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邑如今,已經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幾分繁華。往來街道之上雖不及往日熱鬧,但往來之間也總能夠看見不少行人。百姓腳步匆匆的臉上,也與之前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大相徑庭。
嫦娥美目流轉,一時看看一路之上遠遠觀望兩人,不敢上前的華陰邑百姓,一時又盯着姚易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自從華山下來,這嫦娥便是這般,動不動便打量兩眼姚易,像是對他很感興趣的模樣。
姚易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忍了一路,最後終于沒忍住,幹咳兩聲,裝作無意道:
“仙子下凡,不知所謂何事?”
嫦娥聞言,嘴角似笑非笑,輕聲道:
“我還想着你會忍着不出言詢問呢。”
姚易一滞,面色略有怪異道:
“仙子,似乎和傳聞之中,有挺大的區别。”
甭管是傳說之中,還是寶蓮燈正傳、前傳之中,嫦娥的形象似乎都不該是如今這頗有惡趣味的形象。
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其實,你與天蓬元帥口中描述的,似乎也有挺大的區别。最起碼,像元帥口中那般心中尊崇天庭的人,起碼不會找借口昧下玉帝賞賜之物。”嫦娥微微側頭道。
嫦娥也不是什麽愚笨之人,看到姚易拿玉帝賜予的金丹做酬勞,哪裏不知道這是他摸清楚玉帝王母好面子的脾氣,故意昧下這賞賜呢。
姚易幹咳一聲,自覺有些尴尬。
嫦娥眼睛微微眨動,有轉過頭去,看着遠處那些偷偷觀望着這裏的華陰邑百姓,道:
“他們,是因爲懼怕你,所以不敢上前嗎?”
姚易這個時候,也不由得被嫦娥跳脫的思維弄得措手不及。
“往日他們倒是會上前問好,今日不敢上前,應當是因爲仙子在吧。”
嫦娥一愣,指着自己,面帶不解道:
“我?爲什麽?”
姚易随手指了指嫦娥的身上那帶絨邊的華麗錦袍,道:
“這正是暑氣蒸騰之時,可沒有凡人像仙子這麽打扮。百姓一看便知仙子非是凡人,又不熟悉仙子脾氣秉性,如何敢上前?”
嫦娥低頭打量了一番,面露苦笑道:
“原來是因爲這個。”
說罷,嫦娥再次擡起頭,又問道:
“這麽說,這些百姓并不懼怕你?”
姚易輕撫下巴,斟酌道:
“應該是多是敬畏吧。”
嫦娥點了點頭,神情似有釋懷。
“其實此次前來,是玉帝命我爲說客。”嫦娥轉而道。
姚易聞言,微微挑眉。
“請仙子明言。”
“玉帝欲封你爲祛疾度厄真君,許你在人間行走,不需上天聽命。我此次前來,便是探探你的口風。若是願意,天庭那邊便會立時告知三界,讓三界生靈爲你齊賀。”
好家夥,這就敕封真君了,還這麽大動靜?
姚易沒有立刻點頭同意,反而大大方方地問道:
“在下其實不明白,這天庭難道就真的這麽求賢若渴?”
“天蓬元帥在我下凡之前曾經托我和你坦言幾句。元帥說,如今這敕封,一來是玉帝希望你在人間行事之時以天庭的名義行善。二來也是希望借你來給三界玄門弟子傳遞天庭求賢若渴的誠意。”
姚易面露沉吟之色。
難道自己猜錯了,那三界生靈的認可,對玉帝來說并沒有那麽重要?
不對,如今的玉帝還沒有被人三番兩次打上天庭,應該沒有這麽迫切地希望玄門弟子投效。
想來,應當是兩個理由都占了一部分。要不然以玉帝的性子,在自己拒絕封賞之後如何能夠忍下這口氣來?
“多謝仙子告知。”姚易拱手行禮道。
嫦娥也側過身子,微微低頭以示還禮。
“還請你給我一個确切答複,我好回去禀告。”
一個真君位,而且是聽調不聽宣的那種,除了沒有地盤、人馬,幾乎就是楊戬将來的待遇了。
如今的天庭,真君也算是高位,應當能夠接觸一點那名叫天規的力量。而且若是自己這次再拒絕,隻怕小心眼的玉帝是不會再輕易給與自己天庭高位了。
姚易沉吟一會兒,當即點頭道:
“既然玉帝這般看重,在下也不好再拒絕。還請仙子回去禀報,在下願意受旨。”
嫦娥細細打量了一番姚易,像是最終确認了什麽似的,輕吐一口氣,露出了如負釋重的表情,點頭道: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複命了。”
見嫦娥突然轉身離去,姚易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猛地喊了一聲:
“仙子留步!”
嫦娥腳下一頓,轉過身來,就見姚易轉身匆匆離去。
不多時,姚易懷裏抱着一團東西回來,直接塞到了嫦娥的手中。
觸手毛茸茸的,摸着很是舒服。
嫦娥低下頭一打量,一隻渾身雪白毫無一絲雜毛的兔子,乖乖地縮在她的懷中。
姚易退後兩步,打量一番,點了點頭。
嗯,這才對,嫦娥怎麽能夠不抱着兔子呢。
“這?”嫦娥看着懷中的白兔,絕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茫然無措。
“仙子月宮清冷,養隻寵物也好排解寂寞。這兔子頗有靈性,仗着聰明時常前來偷吃草藥,若是仙子不帶走,隻怕最後會有被百姓打死的可能。”姚易道。
這倒是實話,華陰邑之中的草藥大都是姚易自華山之上采摘,富有靈氣。這兔子雖未開靈智,但也知道這些草藥用處極大,是以經常前來偷吃。
隻是如今這草藥事關華陰邑百姓性命,這兔子被捉到之後差點就被驚怒的百姓打死。
姚易憐憫其不過是本性驅使,這才救了下來。也正好,今日送給了嫦娥。
嫦娥低下頭,正好和那白兔透着靈性的雙眼對上,心中不由得一動。
“好,我知道了,多謝了。”
“就當是我賄賂仙子替我保密的報酬吧。”姚易開玩笑道。
嫦娥眼睛眨動,很是認真地點頭道:
“好,那我便保密吧。”
姚易臉色再次一僵。
合着你之前,還真打算告訴玉帝?
嫦娥告别姚易,轉身折返天庭。
當其剛進入南天門,便有天庭侍者急忙趕來,領着嫦娥前往瑤池。
瑤池之中,王母早已等候。見嫦娥歸來,頗有些急切地問道:
“如何?”
嫦娥眉目清冷,不急不慌地對着王母行了個禮,這才開口道:
“姚易答應了。”
此言一出,王母當即喜上眉梢,激動地一拍手掌。
由不得王母這般激動,實在是她比玉帝看的更清楚。
什麽三界之主,不過是名義上的罷了。三界之中,玄門子弟雖不敢明面反對天庭号令,但這些人仗着背景深厚,又何曾真心尊敬過玉帝王母?
而姚易甘心受封,且不說到底能不能起到給玄門弟子做示範的作用,就說這樣的高手投入天庭,亦是好事。
雖說如今隻是聽調不聽宣,但姚易還算恭敬(錯誤信息得知),而她又自認手段高超,假以時日,這姚易必能成爲天庭柱石。
嫦娥在天庭日久,瞥見王母激動的神色,便已經猜出了她的念頭。
嫦娥不由得眼眸低下,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神色。
姚易連玉帝的賞賜都敢用手段昧下,這樣膽大妄爲之人,又豈會輕易被王母控制?
“嫦娥仙子,此次你有大功,可想要什麽封賞?”王母喜道。
嫦娥低下頭,望着懷中的兔子,微微颔首道:
“月宮孤寂,嫦娥便向娘娘讨個恩典,望娘娘允許這小東西入月宮陪伴嫦娥。”
王母聞言,不由得擡頭望向嫦娥。
站在王母眼前的女子,眉宇之間盡是清冷,絕美的眼眸之中,除了深深的死寂之意,再無一絲波瀾。
與在姚易面前,會開玩笑的仙子相比,此時的嫦娥,才真正像是傳說中的那清冷月宮仙子。
王母猶豫一會,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道:
“便依你。”
嫦娥微微行禮,之後才抱着白兔退下了。
身後瑤池之中,傳來了王母急忙督促天庭侍者準備敕封大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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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勉強算上嫦娥這次,玉帝封賞的旨意,共來了三回,每回間隔時間,最多不過兩月。
送走嫦娥之後,姚易本以爲,這正式封賞的旨意,也差不多幾個月就到。
但沒有想到,他将華陰邑疫病全部治愈之後,竟然生生又過了五年,才等到了冊封的天庭法旨。
但他轉念一想,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此前不過是拟份旨意,不需多久。而如今自己這敕封場面不小,各種東西都需要準備,按天上的時間算來不過五日,看來玉帝是真的看重這這場做給三界人看的戲。
天空之上,仙樂陣陣。漫天雲彩,被渲染成絢爛的金色。
衣着飄然華麗的天庭仙子,手挎花籃,将象征天庭恩賞的金色花瓣自空中抛灑而下。
無數天兵天将,在十大金烏的帶領之下,陣列于天際之邊,散發着沖天的肅殺之氣。
天蓬、卷簾護佑着一天庭侍者,站立于高台之上。
一浩蕩天梯自高台垂落,落在姚易腳邊。
姚易肅着臉龐,身形挺拔,緩步于天梯之上。
行走之間,頭頂之上鑲着異寶明珠的鎏金長冠盡顯雍容。身上白色長袍無風自動,天庭仙女精心繡成的各式祥瑞圖案熠熠生輝,極爲華貴耀眼。
天庭侍者将玉帝旨意向天上一抛,其上字迹頓時顯在天空之上。
三界之人,無論身處何地,此時隻需擡頭,便可清晰看到天庭的旨意。
“仙庭一萬一千四百七十三年,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率穹高上帝诏曰:
朕聞玄門修士姚易,不辭辛勞,仁心行義,開創醫道,惠及凡間生靈,有功天地。亦體諒其心中宏願,特此敕封姚易爲祛疾度厄真君,主管世間疾病苦痛,于人間行走,濟危救難。
允其享人間香火供奉,天工司奉命督促各地營造度厄真君廟。
另賜金丹百粒,金花百朵,禦酒五十壇,明珠十顆,異寶五件,錦緞若幹。
天地厚德,望其勉之。”
姚易微微躬身,伸出右手,那空中天庭法旨之上,天庭玉玺蓋下之處,金光一閃。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忽的湧上姚易身軀。
姚易沉下心神,隻覺自己身軀之上纏繞起一股黑色霧氣。
這黑色霧氣與呂嶽法寶之上的黑色疫氣相似,卻又不止囊括這些。這世間各種疾病、疫病,似乎盡在姚易一念之中。
這就是天規的力量嗎?
姚易的眼神之中,閃爍着莫名的神色。
不過法旨之上的一句“主管世間疾病苦痛”,姚易便輕易掌控了之前無法奈何的疫病之氣。若是此時讓姚易重新施手救治華陰邑百姓,也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情罷了。
這天規的力量,還真是奇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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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江口,楊天佑望着天上的天庭法旨,面上不由得露出興奮之色。
“瑤姬,他們說的,是姚兄嗎?”他忍不住稍稍拉了拉身邊的妻子問道。
瑤姬許久沒有回話,楊天佑隻覺得心中沒來由地發慌,幾乎要跳出喉嚨。
他與瑤姬,兩人共用一顆心髒。沒來由的這般發慌,也隻有是瑤姬那邊的原因。
楊天佑猛地看向自己娘子,這才注意到,瑤池面色蒼白,額間不停地出汗,身形晃動,幾乎站立不住。
楊天佑和長子楊蛟眼疾手快,連忙攙扶住瑤姬。二子楊戬,三女楊婵亦是着急,擔憂地連聲問道:
“母親!你怎麽了?”
瑤姬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安撫了幾個孩子。
一家子緊張地将瑤姬扶進了屋内,一陣手忙腳亂之下,這才将幾個孩子哄騙了回去。
楊天佑坐在床邊,緊緊握住了瑤姬的手,溫聲道:
“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麽,你放心,姚兄人品貴重,不會出賣我們的。”
瑤姬聞言,苦笑一聲,卻也沒有反駁自己丈夫的話,感受着楊天佑緊握的手,道: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護住我們一家周全的。”
兩人共用一心,便是瑤池不說,楊天佑也知道她還是擔心,是以正色道:
“那我們走吧,隻要我們一家離開灌江口,便是姚兄告知了天庭,也找不到我們。”
瑤姬抿了抿嘴,搖頭哀聲道:
“天庭若是真心想找人,不會找不到的。”
說到這裏,瑤姬頓了頓,眼中越發堅決起來。
“或許,是時候解開他們兄妹三人的封印的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