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白二公子,修爲不行,讀書也不算多,但這腦袋瓜真夠用。若不是白令聞苛待兒子,有意把他給養廢了,又有虐待其母、滅族外祖這樣的前仇,就白弁星這等智計,不說與莫氏一争短長,至少白氏立足自保百年無虞。可惜了。”夜小樓冷笑幾聲,又似乎是在替這位白二公子抱不平。
修正搖着扇子:“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可惜兄長白白少了個好對手。”
“那白弁星在白景行上位之後,離開白氏了?”夜小樓笑夠了又心生疑惑,畢竟世家内鬥的戲碼,他再熟悉不過了:“白景行對弟弟一直心懷戒備,不會無端信任與之聯手的,事成之後遠遁才是自保的正途。”
雪千影一笑:“這就是這件事有意思的地方了。阿橫信中說,本來白弁星與洪氏的人商定,在事了之後,他會帶着自己的母親,去往遲州找一處僻靜地方避世隐居,侍奉母親最後的日子。洪氏的人倒是希望他能夠留在白氏,這樣于洪氏的利益最爲有利。結果勸了許久,白弁星都不答應。可沒想到事後他卻突然變了主意,主動留在了白氏,據說還幫着白景行善後了不少事兒呢。”
夜小樓和蓮芙聽了,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唯獨修正,微微蹙眉:“看來這位新任白家主,倒也有些手腕和見識。”
雪千影勾唇一笑,搖了搖頭,将信收了起來,并沒有打算給他人看。
這個舉動并不尋常。修正還在思慮白景行的事兒,沒有留意。而蓮芙又似乎從來不曾留意師姐的小動作,反正在她眼裏,師姐做什麽都有道理。隻有夜小樓發現了,可以他對雪千影的縱容和寵溺,别說當面指出來,就連問都不會問半句的。
莫雪歌這封信裏,除了詳細講述了西南近日裏兩樁大變故的前因後果,還說了一件事。莫雪歌直言不諱,是莫雪蝶安插在陳氏核心的一個暗探親耳聽到的:陳飒曾拿到一些東湖琴師花蕊娘子的畫像,也是由此确認了雪千影的身份。
這讓雪千影有些撓頭,又有些擔心——自然是擔心當年與娘親一起在花船上的那些人,會不會因此被陳飒滅口?雖然陳氏在西,長州在東,陳飒想要千裏殺人并不容易,但周花娘他們說到底隻是一些操持下賤生意的凡人,随便打發幾個外姓子弟扮做客人,尋機發難,弄死幾個花娘老鸨倒也不難。
想到這裏,雪千影決定傳信給小荷别苑裏留守的蓮氏子弟,請他們幫忙留意照看一下,務必要保護好娘親昔年故人們的周全。
雪千影又指使蓮芙給容璇玑寫信。西南變故連連,容璇玑那裏壓力不小,收到蓮芙的信多少是個慰藉。但蓮芙卻搖頭拒絕:“莫姐姐是周到的人,不會厚此薄彼,一定已經關照過璇玑那邊了。況且我和璇玑也有約定,沒有大事不會通信。”
看着小師妹堅定又難過的眼神,雪千影也很難過,但她不知道怎麽去安慰蓮芙,或許她也根本不需要安慰。
沒過多久,又一隻青鸾出現,卻是莫雪蝶給修正的信。修正看不了,讓蓮芙幫忙讀。信很短,隻是簡短告知了西南發生的事情都多少與莫氏有關,叫修正不必挂心,又詢問了雪千影的傷勢,以及此行北海有沒有再添新傷。
修正聽了大笑不止,指着雪千影道:“你看看,就連我家小蝶都猜得到,你出門一定會受傷,哈哈哈……”
夜小樓跟着笑,蓮芙也差點沒忍住。雪千影無語,說是自己要休息了,把修正和夜小樓給攆走了。
“芙妹,”雪千影手裏拿着一個荷包,裏面裝着那顆單獨分出來說是要給容璇玑送去的幻魂珠,看着自家小師妹,“你若是想去,就幫師姐跑一趟,把這個給璇玑送去。”
蓮芙卻搖頭:“我去做什麽,去了就怕自己不想再離開了。”說着,蓮芙蒙上被子,再也不說話了,似乎是睡了。
蓮芙的呼吸聲很輕,壓抑着悲傷難過的小心翼翼,雪千影輕輕歎了口氣,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來,雪千影才想着要給莫雪歌回信。蓮芙扶着她下了地,坐在書案前,雪千影倒也有力氣握筆,隻是寫出來的字稍稍有些走樣,寫了幾次,都覺得會被莫雪歌看出自己受傷不輕,可若假手他人怕是莫雪歌又要瞎猜,隻能不斷減少信箋上的字數。
結果,收到的是厚厚一疊信箋,回信隻寫了半張紙。雪千影隻說了兩件事,一是西南的事情她知道了,并且向莫雪歌緻謝。二是告訴她自己和夜小樓都受了傷,目前在流州休養,元月初五的花朝節是去不成了,不過三月初三的上巳,倒還可以考慮。
雪千影吹幹信箋,招來風荷,傳了出去。又傳信給小荷别苑,信上隻寫了一句話,叫留守的師弟師妹們留意最近東湖上的動向。這話說得隐晦,蓮芙看了也沒懂,隻當是師姐剛剛與宋雲殊談成了東湖漁獲的生意,叫家裏人留心護衛的意思。
傳完了信,雪千影問蓮芙今天怎麽不去逛集市了,蓮芙小說本來昨天約定夜裏要去逛鬼市的,結果被莫雪歌的信給攪合了,于是幾人約定今天白日裏養足精神,夜裏再出去。雪千影一笑置之,想起來自己當初來流州,鬼市隻逛了幾步,就被人偷了錢袋,追了那小偷三條街,好不容易把錢袋追回來,又被乞丐們圍着讨錢,最後隻能大方的撒了半袋子銀錢,才得以脫身。
“可這天墉城街面上十分幹淨,昨日裏逛了大半天,一個乞丐都沒見過啊!”蓮芙撓撓頭。
宋飛燕從外面端着茶盤進來,剛好聽見這話,笑道:“雪姐姐是被人算計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乞丐,都是正經人家的孩子,趁着鬼市出來調皮搗蛋的!”
雪千影啞然,蓮芙也非常意外。見兩人如此,宋飛燕放下茶盤,笑着解釋道:“大哥接任家主之前,流州确實還有些窮苦人,日子過不下去,靠乞讨爲生。但這些人後來都被大哥弄到礦上做工去了,實在上了年紀沒力氣的,也都養在礦上,随便做些打雜看門的小活兒,多少算個生計。”
蓮芙和雪千影對視一眼,不禁稱贊:“宋大哥的教化之功,足以在天台山上立碑留名了!”
宋飛燕笑着搖搖頭,推說蓮芙贊譽太過,又接着說道:“其實我流州的民風,是很尚武的,昨日裏咱們去的茶館子蓮姐姐你還記得吧,說書人講得都不是才子佳人,而是遊俠故事。年輕人氣盛,就好這個。所以對于什麽劫富濟貧之類的事情,這群小孩子也都是很向往的。可偏偏我流州律法嚴明,家裏大人管得也緊,他們也不敢行偷盜之事,便隻能在鬼市這幾天,扮成偷兒和乞丐,滿街尋麽鬼市裏銷贓買髒的大戶,一口氣詐個夠本。”
雪千影撓撓頭,心說這也行?
下午16: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