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新仙門複建,但多少因爲被安置在博陽的緣故,仰仗澤氏鼻息過活,在很多世家家主看來,與街角要飯的乞丐也沒什麽兩樣,不過是澤氏标榜自家仁厚的提線木偶。與昔年四仙門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而對于澤氏來說,新仙門不過是爲了堵住悠悠衆口順便遮掩當年博山血案的權衡之舉,多少更是看在绾氏的面子上。如今時過境遷,绾氏也已經不複存在,澤德廣又怎麽還會把新仙門放在心上呢?
所以,新仙門不論想做什麽,都難免遭人掣肘,更少不得在世家那裏遭遇冷眼和嘲諷。能把天台山上公開陳氏罪惡一事做成,雪千影之前也頗感意外。心裏想着應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血族公主在幕後運籌帷幄的結果。眼下聽尹落鸢這麽說,也多少有了些别的計較。
“既然是尹老闆的朋友,那不妨就請出來吧。藏頭露尾成何體統。”夜小樓說着,又看了一眼修正,玩笑道:“你沒看修先生的筷子都舉起放下好幾回了嘛。人不全,不好開宴呀。”
尹落鸢笑着說是,轉身出去也不忘将門帶好。但雪千影幾個都是耳聰目明的,聽她出去之後沒走幾步就又有開門關門的聲音,不多時,開門關門聲又再次傳來,走廊裏多了一組腳步聲。
“這腳步聲,怎麽有些熟悉呀。”修正的耳朵最是靈敏,端着筷子,挑眉說道。
話音沒落,他們雅座的房門被從外面打開,尹落鸢開門之後,竟然往旁邊讓了讓,道了一句:“冷先生,您請。”
竟然是冷月寒?!
“無常元君,夜公子,十六娘,修先生,好久不見。”冷月寒欠身與衆人客套。
雪千影直接站了起來。看着冷月寒滿面的笑意,卻一言未發。
自從她由夜小軒的口供和青朗的親筆信中得知,琵琶嶺截殺、白鶴遇襲和夜雲台刺殺雖然是绾宜的手筆,但幕後卻有澤氏參與、而這位冷先生更是謀局之人的時候,雪千影就對冷月寒起了提防之心。
眼下,這人與新仙門和博山遺族勾結在一起,又以這樣的方式和身份出現在雪千影的面前,實在是令人懷疑其用心。
“你們到底還吃不吃了。”修正極其無禮的用筷子敲了敲碗碟,“好好的一桌子菜,涼了就糟蹋了。”
雪千影聞聲,展露出善意的笑容,請冷月寒入座。
“是我叨擾了。”冷月寒再度欠身行禮,之後坐在了尹落鸢坐過的位置上——按道理來說,那是主人家的座位,她這樣有些不合适。但尹落鸢似乎不以爲意,在冷月寒下首的位置坐了,還親自給衆人布菜。
雪千影坐下之後,便隻顧吃菜,不說話。吃了半晌,又問修正她能不能喝酒。修正稍稍蹙眉,最終還是點頭。夜小樓直接挑了一壇酒拍開,給雪千影倒了滿滿一盞,卻将酒壇子放在了自己的身邊。
“這麽些時日過去,夜公子的性情還是沒變。”冷月寒笑着,端起自己的酒盞,遞到了夜小樓的跟前。
夜小樓擡眼看了她一眼,實在是對這個女人掀不起半分好感。隻是眼下雪千影還在虛與委蛇不與之翻臉,那麽自己也隻能裝模作樣的演下去。想到這裏,便笑着将酒盞斟滿,而後将酒盞遞了回去。
冷月寒端起酒盞,與雪千影放在手邊的那隻輕輕一碰:“無常元君,新年吉慶,喜樂安康。”說着,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雪千影将嘴裏的吃食咽下,放下筷子,也将酒盞裏的酒一口喝光,将杯底朝着冷月寒亮了亮。
“元君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爽直。”冷月寒恭維了一句,卻沒有動筷,也沒有繼續敬酒。
雪千影放下酒盞,也沒有再次拿起筷子,反而是盯着冷月寒看了半天:“從未問過冷先生的仙号,想來非玲珑二字不可。”
冷月寒挑了挑眉毛,對于雪千影拐彎抹角罵她多少有些驚訝,旋即又笑了起來:“看來一場重傷,果然是讓元君的性情有些變化。”
“吃一塹長一智。人也不能一直做傻子。”雪千影仍舊是話中有話。
冷月寒并不爲自己辯駁,笑得依舊溫潤圓融,也不知道她是堅信自己做過的事情雪千影不會知道,還是笃定雪千影不會與自己翻臉。
“冷先生如今号稱澤氏第一謀士。兩州交鋒之時,我玄州沒少在冷先生手底下吃虧。如今又搭上了新仙門和博山遺族,真不知道來日再見,冷先生還會拿出怎樣令人吃驚的身份?”夜小樓夾槍帶棒地幫腔。
“至少,竊一城一州之地這樣的小事,冷先生應是不屑。”修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以冷先生的格局和手腕,大抵應該志在天下吧。”
冷月寒笑得更深:“看來幾位對冷某人多有怨怼?身份一說,不過是爲了形式方便。方才尹老闆引薦之時,應該也解釋了,我與新仙門也好,與博山遺族也罷,并非盟友,更沒有交情,不過是利益使然,暫時走到了一起而已。至于方才修先生所說,不錯,月寒自出師之日起,所圖所謀,就是這天下二字。”
雪千影點了點頭:“方才尹老闆還說,天台山一事,冷先生幫着出了不少力。千影代娘親謝過冷先生高義。”
“月寒做事,向來有自己的目的,天台山一事,純屬是順手幫忙而已。而且,元君應該知道,我可不是什麽大善人,出手必然是有所圖,是要報酬的。”
“那冷先生今日便是來讨要報酬的麽?”雪千影努了努嘴,“真不知道,我如今這幅樣子,還有什麽值得冷先生親自跑一趟的。”
“倒也不急在今日。這份酬勞我将來再向元君讨要。”
雪千影冷笑着看向窗外:“我可不會付利息。”
冷月寒也看向她看向的方向:“給多少是元君的态度,能要到多少,看我自己的本事。”
雪千影沒再說話,冷月寒也沉默下來。尹落鸢見幾人都不再動筷,也放下了手裏的筷子,陪坐在一旁。寬敞的包間裏,落針可聞。
許久,冷月寒才道:“看起來元君的傷勢已經大安了,不知道修先生的回春妙手,能否修複元君的靈海,幫助元君恢複修爲呢?”
明天早上8:0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