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睿笑道:“裴卿說的這幾處,我會好好斟酌、斟酌。”他又說:“到書院去吧。”
裴緒恭順地說:“隻是臣的拙見,也許其中還有更深一層的利害關系,臣沒能看出。”
東壁圖書府,西園翰墨林。通正殿書院是書香萦繞的地方,亦爲文人雅士向往。到裏面小憩一會兒,聊聊閑事,免得每時每刻都難受。
“像蕭博周就不會這麽說了,成日裏換着花樣的奉承,我都聽膩了。”他呷了口茶。
“蕭侍郎?”
趙睿淡淡地說:“老說什麽萬年、萬歲的話,唉,這些不着邊際的話,聽着舒服而已。”
裴緒一笑而置之。
“像你就不會說大話。我喜歡說實話的,也不排斥像蕭博周那樣的,偶爾聽他的話,心裏也好受些。”
裴緒诙笑道:“太子您真是诙諧,明明喜歡聽,偏偏要繞個彎子。”
趙睿容色的凝重消去了,欣欣笑道:“虧你還是直言敢谏的舍人呢,一味油嘴滑舌了。”
“殿下,其實我有一事不明。”
“什麽事?”
裴緒斟酌着分寸,很是謹慎地說:“蕭侍郎爲何突然要?”爲什麽突然獻上女子?還搞得神不知鬼不覺的。連他也是在因魏羽随口提了,才知道有這麽個人。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原是問這個啊。同姓連了宗,實屬常事。”
“啊,臣隻是、隻是。”這時候編出不謊了。
“行了沒事,我知道你的意思。”
裴緒憨态可掬,“臣的嘴不利索,讓您見笑了。”
趙睿诮笑道:“不說這個了,你的婚事籌備如何了?”
“這,”他再次語塞了。
趙睿笑道:“有話就直說,不必噎在喉嚨裏。”
“呃,這,”
裴緒想起自己爲幾次三番請媒人攜禮物去馮府,而搞得焦頭爛額。後來問名時,又花了極大的心思。問了門第、父母、家财等,隻是走個過場。中途可憐的又被蕭韶劃拉了幾層皮。
“還是爲了聘财?”
娶官宦人家的女兒,送三五回禮都被說折了她的尊貴,更何況是權貴間的聯姻。不過,他料想裴緒也不會短了給姑娘的聘金。
“這,也算是吧。婚事我一直懸心,隻怕漏了什麽。”
趙睿輕笑道:“你啊,你裴緒有沒有錢,我不知道。但你裴家,是實打實的不差那個錢。所以在我跟前就别裝窮,再向我讨要錢帛了。不然你一伸手,我還以爲你來讨要布施呢。”
太子調侃的好,裴緒隻赧笑了。
“不會,不會。臣已打點好了。”裴緒又問:“不知道太子有沒有聽說,聽說戶部侍郎的事?”
趙睿歎道:“裴緒你今天怎麽總說不全話?”
“興許是我多心了,我近來聽到些風聲有關戶部盧侍郎的。”
盧遐?趙睿搖搖頭,“沒有。”
裴緒也不好直說了,“有些消息,啊,有些不好的消息。但說到底這些都是捕風捉影,沒個根據。”
“嗯?”趙睿猶疑,“你細細說吧。”
“現在說,怕是過早了。裏面有些臣沒能抽身去證實,風言風語傳到您這也不好。若說錯了,豈不是我的罪過。殿下就當是臣向您吹陣風,您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趙睿心裏存個影,後笑道:“繼續說正事吧。”
“殿下見過程舍人了?”
“别提了,”趙睿聽了來氣,“你舉薦的人,卻是個酸臉咬舌子,激了就吹胡子瞪眼,擺起飽學名儒的架子。見了我是不睬更不理,倒不吝他的那雙白眼。”
趙睿這話也忒酸了吧,好歹他也是太子,竟會發出這等尖酸刻薄的話。
“程光允那人我認識啊,他不像是會說這樣話的人啊。”
裴緒昧着良心說,其實上回也被程光允爲難了個遍。又是奉茶,又給他當徒弟,從頭到尾都像在侍奉自己的老父裴義直。
“走了一個,來了個更厲害的。我這太子真不好當啊,日後見了他,好吃好喝伺候,還得忍他白眼,你說這叫什麽事?”
他忍不住笑道:“您隻要禮賢下士,他自然順從。”
“我巴不得再也見不到他。”
裴緒隐隐露了絲笑。
“殿下、舍人,請用。”魏羽端着盤酪,“典膳局新做了芙蓉櫻桃酥酪,請品嘗。”
趙睿哂然,“你把這個換成水晶糕給他。”
“别,别,這個就好。”
他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不喜歡吃水晶龍鳳糕,故意開玩笑氣他。
趙睿拿起芙蓉花,“現在似乎不是芙蓉開的時節,怎麽六月就有了?”
“啊,這是掌園費了番心思,教人培育出來的。”
裴緒裝作聽不見,一個勁吃糕點。
“哦?她怎麽忽地勤快了?”
“是蕭奉儀說您喜歡芙蓉,她才去的。”魏羽小聲說,甚至不敢擡頭。
“隻可惜開的不應時不應景。”
魏羽見沒讨到好處,反而惹了不快,“那奴把這盤拿下去了。”
趙睿指了指胡吃海喝的裴緒,“不用,全給他吧。”
“謝謝。”裴緒強咽下喉嚨裏的東西。
“那盆芙蓉花也送他吧。”
裴緒差點噎死了,“您說什麽?”
“給你盆芙蓉花。”
他支吾道:“臣也不喜芙蓉。”
若裴緒說他因這盆話想起昔日芙蓉成斷根草的典故,這不是大煞風景嗎?那麽,不光蕭奉儀會嫉恨他,太子會直接揭了他的皮。
其實他内裏最怕日後菀昭碰見太子的芙蓉花,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他的東西。再者蕭奉儀一片好意,絕不能讓他辜負了這顆心。
太子爲難道:“算了,還是放到書院來吧。”
魏羽笑道:“是,是。”他見兩位都不待見自己,就不打擾他們了。
“靜安書院添幾株芙蓉,景緻更是美麗。”裴緒欣賞窗外的假山溪流,“不過呢,書院裏倒少幅畫。”
“畫?是有些善畫畫的,隻是畫的不合我心意。”
他笑道:“太子舍人楊素會畫山水畫,隻是他不曾示人。”
“我見過一次,筆法尚不娴熟。倒是韓永麟的畫,深得我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