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令牌上所呈現出的三十年前的情景,還是讓雪千影和夜小樓大吃一驚。
因爲當時拿出這枚令牌的,正是澤德廣。是他帶着不少世家公子,齊聚廣寒殿,問月虔要人。而澤氏與博山的關系實在是太友善太親密了,月虔根本不疑有他,直接應允了澤德廣認人的請求。
而這枚令牌,在澤德廣口中,亦是爲仙尊所贈,并稱其爲必要時可拿出與仙門交涉的證物。
更令人震驚的是,當時出現在廣寒殿中的,還有雪靥。似乎他是先于世家公子們來到博山的,說是來做客。當月虔對澤德廣提出想要尋人認人一事稍顯遲疑之時,是雪靥推波助瀾,成爲壓垮月虔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阿虔你不信世家,難道還不信澤少主麽?更何況還有仙尊信物做保。”彼時雪靥如是說道,成功幫助世家敲開了博山的大門,将血族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亦是他提出,将澤德廣手中的令牌質押在此,留待事了之後再來取回。而後,不知出于什麽原因,負責善後的绾筠幾番清理廣寒殿的時候,卻對遺落在角落裏的令牌視而不見,而後使它在大殿一角等待三十一年,等來了雪千影三人。
如此串聯下來,事情的真相,乃是澤氏與衆多世家乃至雪靥進行勾結,打着尋找船難中失蹤的商行東主的旗号,說服月虔同意将血族人集中在礦中,而後以火攻之,大肆屠戮,以至于博山傾覆,血族滅族。
借用不見萬物上的靈力,出于身體上的考慮,雪千影隻施術一刻鍾便收了,但蠻橫霸道的靈力對肌體損傷仍然很嚴重,雪千影稍稍喘了幾口氣,用還在顫抖甚至微微滲血的手,帶着餘悸拍了拍胸口:“幸好阿先沒有看到這些,不然……”
夜小樓也點了點頭。澤世先對于澤德廣的敬重,遠超尋常父子,本身又是個心善心軟的,更何況又親眼見到了月岚佩劍上溯回得出的血族被屠殺的景象。若是得知,澤德廣果真參與了血族滅族,甚至可以說是主謀,怕不是當場就要暈厥過去。
“阿先那裏,”雪千影不忍的說道,“還是要瞞下來。”
夜小樓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若他不問咱們便不提。若阿先問起,咱們就說,這上面有仙尊留下的禁制,沒辦法施術。暫且瞞過去吧。”
雪千影點了點頭。
所以,當年所謂的博山内亂,所謂的救援不及,如今看來,全都是掩人耳目的謊話了。從溯回術可知,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世家爲數不少,衆口铄金,倒也由不得旁人不信。
想到這裏,雪千影和夜小樓都是輕歎一聲。爲昔年博山,也爲被蒙在鼓裏的天下蒼生。
“咱們現在又解釋了兩個疑問。”雪千影看着自己顫抖不已的手,聲音有些啞。從雪靥的話中,可以證實,這令牌确是仙尊所遺贈的信物。至于這一塊令牌與贈予绾筠的短劍和先沈氏的令牌,意義目的有何不同,如今卻仍不得而知。
而之前雪千影曾經猜測,仙尊贈绾筠短劍是爲了防備雪靥,但如今看來,雪靥對澤德廣手中的令牌來曆是知情的,那麽這一重猜測便也算是被證僞了。
但雪千影心中最大的疑問,澤德廣爲何要滅殺血族全族,至今仍是個疑問。
雪靥這邊的目的,反而令人容易猜測,畢竟他爲了應和滅世之谶,推動世家對博山舉起屠刀,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反而很符合這位仙主一貫的行事風格。
可澤德廣,及衆世家子弟,冒如此大的風險,能從這件事上得到什麽好處呢?
事情愈發撲朔迷離起來。
夜小樓伸手握住雪千影顫抖的手,用帕子裹住,叮囑她今日無論如何不可再動用靈力了。
至于明日,那也要看恢複如何再做打算。
雪千影答應下來。
夜小樓有意讓她靜一靜,好待困意上來能乖乖去休息,于是将她獨自留在酒桌旁,自己繼續去跟龐大的屏風較勁。沒過大半個時辰,夜小樓回眸一看,雪千影果然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夜小樓想要挪她去卧房休息,剛将人攏到懷裏,雪千影的睫毛就動了動,夜小樓生怕把人擾醒了,便将她放回到桌子上,隻取了氅衣給她披上,又摸了摸手腳,确實不冷,這才放下心,繼續去鼓搗屏風。
待到浮光槎外天色大亮,雪千影悠悠轉醒。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就看見夜小樓正站在巨大的屏風前發呆。
剛睡醒的人口幹舌燥,伸手去抓酒想要潤潤嗓子,卻不想精神恢複了,手還沒有,一下子把桌上的酒壺碰翻到地上。
夜小樓應聲回頭,見她醒了,連忙過來,将地上的酒壺撿起來,又倒了熱茶塞給她:“大早上就喝酒,等阿正回來少不得又要罵你的。”
雪千影慵懶一笑:“誰記得它是酒還是茶,我隻看它離着近。”說着,喝了幾口熱茶緩了緩,果然周身上下熨帖了不少,便問夜小樓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發什麽呆呢。
“三幅屏風都拼好了。”夜小樓指着斜前方不遠的地方說道,“頭兩幅我還原了,隻是這第三幅,卻有些問題。”
“什麽問題?”
“第三幅之前被人打亂重新拼湊過。我按照石質紋理重新拼了,出來的形貌與之前完全不同。”
雪千影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帶着幾分訝異幾分疑惑的咦了一聲:“竟是一副風景圖——怎的這般眼熟?”說着突然想到什麽,拉着夜小樓,也顧不上睡了一夜腰酸腿麻,連鞋都忘了要踩一雙,直接光着腳,将人拉進了書房,指着此前鋪了滿地一直沒收的重新拼湊出的畫卷給夜小樓看:“你看,是不是很像?”
豈止是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所以,先沈氏早就知道那壁畫被人動過,或者做手腳的就是先沈氏中人。他們特意留了圖樣以備來日還原——隻是沒想到,你師承玉無尤大師,竟然可以通過石質紋理将其還原成本來的模樣。”雪千影低頭看着地上的畫,少許驚喜很快就消散不見。
因爲無論是壁畫被打亂之後,還是如今做了還原,都不過是尋常山水風光,别說看不出任何線索,就連畫得是哪裏,以雪千影幾乎快要走遍天下的閱曆,也幾乎看不出來。
但既然選擇在壁畫上動手腳,必然是爲了隐藏什麽。
這一點毋庸置疑。
仙尊:死了這麽久還要返場,意外不意外,驚喜不驚喜?中午11: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