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寒向澤德廣彙報完流州之行以後,澤德廣的臉色不太好看。
“本以爲夜小樓就算不肯接受,也能領情,好歹也能在夜一行那位曹氏說幾句好話。沒想到事情竟然成了這樣。還有,那盲醫什麽時候成的婚?怎麽從來沒有得過消息?”
冷月寒搖了搖頭:“修先生的說法是早有婚約,隻是沒有行禮,而且藥谷算不得世家,也沒有昭告的必要。”
“能将亡妻的雙眼拱手相送,這位修先生,倒也是個人物。”澤世光冷冷一笑。
“确實,修先生心志之堅異于常人。與夜少主更是相交甚笃。”冷月寒垂首應道。燭光昏暗,看不清她的臉色和表情,但言語之中,卻仿佛沒什麽态度。
澤德廣冷笑一聲:“不過這夜小樓的眼睛也好了,也該消氣了,就沒有繼續賣慘打壓曹氏的理由。我明日去與夜一行好好談談糧食的問題。”
“怕是夜家主不肯輕易松口。”澤世光道。
“那也不能放任夜氏與蓮氏繼續勾連不管。更何況,當初定計借由曹氏的糧價打壓夜氏的财稅,剛剛收到些效果,就被曹氏那群蠢貨給搞砸了。現在必須想法子找補回來。”
“曹氏本就不堪大用,利用他們對付夜氏,也不過是閑棋。家主不必爲了此等小事動怒。”冷月寒拱了拱手,“對付夜氏這等世家,還是應該按照咱們之前定計,從内部瓦解,才是上策。”
澤德廣瞥了冷月寒一眼,神色稍解,“确實如先生所說,夜氏内部早已經千瘡百孔。隻是,今次的事情,那些蠢貨過早的跳了出來,倒是白白浪費了。”
“無妨,隻要他們不曾吐露與我澤氏有關——想來他們也不敢說實話,畢竟在玄州,勾連外族乃是重罪。”冷月寒掩口一笑,“家主不妨做個順水人情,此番幫着夜氏在蓮氏面前多說些好話,化解了兩家争端。夜一行那人,最是斤斤計較,不願欠半分人情。家主此番幫他說話,他一定會想着還回來的。到時候,這瀛州的糧食,不就是好說好商量了麽。”
“至于蓮氏和夜氏,父親忘了,那位無常元君向來是有恩必償有仇必報,又最是護短。若是她知道夜氏欺負到自家頭上,必然不會放過夜氏的。咱們就等着看他們狗咬狗,豈不省心。”澤世光也笑着勸說澤德廣。
“可這樣平白折騰了一通,曹氏損失了農稅不說,還暴露不少在夜氏的布置,民間那句俗話是怎麽說的?偷雞不成蝕把米,是不是?”澤德廣很不甘心的甩了甩袖子。
“父親,您忘了,月寒曾經說過,對于暫時打不動、騰不出手的敵人,咱們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削弱他。月寒當初寫了滿滿三頁紙的計策,如今才用了三四條,咱們還有大把機會,在平定中原之前,将夜氏削弱,甚至能夠看着他自行瓦解呢。”
澤德廣聽了兒子的話,終于順了口氣。
“家主,其實夜氏從長州買糧,也是一件好事。”冷月寒眼珠一轉,“且不說來日我們對夜氏發難時,可以順手将蓮氏牽連其中。夜氏購得的糧食,大多産自千燈。而千燈糧商最重要的買主,卻是北境。一旦北境出了什麽變故,千燈必然全力支持,那時必然顧不上夜氏。這兩家之間的關系,靠小小幾粒糧食便可生出變故甚至是龃龉。家主,這等看好戲,咱們隻需作壁上觀,全然沒必要下場不是?”
澤德廣點了點頭,叫了聲好。
冷月寒告退之後,澤世光對着自家父親行了禮:“父親,瀛州的糧食,兒子倒是有個處置,想請您聽聽看。”
澤德廣看了兒子一眼,他心知自己的這位繼承人,心狠手辣的程度并不輸給冷月寒,便示意他開口。
“陳氏不是一直鬧着缺糧麽,給他們送去。”
澤德廣看着澤世光:“陳氏?還不到時候吧?”澤氏早有計劃,要等着陳飒将雪千影逼到絕路,待無常元君憤而反殺之時,再将甯州收入囊中。
“自然不是爲了甯州,而是爲了聚州。”
“聚州?”澤德廣訝異地看着兒子,“你是說,青氏要動手了?”
澤世光搖搖頭:“是绾氏。”
绾氏?澤德廣微微蹙眉。
“兒子将青氏圖謀雁圖匣的消息,透漏給了绾宜。這位少家主,已經開始布局了。說好的,聚州歸我們,容璇玑和雁圖匣,歸她。”
“好。”澤德廣稍一思量,便答應下來,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做得好。”
澤世光得了父親的贊賞,露出燦然的笑容。父子二人四目相對,眼底都有陰冷劃過。
兩人都心知肚明,绾氏是對手而非盟友。澤氏不是真的要幫绾氏,而是爲了占據聚州。至于與绾氏所謂的同盟,乃至挑撥绾氏與青氏争鬥,都與針對夜氏的計策一樣,均是削弱之計。隻是方式不同而已。
“聚州不能交給陳氏,澤氏也不能親自來管,你要選好人。”澤德廣囑咐道。
“兒子選了明氏,父親意下如何?”
“明氏?”澤德廣盯着兒子的雙眼,不多時竟然笑道,“我還以爲你會選喬氏。”
澤世光垂眸一笑:“喬氏不堪大用。之前種種,不過是爲了安母親的心。一州之地,還是應該能者居之。再說,母親和阿先都沒有爲舅舅求什麽,我還是不要多事了。”
澤德廣看着兒子的目光,時明時暗,更有一絲猶疑逡巡其間。好半天,澤德廣才點了點頭:“好,就依你。明氏很好。”想了想,澤德廣又道,“你母親那邊,若是她遷怒于你,我親自去幫你解釋。”
澤世光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母親一向寬宏,對舅舅和表兄弟們并不會無理維護。雖然兒子不是親生,但也備受母親照顧。父親這樣說,兒子要替母親抱不平的。”
澤德廣露出慈愛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澤世光的頭:“好好好,誰不知道,你是最會讨你母親歡心了。”想了想又道,“這次家裏的事情,惹你母親憂心了,等離開長州,你也好好歇歇,叫上阿先,一起去海棠花海小住幾日,好好陪陪你母親。”
“是,兒子記下了。”澤世光垂頭稱是。
明天早上8:0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