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鬥敗倚天峰山洞裏封印的蛟,大家都做了周祥的準備,甚至雪千影已經想到一擊不中要與那蛟拼命爲同伴争取逃生的時間,而夜小樓也做好了與雪千影同生共死的打算。
可誰都沒想到,這場戰鬥會結束得這麽快。
澤世先帶着夜小婉和莫雪蝶退走,作爲策應的莫雪歌就位并示意雪千影可以動手,修齊修正兄弟也做好了準備,雪千影提劍飛撲上前,身後夜小樓恩無忌和蓮英蓮芙兩組人還沒離開藏身的亂石。那蛟突然開口吐露人言:
“飒月劍?你是阿蕊什麽人?”
雪千影的身形在空中突然停滞,而後直線下墜,落在了一塊空地上,蛟垂下巨大的腦袋,趴服在地上,仍然比雪千影高出一人還多。雪千影隻能仰起頭跟蛟對視。
“你認識這把劍?”雪千影很好奇。
名字叫做無虛的蛟點了點頭:“我在阿蕊的藥圃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對她的佩劍很熟悉。這把劍叫做飒月,是昆侖最知名的仙劍。也因此有人傳言,阿蕊會是昆侖下一代仙主。”
雪千影看了看手裏的劍,又看了看無虛,頗有些哭笑不得。早知如此,自己何苦用羅傘與它周旋那麽久,早點亮出娘親的劍,早些結束戰鬥不好麽?
“不對。”雪千影突然擡頭看向無虛,語氣冰冷,充滿懷疑,“你沾過人血,怎麽還會意識如此清醒?”說着,雪千影劍指無虛,随時準備動手。
無虛歎了口氣,看着雪千影,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世人都以爲我叫無虛,但實際上我們是雙生兄弟。我叫無,我弟弟叫虛。吃人的是我弟弟。但它的肉身被雪靥打散了,所以我們兄弟現在共用這一副軀殼——方才跟你纏鬥的也是我弟弟。”
“還能這樣?!”雪千影瞠目結舌,但她之前就留意到,無虛的兩隻眼睛差别很大,一隻金黃,看起來很有精神。另一隻是橙黃色,時不時閃過血光。所以,無虛并不是扯謊騙她。
這可真有意思。
“襲擊了你的同伴,我代虛向你們道歉。”無抱歉地說道,“不過我也有疑問,這把劍爲什麽在你的手上?”
“昆侖後來發生的事兒,你都知道嗎?”雪千影還是沒有回答,繼續反問。
無虛搖了搖巨大的腦袋,“我們被封印是天機五年的事兒了……”
“後來呢?”
“後來就一直沒見人來過這。直到今天你們出現。不過我隐約還記得不久之後發生過一次地震,封印松動,我們的活動範圍稍稍擴大了一些……”
“如今是天機二十九年。”雪千影再一次打斷了無虛的話。
“山中不知歲月長。”無虛倒是意外地豁達。
“那麽,我們怎麽出去呢?或者說,你是怎麽進來的?”雪千影又問。
“你還沒回答我,飒月劍爲什麽在你手裏?”無虛記性還不錯,沒有被雪千影将話題帶開。
“……雪蕊姬是我母親。”雪千影隐去細枝末節,如實回答。
“……”這回輪到無虛沉默了。
雪千影有心想問,無虛爲什麽會吃人,又是怎麽被雪靥封印在這裏的。但眼下這情形,好像是問不出來了。
“你随母姓,就代表……”無虛的眼神越發不善。
雪千影連連擺手,又不想自揭傷疤,隻能解釋道:“我和姓陳的姓宗的都沒有關系。你被封印在此一年之後,陳氏入侵昆侖,雪靥仙主發動禁制,将昆侖變作廢墟。但這片廢墟依舊沒有逃脫被陳氏掌控的命運,陳氏發現僅憑一家之力無法攫取足夠的利益,便将此地每五年開放一次,邀請各個世家子弟前來試煉尋寶。我們就是因爲這個,才來到這裏的。”
無虛的氣勢這才稍稍緩和下來:“雪靥死了?”
雪千影點點頭:“與昆侖同歸于盡了。”
但無虛并沒有仇人亡故的快意,反而有一絲惆怅和哀傷:“那阿蕊呢?”
“娘親受傷又中毒,狼狽出逃,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後來有了我,我們母女相依爲命數年,娘親遭遇了意外,葬身東湖。我被長州蓮氏收留教養,直至今日。”
“所以你是她後來……這樣也好。”無虛欲言又止,自顧自嘀咕了幾句,又不說話了。
“那個,前輩,我們現在想要出去,能不能給我們指個路?”雪千影再一次問到重點。
無虛苦笑一聲,指了指身後:“喏,我尾巴被壓着的那個地方,就是這裏唯一進出的通道——所以不破除封印,不把我放出來,你們是出不去的。”
“……”雪千影皺了皺眉,收起了飒月劍。招呼其他人過來。把無虛的來曆、封印和出口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所有人都跟着皺起了眉頭。
“前輩,”莫雪歌行禮問道,“敢問您是否知道這封印要怎麽解?”
莫雪歌害怕這巨大的怪物突然發怒,自己這邊措手不及再添傷亡,故而言辭十分小心,甚至少見地用了敬語。
隻可惜一腔真情錯付,無虛被關進來的時候,是昏迷狀态。或者說,是虛在掌控這具軀殼,無對那段過往完全沒有記憶。
“所以即便是問那位虛前輩,應該也問不出什麽了。”莫雪歌憋着嘴,搖搖頭。
“我試着幫你們問問,但能不能問出結果就不知道了。”無虛倒也願意幫忙,“畢竟封印解除了我們也就能出去了。隻是,”無虛再次欲言又止。
“前輩你說,看在你與我娘親是舊識,隻要能幫,我一定幫你。”雪千影卻是真心實意的說道。
無虛歎了口氣:“虛吃了人,它現在與我共用一副軀殼。如此這般,即便是我們出去了,也還是要被禁锢在蛟的模樣裏。這樣龐大的身軀,修爲也不能施展,天下之大,我們能去哪呢?”
這倒是個難題。
“若是能想個法子将我兄弟二人的神識剝離開來,尋一法器,将它的神識轉移封印其上,這具軀殼由我一人占有,既能化人,也能施展修爲,如此我就能繼續我的修行和遊曆。”無虛說着,可忍不住自己又歎了一口氣,“可難就難在,剝離神識的術法極難施展,而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又是在這破山洞裏,想找一件法器,更是難上加難。”
“剝離神識,前輩若是信得過我,我倒是可以試試。”莫雪歌笑道,“我昔年因爲别的事情,曾經修習過這類術法,也用過幾次,還算熟稔。”
無虛鬥大的眼睛盯着莫雪歌看了半天:“小小丫頭,學這麽兇險的東西做什麽?”
“她要是當初沒學過,今天就更幫不了你了!所以,前又因後有果。這是你的造化。”夜小樓不滿無虛的語氣,開口嗆它。
無虛晃着大腦袋看了看夜小樓,竟然頗爲贊同地點了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
夜小樓看向莫雪歌,好像在說:你看,跟它客氣也沒什麽用。
莫雪歌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雪千影:“你身上好東西最多了,快找找有沒有能夠承載虛前輩神識的法器?”
“這法器有什麽講究沒有?”雪千影問道。
“最好是器型小巧但能夠容納巨大靈力的物件——又或者你身上有沒有你娘親的遺物?她是我們熟悉的人,她的東西,虛更容易接受,施法過程也能避免很多意外。”
雪千影想了想,從乾坤袋裏真的找出一把雪蕊姬舊年用過的梳子。梳子是用一整塊昆玉雕刻而成,潔白無瑕的質地,浮雕着千羽紋,兩邊還裝飾着麗金鑄造的飛翅包角。梳子手柄的正中镂出一個圓孔,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淡藍色晶石。
這把梳子是雪蕊姬的心愛之物,幾乎從不離身。後來她帶着雪千影逃到了東湖,藏身花船之上,這麽名貴的梳子自然不敢拿出來用,便小心的收藏在一個單獨的乾坤袋裏,有一年母女倆一起過生辰的時候,送給了雪千影。雪千影将這把梳子帶在身邊多年,從未用過,隻當是母親留給自己的念想。
無虛盯着這把梳子看了許久,垂下鬥大的眸子,好久好久才開口:“這把梳子是我們兄弟初到昆侖時,親手做了送給阿蕊的。”
雪千影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段淵源,也頗有幾分唏噓,但還是問道:“所以這把梳子可以嗎?”
無虛點了點頭:“就用它吧——之後還請将梳子暫時借給我,我想找個機會帶虛回去巴蜀,問問大祭司有沒有辦法恢複它的神志。待我爲它找到新的寄身之處,就将梳子歸還給你。”
雪千影點頭答應。
“這樁事算是準備妥當了——你們快退後!虛要出來了!”說得好好地,無虛突然大喊一聲,把衆人都吓了一跳。
因爲無語氣友善,衆人在面對這個大家夥的時候,精神都有些松懈。聽見無虛突然大喊示警,一時間都有些發蒙。好在雪千影夜小樓和莫雪歌三人足夠機敏,第一時間掩護大家後撤,莫雪歌主動殿後,落子山海之上,結成一道盾陣抵擋無虛發狂。
但盾陣也僅僅爲大家争取了不到一息的時間,盾陣被無虛巨大的頭顱撞擊,瞬間破碎。被陣法反噬的莫雪歌,口吐鮮血,整個人失去重心,墜落一般向後飛去,雪千影撐開羅傘,禦風而起,一把把她接在懷中,而後迅速遁走。
今天兩更,下午16:30不見不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