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奉儀,蕭良娣。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那她原來是什麽人?”
她自知失言。
“貧家女子賣到蕭宅,因爲姿色出衆被蕭家收養。”
倘若真是蕭氏,那麽後來的一切又該怎麽說。菀昭不禁笑她一生隻是爲人做了嫁衣裳。
“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不是秘密。”裴緒的話讓她清醒不少。“是太子的意思。”看她紋絲不動,卻像在琢磨什麽。
太子爲蕭氏尋了個好母家。
不過,這似乎與朝堂密不可分。
“原是這樣啊。”
前世蕭氏占盡上風,恐怕也與蕭博周脫不開。于皇帝來說,像她那樣的前朝遺族已沒有了價值,而類蕭氏的女子還會源源不斷地被送入宮廷。
“韓祯要回來了啊。”
裴緒莫名其妙地提起哥哥。
“是啊。”
再次日落了,東風掃過深叢,沉寂的老樹嗚咽。天降下寂色,蕭索裏離落着晚聲。
“玉奴,你不去争,别人就會來搶。”
玉奴!這是她的已棄了的名字。他怎麽會知道?
“你?怎麽?”
裴緒淡然道:“我該走了。”
他拂袖而去,快步出了園子。
菀昭怔在原地,任憑東風拂面。
“姑娘。”畫黛喚她。
“平陽郡夫人來了嗎?”
“她在馮府見太太呢,不會到這面來看太夫人。”畫黛說。
菀昭長歎,沒有直面裴緒的娘能讓她輕松不少。
“平陽郡夫人爲何而來?”
“隻是來坐坐。”
畫黛的聲音極輕,好似雲霧一吹而散。
“還有,”
她眼神慌亂,氣息急促。
“什麽事?直說便好。”
“羅姨娘她,”畫黛不敢繼續說下去。
菀昭心裏明白幾分了,“羅姨娘怎麽了?”
“她小月了。”
畫黛躬身未曾去看菀昭的眼色。
“唉,竟會如此。”她無奈惋惜。“去瞧瞧她吧,我還沒見過她。”
“太太聽了會不好受。”畫黛出言制止。
“不,還是要去看看。”
羅氏與她同病相憐,前世她也曾小産。
那天白天還興高采烈地去遊園,晚上就見了紅,想了多年的一夜間化爲烏有了。僅僅是一夜罷了。說不清的惆怅,理不盡的愁絲,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訴說的。
“羅姨娘是個可憐人。”
菀昭的神态恬靜,雪膚纖妍,像剛因春雨離落枝頭的梨花。可惜雨漬後的雪片和了泥,好似人最終落于塵俗,被世事壓倒。
花要麽枯萎,要麽敗落。女人很快就會似花凋零,也許還會被人踩踏。
午後上了雲,雨珠淅淅瀝瀝地降下。雨水打她身上,很久以前也是這樣。她沒了興緻。
她住在雕梁畫棟的麗景殿裏,夜晚點滿燈火。陪伴她度過半生的,正是燭火。跳動的燭火,在她眼裏成了希望。
鬧了場變亂,風言風語傳的滿天飛。她聽見了許多不好的話,其實她也明白怎麽回事。但,她想聽他說真話。
即使答案如此蒼白。
那天氛圍不同,皇帝很坦白,一見她便說。
“韓祯死了,你知道嗎?”
她脫口便問:“你殺了他?”
燭火搖曳,燦若流霞。今日的光格外地刺眼。
“你殺了他?”
她執着地重複了一遍。
話像針紮穿她的心,不管怎麽樣他算給了她個交代。
“燕王夥夥同韓祯等人謀反,經三司會審坐實了罪名。後來又在韓祯的處所發現了上百件兵器。”
趙睿的語氣很平淡,“之前朕也曾提醒過他。”
“是啊,你說過。”
菀昭直視他,盯得牢牢的。仍然神情淡淡的,即使她的淚從臉龐滑下來。
“殺他的是魏王手下的右衛大将軍權江楚。”趙睿的笑意很深。
“我知道。”她靜靜地看着他,“是你,對吧。”
趙睿對韓家的不滿,已經很久很久了。從他做儲君那天開始,就盯上了韓氏。年輕帝王的眼睛,時刻瞄着自己的獵物。隻要有機會,就會又狠又準地撲上去,将其撕碎。
“半個月之前的事了。”他收斂了笑意,換作凝視。“韓祯給燕王的信被謝衷的手下截獲了。謝衷早察覺了他們的小動作,便以共商大事的名頭請了他們過去。還在約好的地方布下了人,恭候他們。”
燈好像通人心,光芒暗下去了。趙睿坐下,卸下罩子并拿起剪子,悠悠然地剪起了燈花。“可惜謝衷的心思終究白費了。燕王老謀深算,身後又有老成謀國的名士。他們識破了謝衷的小把戲。的确這個小把戲不高明,卻也廢了番功夫。”
“是你指使他這麽幹的吧。”
趙睿無心理會,繼續說他的,“謝衷的圈套被他們躲過了,卻因此引蛇出洞了。才不過幾天就按捺不住了,燕王長史想私會韓蒼,但吃了個冷門羹。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朕的耳朵裏了。”
“所以你指使親信瘋傳他們謀反的事,把他們逼到絕路上。”菀昭的臉色愈發蒼白。
“指使他們的是蕭博周,他早就惦記皇後和太子之位了,給他點甜頭,就會如餓狼一般撲上去。”趙睿冷冷一笑。
“蕭貴妃也是你的棋子啊。”她輕輕歎息。
旁邊光亮的燈燭已複明,剪子擱桌子上,“權術罷了。”他的笑意又漸濃,燦若光華。“燕王希望扶植個吏部尚書,借此掌握官員調動。可沒想到前一個是好比侯君集的廢物,除了橫沖直撞,便想不到什麽對策了。再說他支持的是魏王,與他燕王無關。就遂了朕的意擢蕭博周爲尚書。”
“但蕭博周不會受他擺布,因爲貴妃。”
“不完全對,貴妃還有兒子。就算未得手,隻得了勢。還可效仿周公擁成王。”他的話冷極,無處不體現他的涼薄之性。
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他隻在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執子下天下棋局,而這局隻有他一人在下。
“蕭博周想他外孫爲儲君,又怎麽會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做個反賊呢?所以,他甘願助你成事,哪怕這是戕害手足的不義之舉。”她淡淡地說。
。。。。。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