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殿中,屏退群仙之後,王母喚來近前仙侍,又是一陣吩咐之後。
待到仙侍離去,朝會殿中便隻留下的玉帝王母兩人。
忍耐許久的玉帝終究是按奈不住,皺眉道:
“娘娘,你剛剛在群仙面前是什麽個意思?朕身爲天帝,這般猜忌手下,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剛剛在群仙面前,王母阻礙玉帝将天庭大軍交到姚易手中,這傳入三界衆生耳中,可未免有嫉賢妒能的嫌疑啊。
而且,這天兵乃是天庭自凡間士卒之中,挑選果敢善戰的戰死之人,以天規的力量重塑肉身之後,歸入天兵序列。
是以這天庭百萬天兵的存續,全依靠着這天規的力量,玉帝可謂是一言而決,根本不需要像凡間君王一般忌憚軍中大将。
王母聞言,微微低頭,賠罪道:
“臣妾一介女流,自然是不懂得什麽禦下之道的。但臣妾此番做法,卻是自有臣妾的考慮。”
玉帝輕哼一聲,反問道:
“什麽考慮,說來聽聽。”
王母抿了抿嘴,道:
“陛下,臣妾其實一直有個疑惑。那佚名與度厄真君相貌相似,難道就真的隻是巧合不成?”
玉帝微微一怔,随後反應過來,搖頭笑道:
“娘娘多慮了,二人神通法力,武技兵刃俱無相通,怎麽可能是同一人?再說了,那佚名不是已經被關進了天牢嗎!”
王母神色凝重,全無半點玩笑的模樣,道:
“陛下,三界之中神通妙法何其多也?别的不說,那三十三重天上不善争鬥的太上老君,還有一門一氣化三清的神通呢!”
玉帝聞言,面上微微變得不太好看。
“娘娘,許是多慮了。”
王母微微搖了搖頭,接着道:
“臣妾此次,是拿出了南方赤帝天君的神位,又暗示能夠勸服陛下賜他與嫦娥仙子天婚,讓其盡全力施爲。果不其然,那妖孽佚名這次便被他擒住。那隻從此時看,是不是可以認定,此前度厄真君未出全力?”
玉帝臉上,再次黑了幾分。
“縱使二人之間的關系,是臣妾多想了,那度厄真君,也有養寇自重的嫌疑。隻從此看,他絕不是如今表現出來的這般恭順。”
話音未落,玉帝猛地站起身來,臉上漲紅着許久未說話。
“若真是如此,那姚易,才是天庭最大的威脅!”玉帝一拍案桌,聲音低沉,滿是殺氣。
對于姚易,玉帝本就因爲其能夠掌握天地規則的力量,而疑心他乃是上古那位存在的轉世。如今王母所言,更是讓玉帝心生忌憚,再也按奈不住殺意。
見玉帝這幅按捺不住的模樣,王母連忙勸谏道:
“陛下,縱使疑心姚易,也不可這麽快發作!”
王母的一句話,宛若一盆涼水澆滅了玉帝心中的殺意。
若是王母猜測爲真,那佚名那邊必然是和姚易有關系的,說不定當真是其用神通化出的身外化身。再加上楊家兄弟未除,天庭内憂外患,若是此時動手,逼得姚易動手,隻怕天庭崩滅,隻在一夕之間。
玉帝頹唐地坐了下來,無奈道:
“爲之奈何?爲之奈何?”
玉帝喃喃自語,又猛地想起身旁的王母,連忙問道:
“娘娘既然看穿,可有什麽主意?”
王母微微搖頭,輕歎一聲。
她最擅人心,喜用各種手段讓他人爲自己所用,但姚易所作所爲,隻讓王母有看不透的感覺,再加上又沒有強大武力支撐,實在沒有多少餘地供她騰挪施爲。
玉帝一咬牙,恨聲道:
“當真沒有什麽辦法了?”
王母這個時候出聲道:
“自然是有的,隻是希望不大。”
“哎呀,娘娘快說吧,别賣關子了!”
王母站起身子,指着殿外,道:
“如今弱水肆虐,若是他治理不成,陛下自可借機發作,将所有罪責推到他的身上,使他爲三界唾棄。陛下那時自可借三界大勢,對其施展手段……”
說到一半,王母又搖了搖頭,道:
“隻是他既然主動站出來接過此事,隻怕心中早有了定計,隻怕我們是拿不到這個把柄的。”
玉帝神色變換,随後眼神一肅,面上滿是肅冷殺意,用着低沉可怕,宛若惡鬼低語之聲,問道:
“若是……”
玉帝不過剛說了兩個字,但隻從他的面色之上,便足以看透他那令人發寒的心思。
王母心中一顫,連忙低下頭,輕聲道:
“臣妾已經安排人去查探了,隻待來人回報,再做謀劃。”
玉帝嘴角挂起冷笑,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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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曜摩夷天,也就是天界第六重天,乃是欲界六天之首,此前便是歸于欲界女神瑤姬統領。如今瑤姬“身死”,這欲界六天,已然被王母收在了手中。
往日祥和清淨的第六重天,此時卻是氣氛肅然,一派熱火朝天,到處都是盡力修築防洪設施的天兵。低下天兵勞作之餘,不由得擡頭看向天空之中那道渾身散溢着無邊神力的身影,面露震撼敬畏之色。
天空之上,姚易身形浮現,紅袍銀铠,神光流露,無邊浩瀚的金色法力湧出,充斥在整片天地之間。頭頂之上,寶蓮燈散發着瑩瑩的玉色光輝,爆發着仁慈卻又強大無比的力量。
自第七重天垂落的弱水,浩蕩之勢宛若銀河落下,似有毀天滅地之力。但即便如此,那肆虐了整個天庭,攜無邊之勢落下的弱水,在這道身影面前,縱使全力而動,也不得寸進。
另一旁,八金烏讪笑着擋在自家大哥面前,背在身後的手不斷朝着楊戬使着手勢。
楊蛟七竅之上滲出一絲血液,勉力站直着身子,楊戬拄着三尖兩刃叉氣喘不停,哪吒小臉漲紅,楊婵額間大滴大滴的汗珠垂落,面色發白,幾人都是一副脫力的模樣。
但縱使脫力至此,三人還是齊齊擋在了楊婵身前,警戒地看着十大金烏。
大金烏沒有理自家八弟,雙眼緊緊地盯着四人,尤其是楊家三兄妹。
最爲記挂自己姑姑情誼的小金烏見狀,上前一步,道:
“大哥,咱們還是……”
大金烏揮了揮手,依舊是那副高傲的模樣,冷聲道:
“度厄真君交代過,先治弱水,以免凡間受難。别的事情,之後再說!”
楊蛟聞言,冷哼一聲,道:
“你一家與我楊家的仇,自然不會一筆勾銷,待弱水平息,再做了解。”
大金烏轉身離去,繼續去四處巡查天兵修築防洪水壩。
楊戬與楊婵看着八金烏和小金烏,微微點頭,以示對二人出言勸谏的謝意。
八金烏擠眉弄眼,小金烏微微一笑,兩人這次轉身離去。
見金烏們離去,四人這才有些支撐不住,有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好家夥,咱們這才頂了多久,就這幅模樣,真君這一己之力這都撐了多久了啊?還有寶蓮燈,師傅不是說隻有楊婵姐姐才能夠用的嗎?”哪吒坐在地上,仰頭看向姚易,滿臉震驚道。
“不是隻有我能夠用,而是隻有身負仁慈法力的人才能夠使用。先生,是真正将三界生靈放在心中的仁慈真神。”
楊婵望着半空之中的姚易挪不開目光,漂亮靈動的雙眼之中,閃爍着異樣的神采。
楊蛟楊戬齊齊望向姚易的聲音,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向往之色。
若是自己能夠擁有這樣的力量,或許自己這一家子應該還快樂無憂地生活在人間呢。兄弟二人不由齊齊想道。
其實說起來,姚易肯定是沒有資格使用寶蓮燈的。
雖然他做事還有底線,但他怎麽也算是苦心謀劃,機關算計的野心之輩,做出的事情歸根結底都是爲了自己,不算壞人,但絕不是什麽仁慈的人。
以一己之力招架住弱水,縱使是姚易如今的修爲,不借助寶蓮燈的力量,也是有些吃力的。是以在大光球的幫助之下,姚易開了管理權權限,直接繞過了寶蓮燈的判定機制,連口訣都沒用的那種。
這個時候,有一身玄甲的天兵匆匆趕來,在離姚易遠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敬畏地看了姚易一眼,随後大聲禀報道:
“真君,天佑副帥來報,所有天舟已盡數沉入天閘破損之處,弱水之勢已然衰減。天蓬元帥也已然歸來,此時正在梳理天河水脈,平息水患。”
玄甲天兵,與一旁的白甲天兵铠甲顔色不同,乃是天河水軍。此前的天河水軍,獨立于天庭天兵之外,隻認帥印不認玉帝旨意,是以兩方人铠甲有些不同。
由于寶蓮燈這個力量增幅器,姚易此時還算輕松,尚能夠回應。
“天河水軍,便交還天蓬元帥,請天蓬元帥放手施爲。”
玄甲天兵聞言,恭敬道:
“謹遵真君法旨!”
不多時,姚易派遣至四海調遣四海龍王的水部群仙也陸續歸來。
“真君,四海龍王已然奉命,各調遣百萬水族大軍,攏共四百萬大軍,随時等候真君之命。”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姚易再次不過支撐了一個時辰,人間便過了一個月。再加上仙神們當真動作起來,那效率可謂是恐怖。
大金烏循聲而來,亦是上前一步,道:
“火部已從天庭寶庫之中調來息壤神土,此時防洪工程已然完成。”
姚易聞言,面色不變,下令道:
“諸部除留守人員,其餘盡皆撤往第五重天,繼續鑄造防洪設施。天蓬元帥那邊一旦堵住天河漏洞,即可回報。”
“是!”
天蓬元帥統領天河水軍數千年,手中的九齒釘耙可不光是砸人的。數千年來,天蓬元帥其實做得最多的,還是依靠着這把寶耙梳理天河水脈。
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便又有天河水軍前來禀報,隻言天閘已經堵住。
姚易微微松開一口氣,再三确認衆天兵已然撤離,姚易撤去法力,在寶蓮燈的護持之下身形暴退。
沒有阻攔了的弱水,卷起無邊浪濤,洶湧而下。
弱水身軀其重無比,本就強大的弱水,此時借助墜落之勢,其勢更強三分。一道銀色巨鏈自空中垂落,重重砸落在地面之上,下一刻天地震動,激起無邊白浪,朝四周湧去。
數十丈的巨浪湧去,宛若遮天蔽日,真似滅世之景。
但縱使弱水洶湧無比,但墜落地上之時,卻是身形一緩。
無數高大的防水之壩,構成了一條巨大的河道,在天将法力的加持之下,硬生生抗住了弱水之勢。
弱水在河道之中,奔騰肆虐,浪花湧起,時不時吞噬數十名在水壩之上維系的天兵。
水流構成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現,呢喃輕語道:
“你擋不住我的,誰都無法阻攔我。”
姚易身形落下,面對着繼續洶湧而來的弱水,神情冷漠。
下一刻,天地之間規則顯化,變作那密密麻麻的羅網棋盤。
姚易眼中泛起玄奧之光,他眼中的天地,順便變得不一樣了。
此時姚易眼中的天地萬物,都是由最爲簡單的氣構成的。每一團氣,在維系自身的同時,隐隐約約之間還與天地之間有着若有若無的聯系。
這才是,姚易費勁心思修成的神通法寶真正用法。
天地爲盤,衆生皆處棋盤中。四子落下,與天地之間的聯系頓時截斷,便是隕落之時。
眼前朝姚易奔湧而來的弱水,便是一團強盛無比,與天地之間有着最爲緊密聯系的氣團。肆虐之時,弱水的氣息勾動天地之間的力量,威力越盛。
姚易眼睛一眯,右手輕擡,手中一枚白子凝實。眼中尋找到弱水身上最爲衰落的地方,輕輕落下。
隐約之間,隻聽得“哒”的一聲,白子落在棋盤之中,化作一道白光,纏繞在弱水身旁。
刹那之間,弱水身形一滞,剛剛她與天地之間那緊密的聯系頓時一減,氣息肉眼看見的衰弱了下去。
姚易手中白子再次凝實,天地之間,似乎又是一聲“哒”的輕響。
弱水剛剛那毀天滅地的氣勢,猛地衰弱下去,再無剛剛的威勢。
弱水再也繃不住了,顯出身形,驚恐道:
“你是誰,你做了什麽?”
姚易再次擡起右手,第三枚白子凝實。但就在他即将落子之際,他卻又眉頭一皺,手上頓住了。
在姚易的視線之中,這代表弱水的氣團,竟然再無衰弱之處。
到底是天地之間的情之化身,衰弱至此,已經是天地之間最大的讓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