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客棧的廚子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爲三位包店的客人奉上一大桌美味。
而雪千影從酒肆帶回來的美酒,在和夜小樓的争吵中完全沒用上。于是大方地拿出來一部分,說是要給修正接風。
可修正卻不領情:“我又不飲酒,還是便宜了你們兩個?”說着,又數了數地上的酒壇子,癟着嘴:“統統不許多飲,每人最多兩壇!”
于是雪千影拿了四壇酒擺在桌子上,剩下的又都收了起來。
雪千影說康墉的酒還算不錯,要分一些給修正嘗嘗。修正卻指名要分夜小樓的。雪千影和夜小樓看着修先生,都十分不解。修正卻湊到夜小樓耳邊說了句什麽,肉眼可見,夜小樓瞬間變成了煮熟了螃蟹,從額頭紅到脖子根。
雪千影不解其意,卻也沒問,拎起夜小樓的酒壇子,給修正倒了一碗。而她和夜小樓直接就着酒壇暢飲。一隻海碗兩隻酒壇撞在一起,飲下的仿佛不是酒,而是快意和灑脫。
修正還給雪千影帶來了莫雪歌的親筆信。
“阿橫不動用青鸾,卻要你親自帶過來?這得是什麽要緊事?”雪千影說笑着拆開手中的信,看了幾眼,稍稍蹙了蹙眉。
夜小樓放下酒壇看着她。
“是澤氏的事兒。澤德廣和喬夫人回到純陽城沒幾日又遭逢了刺殺,據說又是仙門遺族動手。澤少主和喬夫人都受了傷,卻連一個刺客都沒能留下。”雪千影将書信遞給夜小樓。
“這不是咱們早就知道的事情麽?你蹙眉做什麽?”夜小樓一隻手接過信,另一隻手去撫平雪千影的眉心。
修正見了直咋舌:“你們倆還能更膩味嗎?”
夜小樓輕輕一笑,也不理他,看了一遍信,還給雪千影,突然道:“我記得,傳給阿先的信是,澤少主和冷先生受傷?怎麽到了阿橫這裏,變成了喬夫人?”
“我方才想的就是這個。澤德廣那人向來有些彎彎繞,澤世光更甚,會不會是防備我們,故意放出假消息?”雪千影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猜測。
“倒也不無可能。”夜小樓搖了搖頭,“沒準也不是顧忌我們,是害怕阿先着急呢,畢竟他和喬夫人的感情那麽好。”
雪千影點點頭。可還是沒想通,爲何莫雪歌要讓修正親自帶信過來。
修正突然笑了起來:“算了,不跟你們打啞謎。家主是害怕我想出門又被師兄們攔阻,替我找了個借口而已。”
雪千影和夜小樓緊繃的精神瞬間松了下來。夜小樓拎起自己的酒壇,又給修正倒了滿滿一碗。
“不是說好的就喝一碗?”修正低頭看着面前的海碗,有些撓頭。
“隻罰你一碗,偷着樂吧。”夜小樓惡狠狠的瞪了修正一眼,轉過頭去看向雪千影時便換了笑臉,兩隻酒壇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兩人灌了一通,還不忘催修正,修正無奈,隻能又陪着他們喝下大半碗。
夜小樓又給他斟滿,修正幾乎跳了起來:“夜勝寒,過分了!”
夜小樓卻隻是笑:“不是你方才勸我少喝些麽?”
“你……”修正指着夜小樓,最終還是沒敢直接把方才的話原樣當着雪千影的面說出來,隻能狠狠地嘟囔了一句,恩将仇報。
修正極爲少見的醉酒,被夜小樓扛回到房間裏時,還念念有詞,說夜小樓不仗義。夜小樓隻是笑了笑,幫他脫了外袍和鞋襪,強行捏開嘴塞了一顆解酒丹,又在床頭放了清水,以備醉酒的人夜裏口渴。
做完這些,夜少主返回自己的房間。一推門,一抹鮮紅撞入眼簾。
雪千影已經洗沐完畢,換了寝衣,聽見動靜,也回眸看向他。
紗制的寝衣,玲珑身段若隐若現。鮮紅的顔色,是雪千影平日裏幾乎不會碰觸的色彩,但卻将如冰雪雕砌的人,襯出幾分俗塵才有的嬌媚。
夜小樓站在門口愣了好半天,一時之間竟不知今夕何夕。
寝衣是他送的。當時兩人還這麽親密。夜小樓隻是碰巧從家裏的箱籠裏找到這件生母的遺物,摸着像是嶄新的。放在一起的還有珍珠夫人和夜一令大婚時的禮服和首飾。
夜少主記得大伯母講過一段過往,頗有些感慨,便鬼使神差的帶在了身上,又鬼使神差的送給了雪千影。隻當是個念想,最多隻是逗弄。平時自己想想也就罷了,卻也從沒想過雪千影真的會穿。
而且還穿給他看。
兩人雖然隻是小小争執,遠遠算不上是破鏡重圓。但雪千影肯放下身段哄他,夜小樓心裏還是很受用的。
又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明明是他不好,沒把話說開讓雪千影起了誤會,如今卻像是雪千影無理取鬧似的。這樣不好。
可理智已經管不住雲齊天士的腿腳。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雪千影的面前。
除了寝衣,雪千影平日裏慣戴的首飾,就連不見萬物和星軌,也都摘了。唯有脖子上一根金色絲線編成的線繩,上面挂着千葉玉璧。線繩兩端還系着兩枚金色的荷苞墜子,繞過白皙纖細的脖頸,垂在鎖骨上。
“好看嗎?”雪千影擡頭看着夜小樓。
好像她也不用問,夜小樓的臉上都寫着呢。
雪千影垂眸笑道:“你說是你娘親的遺物,我本想留到你我大婚再穿。可如今看來,那一日怕是遙遙無期,我就先拿出來了……”
夜小樓突然将人按在懷裏,親了親她的額發,又道讓她等自己片刻。
夜小樓鑽進了淨室。雪千影猜測他八成是要換衣裳,可他倆如今,換個寝衣,也應該不用特意背着吧?
不多時,夜小樓鑽了出來。這回輪到雪千影發愣了。
夜小樓也換了寝衣不假,卻也是一身大紅的顔色。袖口上用啞光的絲線繡着繁複的千葉長生暗紋,領口上卻是用金線繡的一排細小的囍字。
“這是……”雪千影看着夜小樓穿紅衣的樣子,竟然比平日裏更俊俏幾分。配上眼角的疤,春花秋月,相思萬種,風流含情,無外如是。
“我成年的時候,小嬸嬸給我裁的。”提起柳氏,夜小樓有些傷感,“小嬸嬸說,不知我幾時成婚,她能不能看得到,便按照她家裏的習俗,提前替我裁了兩套大婚時的寝衣。”
雪千影隐約知道柳氏的故事,知道夜小樓是想念一直待他極好的小嬸嬸了,踮起腳摸了摸夜小樓的頭算是安慰,又伸手抱住了他。
吵架之後當然要發糖了。中午11: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