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城列出的名單,兄弟倆看得入神。
夜小樓首先排除了夜一芳。夜一芳與夜一蒼是親兄弟,但兩人年齡差距很大,夜一芳如今已經六十多歲,是夜氏族老之一,行事很是穩重,算是夜一行信得過的心腹之人。此番夜一行帶人去往千燈,特意将此人留下爲自己安穩後方。
夜一芳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早年間便以遠嫁,脫離了夜氏。長子娶了個女夫子,兩人婚後搬離了夜雲台,在夜陽城裏開了兩家書院。小兒子如今還沒成婚,大半時間随父母在夜雲台居住,其餘則是留在礦上打理事務。
夜小樓排除夜一芳的理由,是他名下沒有工坊,隻有玉礦。而且他家的礦産都是交給小兒子打理的,自己并不沾手。至于他們家的大兒子,平日裏若來夜雲台,也是爲了指點小輩們讀書功課。
無論是名望還是修爲,無論是利益還是人品,夜一芳和他的兩個兒子都不太可能有取夜一行夜小樓而代之的野心和動機。
夜小城也同意堂弟的觀點,将夜一芳的名字勾了去。
接下來被排除的是夜一甯。他是一字輩的老幺,比夜小城還要小上幾歲,尚未成婚。夜一甯出生不久,生身父母就不在了,是夜一行把他接到身邊,跟夜小城叔侄倆被夜一行一起養大,可以說是長兄如父,兄弟倆感情特别好。夜小樓甯願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背叛夜氏,也不相信小叔叔會背叛伯父。
夜一甯自小性情單純天然,是個武癡,修爲早已經超過夜一行和夜一平,是如今夜氏不爲人所知的第一高手。夜一甯兩耳不聞窗外事,隻醉心于他手中的雙刀,癡迷到連吃喝都不在意的程度。
這人雖然脾氣暴躁,但卻是個直脾氣,說話辦事一點彎彎繞都沒有。就連平日裏家中大事小情迎來送往,都是幾個嫂子幫他一筆一筆記着的。而就算他偶有疏漏,也不會有人跟他計較。
夜小城提起的那些供奉,送到他那之後怕是随手放哪了他自己都記不得。哪裏還懂得用這些東西去籠絡旁人呢?
“但一甯叔叔名下的幾間工坊,這次被卷入假農具的事情裏。”夜小城道,“但應該是他從來不管名下的工坊,才被族叔祖鑽了空子。”
“以一甯叔叔的性子,知道了怕是會直接把人扭送到我們面前。”夜小樓搖搖頭,他害怕夜一甯沖動壞了自己的事兒,這幾日連番抓人都特意繞開了他名下工坊的人。而且,若是夜一甯能布出這麽大的局,他甯可把夜小樓三個字倒着寫。
“而且一甯叔叔現在根本不在夜雲台。”沙若雨補充道,“他從去年九月便爲了今年的名仙擂閉關修習,已經大半年沒見人影了。”
“我說嘛,曹氏的事情他怎麽沒跟着火上澆油。”夜小樓一拍額頭,示意夜小城可以将夜一甯的名字也劃掉。
剩下這兩個人,夜小樓和夜小城四目相對,卻沒了主意。
夜一亭是夜小姽的生父,平日裏夜小樓稱他一聲小叔叔。夜一亭是夜一行和夜一令的親弟弟,都是老家主的血脈。隻是因爲年紀小,資質也一般,所以沒有被老家主列入家主候選人之列。
老家主故去之後,夜一亭就在夜雲台上跟着兄長和姐姐生活。平日裏不聲不響,沒什麽出挑之處,但也不算沒出息。修爲上也堪破了悟道境,書讀過一些,算不上滿腹經綸,但也不算胸無點墨。他名下工坊和礦産都有,還有幾間鋪子——據說是他妻室的陪嫁——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日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算富足。
夜一亭的妻室是一名散修,修爲不高,來曆也很模糊,但長得很漂亮,性情爽直,臉上總是帶着笑,潑實卻不潑辣。兩人隻有一女,便是夜小姽,但小嬸嬸很喜歡孩子們,尤其照顧夜小城夜小樓這幾個沒娘的孩子。夜一平不在夜雲台的時候,小嬸嬸還幫忙照看内院,幫着夜一行打理内務,算是一位難得的賢内助。
“小叔叔名下工坊、礦産都有,這次也被卷了進來。他工坊的幾個掌櫃,昨天也在牢裏,應該是被人一起殺了。”夜小城說着,又看了一眼沙若雨這邊的名單,“不過小叔叔家裏沒來人鬧。”
家裏死了人卻沒有參與圍困夜小樓的院子,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支持的态度。
兄弟兩人又将目光看向夜一明這個名字。夜一明也是夜氏的族老。本是孤兒,因天資不錯,被老家主帶在身邊教導,後來更收爲義子,改名換姓,入了一字輩齒序被老家主收養。
或許是出身的緣故,夜一明性子很是要強,與夜氏不爲人先的家訓很不相符。二十出頭邁入悟道境,雖然比不得夜一甯這等武癡,但在修習上很是用心,算是夜氏這一輩之中的高手,又因心思細膩,遇事果決,夜一行繼任家主之後,便将整個夜雲台的護衛托付給了這位義弟,直至今日。
夜一明在夜氏族中很有人望,平日裏有個大小摩擦,不宜驚動夜一行和夜沉沉的,都會找他來調停。而且夜一明還有兩個十分出色的兒子,一個常年留在東海護漁,另一個則經常被夜一行派出去代家主做事。
“叔父名下有礦産也有工坊,打理得都很好。農具的事情,叔父家也有不少人牽涉其中,但前日抓人的時候,叔父特意叫人傳話,讓我秉公處置不必顧慮。”夜小城看着夜一明的名字,目光有些飄忽,按理說,夜一明是夜氏的養子,一字輩死絕了之前,家主之位怎麽也輪不到他,但曾經有一個傳言,讓夜小城很是遲疑。
“那時你們還小,或許不記得了,大概是父親繼任家主前後。”夜小城道,“族中突然有人傳言,說一明叔父乃是祖父的私生子,借了孤兒和義子的名義帶回來養的。還拿出了不少證據,什麽一明叔父母家的鄰居從未見過他父親之類的,總之也算不得什麽證據。”
“後來呢?既然有流言,那是怎麽平息的?”夜小樓問道。
“流言怎麽可能平息呢,不過是父親強行彈壓罷了。不過我聽父親提起過,一明叔父确實是收養的孤兒,與祖父無關。叔父被族人撿到的時候,随身帶着襁褓和長命鎖,還有他生身父母留下的兩縷頭發。襁褓上面清晰的記錄了叔父的生辰和父母的名字,以及遺棄孩子的原因。後來父親也親自去走訪了他生身父母家裏,确切的得知他雙親已經故去,墳茔都還在。”
“那叔父自己對這些流言怎麽看?”夜小樓追問道。
夜小城搖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沒聽長輩們提過。”
夜小樓蹙眉不語。
現在有一個非常要緊的問題,就是這二人都與中三房沒有關系。
“兩者相比,我更懷疑一明叔父。”夜小城又道,“小叔叔自身是比不過父親的,膝下也隻有一個女兒,小姽的資質雖然也算不錯,但遠不及你。而且小叔叔在族中也沒什麽人望。這樣的角色,便是站出來登高一呼,追随者也不會太多。反觀一明叔父就不同了。若是他當年自己也信了流言,心生怨憤,倒也……”
夜小城話沒說完,夜小樓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在猶豫,一名護衛跑了進來,在沙若雨耳邊耳語了幾句便又跑走了。
沙若雨神情凝重,見夜小樓和夜小城都看着他,不得不把話說出來:“一明叔父抽調了夜雲台近半護衛,将這裏圍起來了!”
今天四更,中午11: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