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淑蘭站在船尾,遠遠眺望着碼頭,碼頭上幾道身影也一直站在那邊不曾離去,一直目送着船隻的離開。
“回去吧,外面風大。”姚易開口勸道。雖已入春,但船上的風還是很大,這麽吹,壯漢都會病倒。
盛淑蘭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依舊昂着頭望着已經開始看不清的碼頭。姚易歎了口氣,将那件白狐裘披風罩在她身上,就這麽一直陪着她。
“夫君,你先回去吧。”盛淑蘭自己願意站着,但不希望姚易受涼,“宥陽到汴京左右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你若實在想家,我陪你回來就是。”姚易安慰道。
“我、我隻是頭一次離家這般遠。”盛淑蘭勉強笑了笑,拉着姚易就進了船艙。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幾百公裏可能就是一生都不得再見面了,盛淑蘭難受也是能夠理解。
在船上的日子還是比較難熬,因爲實在是很無聊,所幸姚易和盛淑蘭還不暈船。張不餓可就慘了,他陸地之上駕馬車算是老司機,但一上船就吐得昏天黑地,隻能讓他在揚州下船,和胡素一塊走陸路去汴京。
沒錯,胡素他也暈船。
如今還算太平,一路上也沒有碰到什麽水匪,姚易一路晃到了汴京。到汴京的時候正是上午,姚易站在船頭,遠遠看到一座城池伫立在那邊。
汴京,又名汴梁、開封,地處河南,雖然城池高大但是易攻難守,還常年被水患困擾。在一般人看來,這麽多缺點的它本來不應該成爲一國首都。但其實在北宋開國時,開封被稱爲“當天下之要,總舟車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荊湖之運漕”,再加上當時長安洛陽戰亂之地,所以宋朝便還是将國都定在此處。
到了宋朝,汴梁已經相當于五朝都城(雖然都是割據勢力),經曆代帝王悉心經營,城市規模宏大。汴梁擁有三重城牆,城高池深,守備完善。城内建築規整有序,道路寬闊,商業繁榮,人口超百萬,可以說是當時世界第一城市。
下了船,換上馬車,一行人朝城内走去。
盛淑蘭端坐在馬車上,但卻悄悄地從馬車車窗縫隙之中打量着外面,顯然對汴京充滿着好奇。
姚易見她這樣,突然開口問道:
“要不要下去看看?”
盛淑蘭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先安頓下來吧。”姚易笑着說,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麽休息好。
汴京有内城和外城之分,盛維給他們準備的宅子就在外城,宅子周圍都是京中中層官員宅邸,盛家二房的盛宏便在隔壁那條街上。宅子不大,但還是有五六個院子的,宅子還準備了十幾個婢女仆役,顯然準備這套房子,盛維是費了心的。
宅子大堂之上,十幾個下人分列兩排,姚易和盛淑蘭坐在椅子上打量着。
“表姑爺、表小姐。”中年婦女上前問候。這位是張嬷嬷,是盛家二房老太太派來的人,在小夫妻倆沒來之前替他們看着這宅子,還是家裏老太太寫信來請二房老太太幫忙的。
“張嬷嬷客氣了,這段時間辛苦了。”盛淑蘭笑着說話,身後的荷兒立刻上前遞上賞錢。
“表小姐客氣了,這本就是我們奴婢應該做的,當不得獎賞。”張嬷嬷頭都沒擡,顯然是不想要這錢。
“倒是我錯了,這樣吧,我過兩日便上門拜見老太太,到時請老太太賞你。”盛淑蘭繼續道。
“謝過表小姐。”張嬷嬷禮數周到的行禮退下了。
“見過主君,夫人。”剩下的奴仆行禮道。
“我剛來,對家裏還不太熟悉,這幾日便繼續維持原狀吧。我們家規矩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若是犯了規矩我不姑息,認真做事我也有賞。”盛淑蘭端坐在上面,聲音不大,但卻自有威儀。
“是,夫人。”下面的奴婢齊聲回道。
“今天夫人與你們第一次見面,這是給你們的彩頭,還不謝夫人。”荷兒又端出一盤銅錢,分發給下人。
站在下面的奴婢興高采烈,還有些人私下裏開始交頭接耳,都很高興。
“嗯?”盛淑蘭坐在上面皺眉一哼,衆人頓時安靜下來。盛淑蘭這才點點頭讓荷兒繼續發賞錢。
“今日主君面前失禮,念你們頭一次不予計較,下次再犯定不饒恕。”
“是。”下面的人恭恭敬敬地說道。
姚易面無表情,内心就快樂開了花,剛剛一幕就讓他想起小學新學期見新班主任的樣子。
分完賞錢,盛淑蘭便讓下人們散去,扭頭就看到姚易嘴角微微上翹地看着她。
“看我作甚。”盛淑蘭嗔怪道,再也沒了剛剛的威嚴。
“我還從未見過你這幅模樣,小小年紀竟有兩副面孔呢。”
“我學的母親的,每次家裏來了新的下人母親便如此。”淑蘭湊到姚易耳邊悄悄說道。
整頓完下人,淑蘭又開始歸置帶來的物件,點查賬目,當家主母的派頭很足。這些都是閨閣女子從小就開始學習的東西,你讓普通百姓家的女兒來還不一定就能弄清楚,所以封建社會幾乎不可能出現灰姑娘。
忙碌了兩天的盛淑蘭終于歇了下來,姚易也履行承諾,打算帶着盛淑蘭出門見見汴京風光。
但聽到是步行出門的時候盛淑蘭倒是不願意出去了,說到底還是封建禮教的束縛,女子上街總是于名聲有礙,所以都不願意出門。
也許沒事幹也是她們宅鬥的因素之一吧,姚易心裏吐槽道。
“我倒有個可以一試的辦法。”姚易腦子一轉,倒是想起了個不知道可不可行的辦法。
“嗯。”盛淑蘭擡起了頭,這能有什麽辦法。
姚易湊了過去,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這可行嗎?再說了,這方法也太……”盛淑蘭有些爲難,這方法聽着不太靠譜,但她心中還是想好好看看這汴京風光,所以一時之間難以抉擇。
“試試看啊。”姚易慫恿道。
“好、好吧。”淑蘭莫名地感到有一些興奮,這種沖破禮教束縛的方法讓她躍躍欲試。
第二日一早,汴京盛府面前,姚易帶着淑蘭,将拜帖遞給門房。
“勞煩通報一聲,宥陽姚易攜妻子盛氏拜訪。”
“原來是表姑爺和表小姐,主君吩咐過了,說您來拜訪便直接請進去。”門房恭敬地将他們請了進去。
“見過叔父。”兩人在大堂等了一會兒,身着棕色錦袍留着胡須的男子走了進來,兩人連忙見禮。
“好,元潛果然如維大哥哥所說一般,生的一表人才。淑蘭也已經這般大了。”盛宏打量了姚易幾眼,點頭說道。
“當不得叔父誇贊。”
“大房老太太和維大哥哥身體可好?”
“身體很好,這次還讓淑蘭來探望老太太呢。”盛淑蘭回話道。
“那便好,隻要身體安康,日子總不會差。”
“聽維大哥哥說你此次進京是爲了明年殿試。”盛宏坐下來對着姚易說道。
“是的,去年已取得舉人頭銜,便想着來汴京提前準備。”
“年紀輕輕就已是舉人,我那兩個兒子比你大上一兩歲如今卻還沒下場科考。”盛宏贊歎道。
“科舉一途本就不好說,我隻是占着運氣罷了。兩位世兄潛心磨砺,将來必能一舉高中。”
“何須妄自菲薄,你能考中舉人必然是自己有本事。你倒是要多來走動走動,也教教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兄弟才是。”
“叔父如此說我以後便多多叨擾了。”姚易當然願意了,雖說來盛家也接近不了女主,但就盛家那些人,氣運還能少。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盛宏大笑道。
“對了,既然來了,便随我一同去見見老太太,今天中午也留下來一同用飯。”盛宏說道。
兩人自然同意,姚易是想見見這老太太身上有沒有氣運,盛淑蘭則是受自家祖母的要求來探望。
老太太和宥陽大房老太太一樣,也是自己住在單獨的院子。說起這二房老太太,曾經是侯府千金,有不輸男人的氣概。
這盛宏官場之上順風順水,一是仗着自己父親探花郎留下的人脈,二是盛家大房的錢财支持,三就是這位老太太長遠眼光。
“見過老太太。”姚易帶着淑蘭對着老太太行禮。
“快起來快起來。”老太太滿頭白發,衣着樸素,手上拿着一串佛珠。
“你便是淑蘭吧,一眨眼都已經嫁人了。”老太太對着淑蘭說道,語氣有些感慨。
“老太太,淑蘭給祖母給您帶聲好。”淑蘭上前說道。姚易擡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這老太太頭頂氣運差不多是淑蘭氣運的兩倍。
“好好好,我那老姐姐也好嗎?”
“除了有些挂念您,别的一切都好。”
“哈哈哈。”老太太笑得很開心。
“你便是易哥兒?淑蘭的夫婿?”
“見過老太太。”姚易見提到自己,連忙上前回話。
“嗯,年輕有爲,長得又一表人才。淑蘭,你很有福氣。”老太太拉過淑蘭的手說道。
盛淑蘭展顔一笑,這個夫婿是她最爲得意的,别人誇姚易時她總是極爲開心。
“以後常來陪我說說話,我身邊養了個丫頭,叫做明蘭,懂事得很,你順便帶着她玩玩。”
“祖母。”門口一個粉色衣裙的小姑娘開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