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别告訴别人啊。”冥界某處酒館之中,一位喝嗨了的黑衣人拉着同桌的另外一人,神神秘秘道。
“你放心,在這冥界,誰不知道我大喇叭的嘴是最嚴的。”另一人拍着胸脯,一豎大拇指道。
“我聽我在冥王宮殿門前當差的兄弟說,昨天冥王回冥界的時候,還帶了個男人回來。”
另一人聽到這話,不由得瞪大雙眼,不敢置信道:
“真的假的?”
聞言,這人臉上一沉,信誓旦旦地道:
“我兄弟必然不會騙我的!”
說完,他頓了頓,才有些猶豫地接着道: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我兄弟和我賭咒發誓,應該是真的。”
“好,那我大喇叭也相信你。”另一位聞言,立刻舉起手中酒杯,一副信任你的樣子。
一開始說話這鬼也舉起酒杯,動情道:
“好兄弟!”
直接被冥王帶回宮殿中的姚易,第二日便找到了冥王,等到她屏退侍衆之後,才讪笑着開口道:
“冥王,你看,這是您的宮殿,我這住着不太好吧。”
這一來冥界,姚易便被冥王帶回了自己的宮殿。
姚易又不是傻子,一路走來,遇到的那些冥王親信,一個個臉上強作平靜卻又難以掩飾的怪異表情,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鬼本就是由人變作,人鬼身上各種習氣,那幾乎是相差無幾。所以姚易不用親耳聽,都能夠将那些人心中的龌龊想法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冥王撇了一眼姚易,身子一歪,靠在了擺在殿中的軟塌上。
軟塌周邊,用薄紗簾圍住,隐隐約約之間,可以看到冥王一身黑色長袍,身子靠在軟塌之上,有種說不出的慵懶氣質。
薄紗簾後,冥王身軀舒展,單手撐着腦袋,嘴角帶着笑意,大眼睛肆無忌憚地掃視着姚易全身,頗有深意道:
“你在擔心什麽?”
姚易感受到冥王的眼神,臉上不由一僵,有些局促。
冥王每次這幅做派,總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忍不住身形微微一讓,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冥王視線。
“人、咳,鬼言可畏啊。三鬼成虎的道理,冥王還是要知道的。”
“三鬼成虎,什麽意思?”冥王饒有興緻地問道。
“一個鬼說城中出現老虎,沒有鬼相信。兩個鬼說有老虎,有些鬼便會懷疑。如果第三個鬼也說有老虎,大家就會懼怕逃跑。這是兩千多年前的成語,是古代大臣勸谏君王不要聽信流言。”
“便是現在一萬個鬼說有老虎,冥界也不會有誰相信的。動物野獸死去的靈魂,都是直接送去投胎,根本不會出現在冥界城池中。”,冥王眯着眼道。
姚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誰和你讨論這個了!
“我知道。”冥王笑道。
“既然您知道,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姚易接着道。
冥王撐起身子坐在軟塌邊,翹起纖細大長腿,腳尖微微晃動,笑道:
“因爲除了我,我不知道冥界還有沒有人能夠看住你。本以爲已經足夠高估你了,但你既然輕易制服饕餮,那逃出冥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否認,姚易心中最壞的打算就是逃出冥界。但這個時候,他顯然不會這樣交代。
“冥王這是不放心我嗎?我對您可是赤膽忠心啊!再說了,饕餮身上有傷,制服起來不算難,不說别人,就是趙吏都有能耐拿下。”姚易一副被懷疑的氣憤模樣,開口說道。
冥王微微歪頭,道:
“那些道家符篆的用法,是你自己改進的吧。饕餮秘法,道家符篆,對了,還有你在骊山女那邊學到的典籍。我實在不知道你還有多少手段藏着,總歸還是将你放在我身邊才放心。”
姚易心中有些發虛,自然不敢強行争辯,省的冥王确認他有逃離的心思。
“冥王,這傳出去,我名聲不好也就罷了,您名聲不是也跟着有損嘛。”
“不用擔心,我手下的心腹都是些寡言少語的,不會亂傳的。”冥王揮手道。
這哪裏是寡言少語啊,還不是害怕你。姚易心中吐槽道。
一時之間找不到借口,姚易也隻能往後再想辦法。他對着冥王行禮,轉身就要離開。
但冥王顯然不願意這麽放過他。
“等等!”
姚易腳步一頓,隻得無奈轉身,道:
“冥王還有吩咐?”
“你的琴,打造好了。”冥王旁邊一示意,一把古琴便躺在軟塌旁邊的桌子上。
不愧是冥王,這冥界官員們就是不敢糊弄,當初自己的制式武器都用了一個月才拿到手。冥王吩咐一句,不過一夜時間,這琴便做好了。
“冥界無數年積累下來的材料可是不少,你給的所制方法對凡人來說有些繁瑣,但對冥界鑄造局就不是什麽麻煩事。試試吧,若是有問題,再找他們回來重新制作吧。”冥王道。
與冥王少女狀态相處習慣了,對于如今她這幅說話做事氣場十足的女王姿态,姚易下意識想要遠離,怎麽敢靠她太近。
但面對冥王不容拒絕的語氣,姚易隻得悄然咽下口吐沫,強行平複心情,走上前去,掀開了薄紗簾。
薄紗簾後,冥王看到似乎有些不情願的姚易,小心翼翼地進來,不由得眉頭一挑,臉上笑容瞬間消失,聲音微微發冷,道:
“你似乎很不高興?”
這個喜怒無常的冥王,姚易除了小心應對,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冥王大人,老實說,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啊,周邊人指指點點,都以爲我是吃您的軟飯呢。”姚易苦笑着解釋道。
“你不樂意?”冥王眼睛閃過一絲戲谑。
那你倒是真讓我吃啊!别以爲我看不出你是在耍我。
姚易沒有說話,低頭走到琴旁,顯然是在表示拒絕。
“彈吧。”冥王見姚易不回話,輕笑一聲,道。
矮桌上的琴,通體玉色,造型古樸,琴弦之上,時不時有流光閃過。
姚易手指輕觸,便覺得有體内法力隐隐與琴相互呼應。
琴弦撥動,輕柔淡雅的聲音響起,宛若夜晚中靜靜灑落的月光,流淌在向來冷寂寂寞的宮殿之中。
宮殿之外,守候着的冥王心腹們不由得停下手中動作,朝宮殿中望去。
之前去迎接冥王的幾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喏喏道:
“我記得,當年那場動亂的時候,殿中也傳出了琴聲。你們說,這次不會也出什麽事情吧?”
聽到那人的話,幾位資曆頗深的冥王心腹也不由得回想起當年的事情。
“前輩,什麽動亂啊,以前這裏還響起過琴聲?”一個剛來沒千年的晚輩驚訝道。
冥界本就是孤寂冰冷的地方,這宮殿又是冥界至高存在,更是肅穆冷清,無數歲月一向如此。在這裏别說響起琴聲了,便是說話時聲音稍微大上一點,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當年冥王曾經從人間帶回一把琴,随後引起了一場冥界動亂。那時,這殿中便響起了美妙琴聲。”
當年趙吏尚是無名僧人的時候,于天下動亂之間出世,遇到一寄宿于古琴中的女鬼。
無名僧人爲超度女鬼,便想要将其送回家鄉超度。一路之上的相伴,無名僧人撫琴,女鬼起舞,相得益彰。
琴聲傳至冥界,被冥王聽到,想要打發無聊時間的冥王便搶奪此琴。卻不想女鬼與無名僧人分開,這琴便再沒有響起。
無名僧人爲取回古琴,強闖冥界,殺死孟婆,攪得冥界大亂。
冥界大亂之時,這宮殿之中,便傳來了動聽的琴聲。
動亂平息之後,琴聲戛然而止,無名僧人蹤迹消失,而冥界,也多了一位名叫趙吏的擺渡人。
“動亂?”新來的這位顯然很是感興趣,想要繼續探聽點消息。
“咳!”一聲咳嗽,讓圍在一起的幾人頓時後背一涼。
“在這裏當差,最是要管住自己。少山,你是老人了,爲何這般不懂事?”又是一個黑衣人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
“疊新大人!”一衆黑衣人低頭躬身道。
“你們兩人自去領罰,他人以二人爲誡。”疊新冷然道。
“是。”一衆黑衣人不敢有任何怨言,極爲順服道。
不知什麽時候,琴聲已經停下了。
姚易一曲終了,微微吐出一口氣,然後借着挺直腰身的時機,稍微舒展了筋骨。
那放置琴的桌子本是冥王軟塌邊放置的矮桌,姚易身形不矮,盤坐在地也需要躬着身子彈奏,不免有些難受。
“冥王,一曲……”
話還沒說完,一抹長發,自姚易頭頂之上垂下。随着身後之人的微微動作,貼在姚易的臉上晃動,弄得姚易鼻尖微微發癢。
演奏之時,冥王便來到了他的身後,一直彎着腰湊過來,觀察着姚易的指法。
“還需要多加練習,與我此前在人間聽過的琴聲還有些差距。”冥王直起身子,下一刻身形再次回到軟塌之上。
那你就把那位倒黴蛋帶回來啊,帶我回來幹嘛!
“我覺得你心中似乎在想,我爲什麽不把那個人帶回來。”冥王望着姚易,突然開口道。
沒錯,你猜對了。
“我沒有那樣的心思,而且冥王做事,自然不用告訴我。”姚易口不對心道。
“可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本來我确實打算順便将他帶回來的。但是你,似乎比他有趣,所以我就改變了想法。帶人來冥界本就是破壞規則,帶你既有趣,又不用破壞規則。”
冥王說着說着,不由得嬌俏地笑了起來,仿佛在得意于自己的機智變通。
所以說,你到底是怎麽在女王和少女兩個模式之間切換自如的。姚易面色平靜,内心卻在瘋狂吐槽着。
說到這裏,冥王突然話鋒一轉,道:
“之後一百年,你一直在這裏陪我好不好?這裏很冷、很靜,這裏就是一座巨大的囚籠,将我困在這裏,難以掙脫,我已經快要忍受不住了。姚易,我既然帶你回來了,爲了你自己好,還是安心待着吧!”
先是少女般的哀求,又是宛若神經病一般地訴說痛苦,最後又是命令式的口氣警告姚易。這那是兩種姿态肆意轉換啊,這一句話的功夫,便仿佛換了三個人。
姚易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閑着沒事幹果然會讓人發瘋,這冥王指不定是出了點問題。
“冥王,要不我教你彈琴吧。”姚易忍不住道。
聞言,冥王不由得眉頭一皺,指着自己道:
“我是冥王!自有人彈奏給我聽,爲什麽要學?”
這閑工夫多到不行,整天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瘋才見鬼呢。
“是您當初要讓我教你的,難道忘了?”姚易扶額道。
當初冥王與他初見,想來是随口一說。但盡管當時是随口一說,已經讓姚易有了足夠的借口了。
“我這琴不光能聽,還很是有用啊。你看。”
姚易右手放在琴弦之上一剔,隻聽得“铮”的一聲,法力凝成,一往無前。姚易身前所有東西,宛若遇到無形的銳利之物,直接劃開。
強大的力量無法遏制,轉瞬之間便已經将眼前一切損毀殆盡,直朝殿外沖去。
冥王微微擡眼,法力透體而出,攔住了這股即将沖出殿外的強大力量。
姚易是第一次接觸此琴,所以有些難以掌控其威力。一指下去,這殿中物品毀了大半。
“威力倒是不小,這就是你當初有膽子想要對我動手的儀仗?”
姚易有些讪讪地笑了笑,道:
“冥王說笑了,那我自制的琴可沒這麽大的威力。冥王對待屬下就是大方,這琴想必是用極爲珍貴材料制成,要不然也沒有這樣的力量。屬下多謝冥王。”
冥王卻是不生氣,反而有些好笑地看向姚易,道:
“這個時候就自稱屬下了?還有,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琴是你的了?”
姚易頭皮發麻,尴尬道:
“屬下錯了。”
“這殿中裝飾,都算得上奇珍異寶,如今毀壞,可有什麽交代?”
姚易苦笑道:
“屬下賠。”
冥王緩步走到姚易面前,靠近他的耳邊,輕聲道:
“你拿什麽賠,你渾身便是加上那把琴,也賠不起。要不,把你自己賠給我?”
淦,這娘們想要幹什麽。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比元謀人都大,呸,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