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天是在船上過夜的。夜小樓自然是君子,将雪千影哄睡之後,自己對着殘月惋惜自己再次錯過大好良辰。
眼見湖面上燈火漸稀,實在沒什麽景色可供流連,便鑽回自己的房間。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将自己烙成大餅,最終還是無奈起身,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繼續刻着一直沒有完工的木雕。
雪千影其實也沒有睡着,起身看過他兩次,見他都沒有發覺,又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都是幹什麽呢。”雪千影自己也覺得好笑,索性蒙着被子自欺欺人又毫無顧忌的笑出了聲。等終于覺得被子裏憋悶,掀開冒出頭來,一眼看見坐在自己床邊正看着自己滿面狐疑的夜小樓,吓了一跳。
旋即再次笑了起來。
夜小樓有些無語,不明白雪千影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猜的那個,又害怕自己猜錯了,于是就那麽手足無措的坐着,看着雪千影在那裏笑得喘不上氣。
“夜小樓,你,你可真是……”雪千影笑夠了,坐起來順了順氣,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傻呀。”雪千影伸出玉指,戳了戳夜小樓的額頭。
難道是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雪千影盯着夜小樓的眼睛,撓了撓頭,心說這還得怎麽暗示呢?
要不,直接說?
夜小樓卻趁着雪千影的遲疑和恍惚,直接捉了她的手指,鬼使神差的,含在了嘴裏。
還用舌尖舔了舔。
雪千影整個人僵住了,瞪着眼睛,很快将濕哒哒的手指抽了回來。轉身蒙着被子,倒在床榻上,背對着夜小樓,一動不敢動,連呼吸的起伏都壓制住。
就像被蛇盯上的兔子,将頭紮進草叢裏裝死時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稍稍動動耳朵,身後的就會撲上來将自己吃掉。
無常元君顧頭不顧腳,上半身是蓋住了,寝衣卻被蹭起了一截,露出一雙玉足并雪白的腳踝,還有半截小腿。雪千影膚色極淺,幾乎是泛着熒光的白。這白折射到夜小樓的眼裏,灼得雲齊天士終于回了魂。
臉色如熟透豬肝的夜小樓,伸手拍了拍雪千影,幹啞的嗓音,喚了一聲茕茕。
雪千影依舊沒動。夜小樓的手就搭在雪千影的腰上,沒撤走,也沒動。
“那個,你若是睡了,我就回去了。”夜小樓腦子有些缺血,自己都不知道說出來的話是什麽。
雪千影嗯了一聲。不多時,就感覺那隻手慢慢挪開,竟然還幫自己抻了抻被子,把腿腳裹上,不經意間觸碰到自己皮膚的手指,燙得像燃着的火折。
接着床榻一晃,腳步聲響起。
這人還真走了?
雪千影長出一口氣,輕輕摸了摸自己燙人的臉頰,手指上多少沾染了某人唇齒間甘梅飲的甜香,若有似無的鑽進鼻子裏。雪千影不由得将手指放在鼻尖處嗅了嗅,像是陳年烈酒直灌入心田,又好似解酒的丹藥讓人瞬間清醒。
回想起那柔軟溫濕,無常元君羞得再次将頭蒙進被子,癡癡地笑了起來。
而此時夜小樓就站在門口,看着他家無常元君細膩直率又反複無常的懷春心思,進退兩難。
一夜難捱。第二天一早,當夜小樓頂着眼底的烏青,鑽進船艙來叫雪千影起身的時候,卻發現人不在。
“難不成被自己吓跑了?”夜小樓心頭浮起莫名的酸楚,鑽出船艙,四下找了找,的确不見雪千影的身影。
人呢?
圓月提燈舟還在水上随波逐流。夜小樓害怕跟雪千影走岔了,也不敢擅自登岸去尋人,隻能站在船頭四下張望。
好在沒多久,水面上掠過一個雪白的身影,仿若碧色湖面上,綻放的一朵昙花。
正是他家無常元君。
雪千影手裏抱着幾個袋子,還冒着熱氣,是特意從岸上小食鋪子裏買來的,剛出鍋的肉包。
“清晨和一條花船錯身而過,聽船上的花娘提起,這岸上有賣你們玄州風味的小吃,特意去買了些回來。你昨日不是想家了嘛——什麽表情呀你,尋不見我,着急了?”雪千影将袋子放在桌案上,一邊淨手一邊笑着問道。
夜小樓直接奔過去,将人整個按在懷裏。
“以爲把你吓跑了。”夜小樓聲音又啞又沉,說出來的話像是錘子一般,一下一下撞在雪千影心裏。
雪千影反應了好半天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又是一陣面熱心跳,雙手攀上夜小樓的肩膀,繞過他的脖子,擡起頭,正對上那雙含情脈脈又充滿危險的眸子:“傻子。”
而後,極少見的,無常元君踮起了腳,主動将甘冽的朱唇奉上。
所謂玄州風味的肉包,實在算不上地道,尤其是已經半涼的時候。肉又柴又膩,面皮也吸了太多水汽。
夜小樓隻吃了一個便不再動筷,無常元君更是挑嘴,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還是茕茕的滋味更好些。”夜小樓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後才覺不妥,倏忽間臊紅了臉,十分刻意地擦了擦嘴,偷偷看了一眼雪千影。
雪千影養氣的功夫向來好些。似乎是盯着水中的遊魚,又好像在觀察遠處的畫舫,全然一副沒聽見的樣子——除了悄悄爬上臉頰的绯紅。
兩人都無心用膳,雪千影将桌子收拾了,準備和夜小樓登岸逛逛。往前不遠就是生州州府風淩,是諸葛氏的地方。而與風淩一江之隔,便是鱗州陸氏所在的潇湘。亦是一座繁華的大城。
“所以,去風淩還是潇湘?”雪千影攆着袖口,猶豫不決。
陸氏因爲蓮姜的緣故,與蓮氏一直沒什麽來往,兩家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因爲兒女婚事變得親密,反而因爲蓮姜“拐”走了原本的家主繼承人,鬧得很僵。
至于諸葛氏,向來爲澤氏馬首是瞻,家主諸葛微雨更是個外強中幹的草包,空有一腹野心,算計全都寫在臉上。若不是看在他主子澤德廣的面子上,青氏早就出手滅殺了。
“去風淩吧,我們無非就是打尖用膳,别驚動諸葛氏的人也就是了。”夜小樓盤算了一下,做出了決定。
三月底的生州,溫度比鱗州稍微涼爽一些。兩人在城裏逛了不到半條街,夜小樓便拿出披風,小心的給雪千影系上。濃情蜜意之時,必然對周遭有所忽略,在系緊繩扣的時候,突然被雪千影摟着腰扯到了一邊。
夜小樓探頭看了一眼,隻見一隊人馬在橫沖直撞,狂奔而過。虹色百蝶衣袍翻飛如落英,看得夜小樓直蹙眉。
果然還是碰上了諸葛氏的人。夜小樓将雪千影擋在身前,又轉過頭來盡量避免那隊人看見自己的臉,等到他們盡數走遠了,這才松了口氣。
中午11: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