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再次推開雪千影,直起身子,挺直腰背,正衣冠,而後對着雪千影一躬到底:“多謝小友告知世事變化。不然我沈氏遺族怕是還要世世代代的傻等下去。”
雪千影連忙将老人攙扶起來:“老人家,實在不必如此。”
老人看着雪千影,笑了笑,似是寬慰,又像是告誡:“小友年幼,看着不過二十出頭,這仙尊如何,雪靥如何,天靈元年之前世事如何,說到底又與你有什麽關系呢?大好的青春,做點什麽不好。”
雪千影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老人家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看看雪千影,看了看着茫茫夜色,笑容中多了幾分豁達的味道。
雪千影隻當是老人家瘋鬧過一場之後,終于放下了執念。
目送老人離開,雪千影簡單整理儀容,返回營地去跟夜小樓三人彙合。沒等走到近前,遠遠看見許多宋氏子弟,各個拔劍出鞘,小心護持在三人周圍。而夜小樓則拄着破立,看似不經意,實則非常仔細的将修正保護在一個非常安全的位置上。
雪千影朝着他們揮了揮手,示意是自己回來了。
宋氏子弟中,領頭的叫做宋文安,與宋文清宋文靖乃是平輩,但年紀長他們不少,今年三十有二,已經成家立業。宋雲殊曾經多次提過這個侄子,說他辦事穩妥仔細,言談之間不吝誇贊。這次拓印壁畫和石刻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了他來負責。
宋文安見是雪千影回來,松了口氣,示意同門收了兵器,上前一步,施禮道:“元君再不回來,我就要放信号通知家主了。”
雪千影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你擔心,是我不對,在宋大哥那,一定要幫我瞞着,不然他非唠叨我不可。”
宋文安也笑了:“家主叔父平日裏話很少的,元君能叫他唠叨,也是大本事。”
雪千影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宋氏中上了年紀的長輩族老們,她和夜小樓幾乎都沒怎麽見過。反而是跟這幫年輕人們混得很熟,根本不懼怕小三聖的威名不說,平日裏更是沒大沒小。
回到火堆旁,雪千影挨着夜小樓坐下,烤了烤手,這才擡頭看着三人,笑道:“那人油滑,很不好逮,我追出好遠才交了手,又問了很多話,這才耽擱了。”
三人這才坐下,修正隔着夜小樓拉扯雪千影的胳膊看了看,見确實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還好元君回來了,方才夜少主和那位宋氏的小兄弟,都商量着要去接應你了。”冷月寒似乎是松了口氣。
雪千影一笑:“我若是真的打不過,你們去了不也是白給?”
這話宋文安就算聽見了也隻會點點頭。而夜小樓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冷月寒歎了口氣:“夜少主如此,将來夜氏的門風,真是令人心憂。”
修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着冷月寒:“你們以後要跟冷先生多走動走動。免得以爲這天底下隻有我最毒舌。”
冷月寒眯起眼睛,哈哈一笑,正要說什麽,目光落在雪千影的衣袖上,那裏明顯是一塊血迹。
冷月寒擡頭看了一眼修正,又看了看夜小樓,他們兩個看不見這種細節,而且方才修正也沒有給雪千影診脈,沒有發現這毫厘異常。
不過,冷月寒轉念一想,雪千影回來的時候十分輕松,遠遠的就跟衆人打招呼,還帶着笑,這血迹應該也不是她的吧。想到這裏,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那人是什麽來路,能叫你費這麽多功夫?”夜小樓很好奇。
“跟白天那人是一夥的。”雪千影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冷月寒的心思一沉。
“白天那人不是将佩劍落下了麽?他是來替自家人找場子的,順便索要佩劍。”雪千影嘴角帶笑,眼睛盯着火堆,卻不知心裏究竟在想什麽,“過了幾招,話也說清楚了,我就把那把劍還給了他,又問了些有的沒的,便放他走了。”
雪千影說的是“放”,顯然是占了上風的。夜小樓終于安心,将雪千影的手拉到他膝上放着,又用自己暖和的手捂着,生怕她着涼似的。
“既然跟白天那人是一夥兒的,茕茕你有沒有問過,他們爲何要跟冷先生動手啊!”修正追問道。
雪千影點點頭。冷月寒的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了。
“是認錯人了。”雪千影道。沈馥的出身,那些人的身份,她要找機會單獨告訴修正,眼下就先打個哈哈過去吧。
“認錯人這麽粗糙的借口,也隻有你這種不動腦子的人肯信。”修正笑着搖搖頭。
“他們要找的人,元月時就在天墉城了,可冷先生顯然是今日才到,顯然不是同一個人。”雪千影好聲解釋了兩句。
修正聽了點了點頭。冷月寒借着夜色遮掩,不動聲色,可眼底的殺意一點一點浮上來。
“流州以宋氏獨尊,那些人是外來的?”冷月寒攆着袖子,好奇的問道,“若真是外來的,咱們還得提醒宋家主,要小心些。”
雪千影擺擺手:“隻是些尋常散修,算不得世家。他們也隻是來找人的,與宋氏無關。”
冷月寒點了點頭,口中連連說着那就好。可心裏卻愈發狐疑。雪千影看似回答得痛快又爽利,但實際上,自己的問題她全都繞開了,半點重要信息也沒有洩露,難道是在替那些人遮掩什麽?
雪千影卻又開口:“冷先生,你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有件事我想請教你。”
“無常元君今日怎麽這麽客氣?”冷月寒瞬間抛開那些心思,笑道,“想問什麽元君但講無妨,月寒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們通常都說,這天下紀元是從天靈元年開始的。那天靈元年仙尊降世之前呢?這片天下是什麽樣子?冷先生可聽聞過麽?”
冷月寒微微一愣,霎時間腦子轉了幾百圈,也沒想明白雪千影這一問與方才去追的人有什麽關聯。于是沉思片刻便開口:“我隻聽過一些道聽途說。最多的一種說法,是這天下處于混沌洪荒之中,是仙尊一劍将其劈開,自此天是天,地是地,山歸山,海歸海。而後仙尊又以劍爲尺,丈量天下,分三山四海十六州府,這天下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雪千影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冷月寒口中所說,與自己知道的并沒有什麽不同。難道真的是沈氏口口相傳的曆史有假?
懷疑是一顆極容易發芽的種子,稍稍澆灌就能長成參天大樹!中午11: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