩看得極重。他對天規是否正确,并不能做出自己的判斷,但他知道,三界若是沒有一個完整明确的規矩,那三界永遠也不可能太平。
正是因爲這樣的觀念,再加上他冷漠的性子,這個時候倒是最不爲弱水情緒影響的人。
大金烏的話,讓衆人反應過來的同時,也讓弱水越發惱怒。
弱水此時很清楚,那個能夠壓制住自己的人很快就會回來,若是此時再不快點離去,隻怕此後再沒有機會離開那孤寂天河了。
心念一動,弱水無心再無衆人糾纏,揮手散去人形。下一刻,強大的弱水立時分開,化作數股水流,向四處分散流淌而去。
“弱水要跑!”楊戬驚呼一聲,連忙飛起攔下其中一股弱水。
水無常形,最擅變化,頃刻之間便已化作七八股水流,四散而去。
楊戬法力高強,獨自攔下眼前一股弱水勉強還行。十大金烏與楊婵、楊蛟、哪吒等都是合力出手,法力運轉之間不算流暢,不能及時反應過來。
就在數股弱水即将落入人間,衆人心生絕望之際,就感到天地之間氣息一變。
無數天地規則顯化,化作密密麻麻的羅網,密布眼前。
數股白光宛若流星,不知從何處墜落,分别壓在分散而去的弱水之上。
頓時之間,弱水身形一滞,再難寸進。
姚易并天蓬元帥,化作虹光趕到。
“兄弟,厲害!”天蓬見姚易輕易便将弱水制服,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敬佩道。
姚易微微颔首,表示謬贊了。
這弱水強大,若無驚天動地的強大法力、或者天地蘊釀的絕世法寶,是絕不可能這般就輕易制住的。
如今這也算是弱水自己漏了個破綻,一心要入人間的她不顧一切,自動分散力量,這才讓姚易借助天地規則,輕易制住了這數股弱水。
見姚易出手,一衆人俱是松了好長的一口氣。
十大金烏散去真身,天地之間頓時一黯,此處唯有楊婵手中的寶蓮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輝。
一旁的八金烏一巴掌拍在身旁的九金烏頭上,笑罵道:
“你今天當值啊,變回來做什麽!”
被自己八哥打了一下的九金烏聞言,如遭雷擊。
什麽雙休?那是我們的雙休,你明天還得一個人值班!
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職責,八金烏縱使再委屈,也隻是撇着嘴,顯化出真身振翅飛向天空之上,苦逼地跑回去繼續上班了。
不一會,天地重複光明,三界之中風平浪靜,一場滔天浩劫陡然平息。
大金烏領着幾個兄弟,來到姚易面前,神色罕見地柔和,拱手道:
“見過真君,幸虧真君來的及時。”
姚易也是微微一吐氣,急趕忙趕總算趕到了,總歸是沒出什麽大劫難。
“到底是怎麽回事,息壤大壩爲何突然崩塌?”姚易出聲問道。
大金烏神色變得尤爲難看,搖着頭道:
“不知道,隻是突然之間大壩崩壞,弱水肆虐而出,第五重天的大壩也被一擊而毀,弱水便這樣一鼓作氣地沖到了人間。”
天蓬聞言,轉身來到被白光定住的一股弱水身旁,輕輕一撫。
弱水水波流動,顯化出清麗女子的身軀。
“弱水,告訴我,你是怎麽出來的?”
顯露出面貌的弱水狠狠地瞪了姚易一眼,轉過頭去就是不說。
天蓬被甩了臉色,尴尬地笑了笑,無奈地看向姚易。
姚易沒有說話,扭頭看向剛剛一直在旁邊劃水的敖丙。
額,其實也怪不了他劃水,實在是剛剛那場面,他敖丙也插不上手。
敖丙見姚易視線看向自己,連忙拱手,恭敬道:
“真君,小神帶領十萬水族爲先鋒,如今已然挖至黑山,就待父王與叔父們拓寬河道,便可引弱水而去。”
姚易聞言,微微點頭道:
“很好,凡間一年時間不到,便已功成,隻待弱水治理完畢,三界必不忘四海此番出力。”
剛剛還發着脾氣的弱水聽到有關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出聲道:
“黑山,是哪裏?”
“啊,黑山就是……”天蓬随口想要解釋,但立刻被姚易搶過了話頭。
姚易望向弱水,眼神深邃陰桀,神色莫名地笑道:
“黑山啊,就是地府與人間的連接處。地府知道吧,就是凡人死後要去的地方。”
“凡人死後,要去的地方?”弱水喃喃道。
“是啊,地府之中,水土幽冷,天色青冥,黃沙遍地,死寂陰沉。那裏是三界地勢最低之處,你若是去那裏,便是再泛濫肆虐,也不能威脅三界了。”姚易用着最爲平淡的話,描述了一個比天河還要孤寂清冷的地方,讓弱水心中不由得發寒。
天蓬目瞪口呆,忍不住看向姚易。
姚易注意到天蓬的眼神,微微眨眼,嘴角微不可查地一笑。
天蓬頓時心中了然,當即閉上了嘴。
魯迅說過,你若一開始便說要弱水回天河,弱水是拼了命也不願意的。但你若說要送她去一個比天河更孤寂的地方,她又頓時想要回天河了。
别老是中國人喜歡折中,其實所有生靈在面對兩個壞選擇的時候,都會選擇相對較好的一個選項。
此時的弱水,心中縱使再不願意,也不由得想要開口求饒。
天蓬雖然比不上人間的花花世界,但怎麽樣也不算太糟糕,最起碼還有人陪着啊。
很好,這波啊,這波天蓬是備胎。
“我想……”弱水忍不住道。
“不,你不想。”姚易毫不猶豫地打斷道。
下一刻,姚易心念一動,諸多白光遙相呼應,相互吸引,強行牽引着諸股弱水湧來,再次彙聚成了一整道弱水。
“元帥!”
“好咧,來了!”
天蓬興奮地吼了一聲,手持九尺釘耙,拼命梳理起弱水水脈。
姚易以大法力牽引,直直将弱水拖入旁邊修築完成的河道之中。
弱水此時心中無比焦急,不斷地掙紮起來,掀起無邊的浪濤,欲要掙脫出姚易的束縛。
楊婵見狀,擔心姚易控制不住,連忙上前一步,寶蓮燈光輝垂落,幫助姚易安撫住暴躁的弱水。
幾方齊齊用力,弱水又被姚易用手段壓制力量,反抗頗有些無力。不多時,弱水被送進河道,頹然地放棄抵抗。
姚易長袍一揮,一座棋盤猛地出現,迎風而漲,直直壓在弱水的浪頭之上。
弱水隻覺得頭頂其重無比,宛若一座小天地蓋頭落下,根本無力掙紮。
姚易身形躍起,翩然落于棋盤之上,手指一點,在旁人震驚之色中,棋盤瞬間一變,化作了一艘寬高皆約百尺,長四百多尺的巨大船隻。船上雕龍畫鳳,飾以丹粉,裝以金碧朱翠,雕镂奇麗,華麗宛若天庭寶殿。
姚易揮手将衆人招上巨船之上,對着敖丙道:
“我以此船鎮壓弱水,你前往告知龍王,請其按部就班拓寬河道,不需着急。一路之上所遇居民百姓,皆要妥善安置。此事若成,你四海水族當爲首功。”
敖丙聞言,眼睛一亮,當即恭敬道:
“請真君放心,我四海水族必不讓真君失望。”
姚易輕笑一聲,又道:
“剛剛諸位殿下爲救人間,施展金烏大陣,情急之下,事有可原。但此地百姓畢竟受了劫難,我想請殿下遣火部天兵,幫助此地百姓恢複生活。并派行雲布雨之神護此地三年之内風調雨順,不知殿下可同意?”
大金烏微微點頭,道:
“真君仁善,末将願聽真君吩咐。”
姚易忍不住一拍手掌,朗笑一聲。
如此一來,三界人望、治水大功,便算到手了。
哦,對了,背後下黑手的玉帝王母還沒整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