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蝶笑得不行,一邊笑一邊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撸下來,塞進了蓮芙懷裏:“隻要雪姐姐不再彈琴,别說一隻镯子,我整個妝奁送給你都行!”
蓮芙捧着這隻價值一個中等世家一年開銷的手镯,樂開了花。
莫雪歌把身前的琴推開:“别說我現在不想教你,我自己都不想彈琴了!”
“手指不分瓣,能怪我嘛!”
“不怪你不怪你,誰怪你我跟誰急!”修正一邊笑一邊說道。修齊也說,自己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記得你還拿得起針線的,怎麽彈琴就成了這個樣子?”容璇玑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扶着雪千影笑道,“無常元君,真令人刮目相看。”
“行了行了,我不學就是了。阿橫,你們康州有沒有不用動手的樂器,你去找來教我吧,我肯定能學會!”
莫雪歌搖搖頭:“就算是根蘆管,也要動手啊。你呀你呀,哦不,是我是我,還是死了這條心,以後再也不提教你音律這件事了!”
聽了莫雪歌的話,衆人又是笑作一團。
雖然雪千影不再學琴,雖然莫雪歌也說自己不想再彈琴了,但這一下午的天音閣裏,還是時常有樂聲傳來。莫雪蝶和修氏兄弟的琴藝都十分了得,就算是容璇玑和蓮芙也是自小修習過音律的。隻有雪千影,一直坐在一邊當聽衆,竟然也很樂呵。
雖然她不會彈,但很會聽,容璇玑不過因爲指法生疏不小心蹭到了臨近的一根弦,當場除了莫雪歌,竟然也隻有雪千影聽出,這個音不對。
“雖然花蕊娘子的琴藝你沒有繼承,但品評音律也是天分。”莫雪歌倒不是安慰她,是由衷的贊賞。
“好歹我也聽了七年啊,而且我師娘也是好琴之人。”雪千影癟了癟嘴。
莫雪歌被衆人捧着,最後還是彈了一整曲的《朝露》,前前後後一共六個大樂章,完整彈奏下來要小半個時辰,莫雪歌竟然一處錯漏都沒有。而且琴聲婉轉,如泣如訴,衆人幾乎完全被帶入到曲子的情境之中,跟着曲中人,也做了一場朝朝暮暮的白日夢。
而雪千影聽了這曲子,心裏想得卻是夜小樓,想得是倚天峰下那個地洞。想得是一路走來的朝夕相處,想得是離别之後點點滴滴的思念和記挂。
甚至還想自己要不要去看看他。而自從得了夜小婉傳書,自己一直混沌的思緒,也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修正不知何時竄到雪千影的身邊,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仔細想過了,今天的事兒是我不對,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行不行?”
雪千影點了點頭:“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修正聽了有些難過。
“我和夜小樓之間事情,你不要自作主張的替我去委屈。就算我真的委屈,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我會給自己讨公道的,不需要旁人插手。”
“是是是。我自以爲是,自作主張,自作聰明,自……”
“但我們之間的事情,也不需要旁人傳話或是插手。”雪千影突然看向修正,“你兄長的話我隐約聽到幾句,他誤會也好,籌謀也罷,總之,我不希望他摻和進來。”
修正連忙正色道:“你放心。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他不會再算計這種事了。”
雪千影這才露出笑容:“阿正,我一直想勸你憐取眼前人,但又怕你聽了心煩。你那個師侄……”
“你叫我不要自作主張,那麽你也别對我的事自作主張,好不好?”修正打斷了她的話,“這才公平。”
雪千影吃癟,但也沒有不高興,隻是笑着點頭說好。
“你不想别人想當然的爲你好,我也不想你想當然的爲我好。我不是你師弟師妹那樣的小孩子,需要你嬌慣寵溺,我這個年紀,想要什麽心裏很清楚。”修正沉沉開口。
“好。”雪千影簡短有力地應了一聲,繼續目不轉睛的看莫雪歌彈琴。
“不過一碼歸一碼,吃藥的事情,你還得聽我的。下次再不顧惜身體喝那麽多酒,我也還是會罵你的。”
雪千影笑了一下,難得地沒還嘴。
琴聲持續到晚膳時分,莫雪歌招呼大家留下用膳,雪千影卻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莫雪歌沒有攔她,而是看向修正。而修正一改之前的态度,隻是囑咐她多穿衣裳,記得早點回去按時喝藥,便繼續留在天音閣與大家玩耍。
“你要不要跟着你師姐出去?”容璇玑偷偷問蓮芙。
蓮芙卻搖搖頭:“沒事的。師姐若是有事想不開會直接說出來的。鬧了一下午,她應該是有點累了。”
但容璇玑察言觀色的本事也不差,看着雪千影的背影,還是有些擔心:“她和夜九的事情,你跟你娘親說了嗎?”
“讓師姐自己說吧。我這不是替她隐瞞,是怕我傳話傳不明白,反而讓爹娘擔心。”
“你們家可真好。”容璇玑竟然有些羨慕,“互相關心,卻不強求,尋常人家親戚之間,可做不到這樣。”
“我娘親說,天底下的關系,都是至親至疏,哪怕是夫妻,哪怕是兄弟姐妹,再親密也是兩個人。再如何爲他人着想,如何感同身受,說到底,也不過是自己腦子裏面想出來的,不一定是真的。”蓮芙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所以啊,璇玑,将來不管有什麽事情,你都要告訴我,讓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要讓我去猜,這猜來猜去,難免誤會——我也隻信你說的。好不好?”
“好。”容璇玑拉過蓮芙的手,捧在掌心裏,輕輕的握了握。
天音閣裏琴聲,也傳遍了整個春草堂。夜小樓每每收了劍勢,都會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入目隻有一座高閣。但他知道,她就在這座高閣裏。
“那是小師叔的住所,現下住着的是莫家主和莫二小姐。”小童仔細給他解釋道,“聽說今天莫氏的修大公子來了,幾位元君都過去湊熱鬧。不然平日裏,莫家主也很少彈琴的。”
夜小樓和善地笑了笑,點點頭算是謝過小童。
小童想要開口問他爲什麽不過去瞧瞧,雲齊天士和那幾位元君不也是很好的朋友嗎?隻是今天培成師叔特意囑咐過,教大家不要跟暫住在這裏的元君和天士嚼舌頭,小童話到嘴邊,猶豫再三,還是咽了下去。
夜小婉拿着披風出來,見堂兄已經收了劍,便走過去給他搭上:“康州的氣候不如咱們玄州,十月底就這麽寒涼了,真不知道冬天要怎麽過。”
玄州地處南方,又靠海,夏季炎熱幹燥,冬天溫暖潮濕,很是舒服,但夜小樓是随遇而安的人,覺得這藥谷也很好。隻是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裏住多久。
他倒是不急着回家,隻是住得再久又有什麽用,自己的眼睛幾乎沒有任何起色。那位陶先生也斷言,現在的施針和治療,不過是保護好眼周的經脈,想要複明,唯有換眼這一條路可以走。
雙眼何其寶貴。雖然夜小樓自信,家中有大把人願意将雙眼換給自己,但他不想欠下這份人情。
突然,夜小樓的思緒被小童的聲音打斷了:“元君,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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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