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内炭火燒得正旺。尤其雪千影體虛畏寒,房間裏更是多加了火盆,暖意盎然之下,有情人的心裏更生出幾分躁動。
夜小樓摸了摸自己都快要燙手的臉頰,也知道不止是炭火的緣故,強行把不合時宜的心思丢出腦海,開口問雪千影要不要去看雪:“流州的雪是軟綿綿的,與雪原和幽蘭全都不同,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雪千影苦笑着攤開手:“阿正不讓我下床呢。而且躺了這麽多日,身上沒有力氣,也怕寒。”
夜小樓起身:“那我去把窗戶打開,把屏風挪一挪,好叫你能看到外面。房間裏也透透氣。”
雪千影笑着說好。夜小樓忙活了一陣,重新回到雪千影的病榻邊,手裏多了件披風。
“開窗還是有些涼意的,再把你凍着,阿正回來要跟我拼命的。”夜小樓親手幫雪千影把披風系好,一邊玩笑着說道。
“唉。”提起修正雪千影有些頭疼,他确實比自己年長些,可也不能像師父一樣成天管着自己啊。
尤其這次受傷,這位盲醫修先生可是找到了發揮的餘地,對自己管頭管腳不說,前兩日忙于看護自己和夜小樓的時候,身心疲累反倒還好些。這幾日精神頭緩過來了,就像夏日裏樹上的鳴蟬一般,不停地唠叨自己。這也不行,那也不許,饒是雪千影心性強大,不然就算不自裁,也要給逼瘋了。
夜小樓聽見雪千影這麽說,悻悻一笑:“他待你已經算客氣了。你沒醒那幾天,他成天成夜不休息,都不忘了來罵我。句句如刀,一點都不客氣。若不是有宋大哥時時過來關照我,我也要崩潰了。”
“這人,之前隻覺得他性子灑脫。現在倒是越發恣意了。阿橫說他以前不這樣的。以前的阿正雖然毒舌,但大體還是穩重的。”雪千影撓撓耳朵,“我都懷疑,不是他有問題,而是咱們有問題。”
“倒也不能全怪他。你想想,自從昆侖咱們幾人結識到現在,他算是陪着你一路走來,生生死死的,多折磨人。你我重傷,也不過就是彼此擔憂牽挂,傷神而已。可他呢,金石湯藥,親力親爲,萬一有個什麽閃失,他怕是要自責死了。這份壓力,也無人能與他分擔。”
雪千影聽了夜小樓的話,點了點頭。
“而且,他一直也沒個排解。”夜小樓的臉上,浮上一層憂色,“我見他平日裏,除了醫藥金石,幾乎也沒什麽愛好。修習不上心,琴棋書畫,衣食住行,也都不甚在意。我伯父說,人要經常找點無用的事情來做,活着才有樂趣。阿正這樣,長此以往,我也很擔心。”
雪千影拄着下巴,夜小樓說得有道理,可偏偏他們誰都幫不了修正。
夜小樓伸出手,撫平雪千影皺起的眉頭,笑了笑:“所以啊,咱們就讓他罵幾句好了。你若是真的聽煩了,就來找我。我吹曲子給你聽。”
雪千影不禁莞爾,笑着說了聲好。于是夜小樓拿出希音,當真吹了一曲《鳳求凰》。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卻沒有風,雪花如鵝毛一般洋洋灑灑,和着筚篥高亢遼遠的聲音,緩緩落下。遠處精緻的琉璃瓦上,被覆上厚厚的一層雪白,看起來綿糯松軟,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見雪千影一直盯着窗外的雪,夜小樓放下手中的筚篥,說要出去抓一點給她回來玩,卻被雪千影攔下了。
“你也沒痊愈呢,怎麽好出去受涼?被阿正知道了,也饒不了你。”雪千影扯着夜小樓的袖子,搖搖晃晃,看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幾乎沒怎麽見過雪千影做小女兒态的夜小樓,可是太受用了。他笑着說那不去了,轉過身,拉住了雪千影的手,如獲至寶一般得意非常:“雖然眼下婚事還沒有着落,但我還是想昭告天下,告訴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們,無常元君心有所屬,情有歸處,叫他們别再惦記了!”
雪千影被他逗笑了,夜小樓這個性子,她是真的喜歡了。
“好好好,雲齊天士要不要去天台山上留個碑刻呀!”雪千影忍不住打趣道。
夜小樓竟然點點頭:“就刻在仙尊的墓碑旁邊好不好?萬一能把他氣活過來,是不是也算我功德一件?”
雪千影本來笑得幾乎岔氣。可聽見這一句,不免又有些難過。隻能哭笑不得的揶揄道:“都多久的事情了,還醋着呢?”
夜小樓眉峰一挑:“差點就成了奪妻之恨。我還不記他一輩子?”玩笑開過自己也有些傷感,“你說,他若是還活着,會不會贊同咱們的婚事,甚至來爲咱們主婚?”
想要輕松自在的提起這個人,對于雪千影和夜小樓來說,可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午膳是兩個宋氏子弟送過來的。夜小樓關了窗戶,選了幾樣雪千影合口的葷菜,嘗了嘗鹹淡和軟爛程度,就着稠粥,一口一口的喂給雪千影。等到雪千影吃了七八分飽不能再吃了,這才自己坐到餐桌旁去。雖然雪千影一再叫他慢點吃,可他還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頓飯。
生怕他吃得太急不克化,雪千影叫夜小樓多站一會兒,或是在屋子裏多走動走動。夜小樓言聽計從,早屋子來回踱步小半個時辰,這才又重新坐回到雪千影的床榻邊。
“鬧了你半日,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夜小樓問道。
雪千影點點頭。說了大半天的話,又吃了不少東西,确實有些困了。
夜小樓扶她躺下,蓋好被子,想要放下幔帳遮光,卻被雪千影拉住袖子:“你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一起?”
“想什麽呢你!”雪千影一甩手,夜小樓沒防備之下,差點坐在地上,向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但整個人大聲的笑着,還不忘反過來揶揄雪千影:“你想什麽呢?我是說,你要是想讓我陪着,我就在那邊靠椅上将就一下!”
雪千影又羞又氣,明知道他剛才不是這個意思卻又沒辦法反駁,隻能翻過身去,不看他。
夜小樓坐回床榻邊,輕輕摸了摸雪千影的肩膀:“生氣啦?那你往裏邊竄竄?”
話音沒落,一個枕頭拍在了夜小樓的臉上。
“浪蕩子!”
碰見雪千影和夜小樓這樣爲了輸出不要命的dps,修正這個奶媽真是心裏苦。明天中午12:0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