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笞刑，暈了三次。
“這還真是多年養尊處優出來的身子骨啊，我看還是換個杖刑吧。”
“主事，我怕人犯經不住。”
張少聰可不心疼他，“經不住還是經得住，全看他自己。”
“可是，他現在那樣子，幾近躺屍了。”
“蘸點鹽水，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醒了。不過呢，我需要。”
張主事雖然爲人和善，但在刑部待久了，手段自然都學到精髓了。要想整個人，還不容易，嚴刑拷打他什麽不招？
一直待到他醒來。
“這一覺睡得挺香啊。”
葉濱緩過氣，“是啊。”
“想好說什麽了嗎？”
“哼，我不會說的。”
張少聰笑道：“刑待會再加。”
看他這樣，葉濱反而怕了。“你，你想幹什麽？”
“自然是促膝長談啊，我還給你準備酒菜了。”
他诮笑道：“你這是鴻門宴啊。”
“一頓飯而已，稱不上宴席。”張少聰給他倒酒。“請吧。”
“你想？”
他說：“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葉濱說：“我怕你在裏面下毒。”
“蠢貨，下三濫的東西以爲我會搞嗎？殺你我還怕髒了自己的手呢。”他冷笑道。
“嗯。”他還是戰戰兢兢地喝了酒。
“你當我願意請你嗎？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家人被你連累，遭人要挾了，估計還會滅口呢。不妨告訴你，你被抓後的第三天，家裏就迎來了貴客。所以你知道吧，你說與不說，在他們眼中都是一樣的。”
葉濱流下碩大的汗珠，但還是鎮定地說：“那又如何？”
“你想成爲下一個李順德？好啊，我不攔着你，你自己定奪吧。”張少聰轉身離去。他已經動搖了，無需他多言就能自己供出真兇。
隻是時間多少罷了。
“給他添酒肉。”
“你慢着。”
張少聰看他，“嗯？”
葉濱盯着他，“小子，想不到你還有兩下子嘛。”
“這麽說，你已經想好了？”
“對，不過你得保住我的家人，要是他們死了。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那個人。”他定是先顧家眷，至于其他人，他才不會放在心上呢。
“不瞞你說，在那位貴人來了之後，他們就被帶到了刑部的後房。”
楊素事先想到他可能殺人，便向于晔請求保護他的家人。
葉濱笑道：“小子，我是看走眼了，你不錯，很不錯。”
“來人。”
不過一瞬之間，就有數位令史和掌固在側了。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啊，是我輸了。”
“你的身軀老了，心也僵化了。”
葉濱倒是贊揚似的點點頭，“我老了，該把位子讓給年輕人了。”
這個時候看得開，那之前爲什麽鬼迷心竅了呢？真是難以想象，人啊，機關算盡之後隻能落得一身感慨。
“感慨挺多，但願這個教訓你記得住。”
“年輕人，我是該教教你，人不是無時無刻都能随心所欲的，你不想，但總會有人偏要你這麽做。你不做，那你就完了。左右都是完，何不選哪個最有利的呢。人生在世左右逢源，沒有正道。”
張少聰點點頭，“說得沒錯，隻是正道太過難，但它永遠是條大道。你往岔路走，早晚會在陰溝裏面翻船。”
他釋然地笑了，“你說得對。”
張少聰輕輕地說：“也許你這輩子都學不會忠恕之道。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句話是當年刑部尚書告訴我的，今天換作我來教你。”
那個老頭子看他做事不上道，就指着鼻子罵他。不過現在聽不到他的罵聲了，心裏居然有些懷念。
葉濱默然。後來歎道：“一以貫之，而非貳于心。”想再多對他來說都是空的了，他隻能說：“再不說，你後面的人就該煩了。”
“嗯。”
“事情是源自一出鬧劇。本來我以爲那多拙劣呢，誰料想，我竟然，竟然被郭顯給愚弄了。他讓我保住郭明達，我告訴他，我根本救不了他的命。他已經被判了謀反罪，乃是十惡之首啊。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他。可是呢，郭顯卻用、卻用那麽拙劣的詭計，将我騙得團團轉。”
當今門下侍郞郭顯，若他擺弄大理丞，那跟玩隻螞蟻似的。
“拙劣的詭計？”
“是啊，因爲我和平康坊的女人有露水情緣，所以他便大加利用。他收買了那個女人，将我一切的秘密套到手，還不惜集冊。又命人記下我所做的那些事。但你知道的，若是我們舞文弄墨被知道了，輕則免官，重則流放啊。我不想讓他抖露出那些事，所以，我就同意幫他找個替死鬼。”
張主事不禁歎息，人被欲望擺布，最後被人操控，成爲一顆棄子，真是可憐。
“這麽說，是你找李順德的麻煩？”
葉濱反駁，“不是，我隻知道李順德是他們送進來的，就揚言他是郭明達。哪怕長得不像，隻要認下了，他就是郭明達。”
“那你？”
“我本來想讓死刑犯代他而死，誰想那郭顯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合适的，因此我就再沒問過此事。想想當時他得意的樣子，不知道又擺布了誰？”
“你說擺布，這個人是不是很愛玩小聰明，喜歡把小兒科當大智慧？”
“是的，但其實以他的地位，壓根不需要做這個。他都已經是拜相的人了，爲什麽要費盡心思來捉弄人呢？我怎麽都想不通。”
也許他就是個愛耍小伎倆的人吧。不過他說的沒錯，他都是同中書門下三品了，還用這等小計，太有失身份了吧。
“其實我被套住了，還有那個郭寶義出力。是他逗引我的女人，那個女人是害了我一生的人，但我不得不保她，我不能忘情。他把她贖身了，隻爲要挾我。若是我不同意，他就把那女人殺了。”
“殺人？”
“她可是賤籍的女子，若是贖身，也不過是做婢女罷了，而那種家奴，可殺可賣，全在主人。要是我早點決斷，或許我們都沒事。所以，我利用自己的權力，讓李順德在複審之時進到獄裏和郭明達調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