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主事的性子上來了,指着那眼線的鼻子,“你快說,誤了大事,我鐵定不饒你。”
眼線忙說:“那夥人在裏面待了近兩個時辰,趕在雞鳴前離了小院。我能肯定那裏面”
“你們去查那個院子了嗎?”
“我着人進去看了,可沒想到出了大事。”
見他如此驚慌,更加惴惴不安,“快說,什麽大事?”
“當我們進院準備抓郭明達的時候,卻見那郭明達已經懸在房梁上了。”
張主事險些咬斷自己的舌頭,“你,你說郭明達死了?”
“是啊,我們到的時候人早沒氣了。屋裏也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迹。”
“屋裏沒痕迹,那說明那幫人是老手了。”
張主事讓他給馬夫指路。到了地,沒等停穩,張主事就急着去看案發之地了。
“這宅子是誰的?”
“是一處空宅,聽說主人家房契剛到手,就撒手人寰了。”
大晚上選到空宅子裏殺人,也虧得他們能這麽個好地方。
“空宅子,爲何不收歸?”
“說是沒到年頭,所以沒人來管。”
“人在哪?”
“裏面一共就一間房,就在堂屋裏。”
他引張主事進裏面,那房梁吊着的人就是郭明達。
“卑職沒敢動他,隻等主事和仵作等人都到齊了,才能把人放下來。”
一根繩子吊着他,還不能斷定他是否是上吊自盡。
“卑職見那凳子倒在地上,猜是郭明達受不住或者被人脅迫上吊自盡了。”
“此時還不能斷定他的死因。”
張主事把凳子扶起來,“嗯,腳能夠到。”又把凳子放回原位。
老仵作來了當即驗屍,邊驗邊說:“真自缢者,用繩索、帛之類系縛處,交至左右耳後,深紫色。眼合、唇開、手握、齒露。缢在喉上,則舌抵齒;喉下,則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臀後有糞出。若被人打勒殺,假作自缢,則口眼開、手散、發慢。喉下血脈不行,痕迹淺淡。舌不出,亦不抵齒。項上肉有指爪痕,身上别有緻命傷損去處。①”
“仵作,我不同你背書。須得驗的明明白白。說出的東西,我親自記下。”
老仵作和幾個仵作,一一查看。
“這人是先被勒死,再假作自缢懸挂于梁上。喉下的血脈不通,舌頭不到齒,說明舌骨未斷。”
令史說:“可能就是那些人把郭明達殺了。”
張主事隻道:“是啊。我已知他死因,你速速請人記錄到案。記得連同上次郭明達、李順德案底,要備兩份,以防丢失。”
“卑職立刻去。”
“慢着,待會你别驚動旁人,裝作若無其事地到于郎中那兒說一通。我現在去見楊素,這件事要立即上報。”
“上報?”
張主事此刻也不慢悠悠的了,立即打斷他,“你别問了,快去吧。”
他定了定神,立即驅車趕往東宮。
到了東宮,愈發地心急如焚了,張主事恨不得沖過率衛,越過内侍,直奔那崇文館。
楊素面前積攢小山似的文卷,光這點東西就搞得他焦頭爛額。那旁邊還壘着座大山,等着他去挨個地寫。
“楊舍人啊,我可好找啊。”
“張主事,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這有席子,快坐,快坐。”楊素笑臉迎人。
張主事哪裏顧得上這些虛禮,輕聲說:“出大事了。”
這事都差不多捋清了,這時還能出何事?
楊素抄書時穩了心,不緊不慢地說:“說吧。”
他在他耳邊悄悄道:“郭明達死了。”
楊素也惶惶了,“死了?郭明達他怎麽就死了?”
“噓,小聲點,這事就在今早,我剛查明了他的死因。還沒等備案呢,就沖到你這,來問你有何對策?”
張主事邊說邊擦着汗,他已是自顧不暇了,隻等有人救他。
“你快說怎麽回事?”
他急得忘了說事,“郭明達昨晚被人帶了出去,但當我的人進去找他時,發現他已經被吊死了。錯了,錯了,是被人勒死後吊上去的。”
“慢着,被人勒死了後拴到房梁上。”
“是啊,仵作當時就說了。”
“帶他去的那些是何人?”
張主事道:“共有五十個人,不知道是何身份。”
楊素在心裏存了個疑影。他眉毛緊鎖,“這事啊,難辦了。”
“不妨跟太子禀報一聲。”
楊素拍案,“這事啊,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說啊。緊要關頭砸了,可真是堵挺。”可事情總得有個了結,他還得和張主事說:“我們走,去通正殿,去書院,去見太子。”
這是萬般無奈之下,才能出此言。
“舍人請。”
二人到通正殿書院,拜見了皇太子趙睿。
張主事從頭到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趙睿按了按晴明穴,無奈地說:“這郭明達死得不明不白,真真是,真真是蹊跷至極啊。”
“臣等無能。”
兩人隻低頭說。
“既然他死了,這案子怕查也查不出什麽。這不就是有人想了結了此事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有人故意而爲之,要逼得你們收手。而你們呢,線索全無,最終隻能作罷。唉,勢成騎虎,處境艱難。”
楊素卻道:“殿下,臣以爲仍需查下去。”
趙睿眼前一亮,“說下去。”
“臣不知背後之人是何人,但肯定定是居心叵測,甚至是圖謀不軌之人。這樣的人,若是不将他找出來,将來必會釀成大禍。臣秉着顆忠誠之心,望殿下能堅定追查此事。”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凡帝王之家最忌諱謀反、謀大逆之人,皆是甯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
“說得有理,隻是郭氏案牽連甚廣,僅憑幾位去辦案,怕是難以動其根。”
未等趙睿說完,楊素便插話道:“所以,臣想請太子準許臣查明李順德之死,爲他還一個公道。至于郭明達,他是死有餘辜。其他暗裏的事,則在暗中一一查明。”
趙睿見他頗有把握,相信這事已是十拿九穩了。于是笑道:“許了。隻是,此事不易,需多多考量。”
“多謝太子。”
①出自《洗冤錄》二十。
女主線是七月初六,男主線快了是初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