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女人的手勁兒小,高文心這一巴掌下去,唐伯虎的左頰頓時燦若桃花。被人打了還要被罵成斯文敗類,饒是風流多智的江南第一才子,也被打傻了。
楊淩瞧見他模樣, 不禁暗自慶幸:幸虧當初文心打的是我的屁股,要是我臉上也挨這麽一巴掌,恐怕三天都沒辦法見人了!
高文心最傷心處,莫過于被自已心中最在意的人輕賤侮辱,她淚流滿面地沖向湖邊,隻想投進那浩渺煙波, 從此一了百了。
湖邊幾個正扯過小舟來的船夫,有一半是内廠的番子扮的, 一見廠督大人形影不離的這位婢女掩面奔來,楊欽差一邊大叫救人,一邊緊随而來,立即有兩個漁夫打扮的漢子肩并着肩向前一攔,陪笑道:“姑娘留步”。
高文心怒道:“給我閃開”,說着伸手一推,手還沒觸到那兩個番子胸口,纖腰一緊,已被人整個地抱了起來。
高文心又驚又怒,掙紮叫道:“放開我,你放開我”。她扭頭瞧見是楊淩摟着她腰肢把她抱了起來,身子扭動的勁道兒頓時便弱了幾分,本來向後踢動的雙腿也軟了下來。
楊淩趁勢搶出幾步,繞到一株粗矮扭曲的柳樹後邊, 放下高文心急道:“我的大小姐,你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誤會了、誤會了!”
莫清河、吳濟淵、四大才子等人站在亭中瞧着那柳樹, 隻見那潑辣美人兒忽地露了下頭, 似要逃開,緊跟着一雙手突然伸了出來,攬住她腰肢把她又拉了回去。
随後隔着那柳樹,隻能望見二人半片背影,隻見那屬于内廠廠督、親軍統領奉旨巡輯的欽差楊大人背影忽直忽彎,似在打躬作揖,不住求饒,一衆内廠番子們見了心有戚戚蔫,立即甚有默契地轉身向外,裝作看不着。
祝大胡子酒也顧不上喝了,他撫着長胡子,使勁伸着脖子望去,見那樹後兩個人影兒初時推推搡搡,繼而越來越近,最後除了一對腳跟,竟連身影兒也看不見了。
忽爾一陣風來,才見樹後一角绫帶飄飄,楊淩袍裾微動。不禁眉毛眼皮一陣亂跳,擠眉弄眼地道:“唐解元快快提筆,老祝瞧着好似要上演活春宮了”。
文征明拐了他一肘,低聲罵道:“灌你的黃湯去,吳翁和他府上的貴客也在呢”。
徐祯卿也幹笑道:“那婢子雖非大戶千金,看來也極自重自愛,老祝慎口,免得和唐兄一般.”。
唐伯虎聽着,撫着火辣辣的臉頰一陣苦笑,自已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恐怕這幾個沒心沒肺的大嘴朋友還會四下宣揚一番,不過他們幾人放浪不羁慣了,權當一樁風流韻事,也沒覺的有失顔面。
楊淩又是解釋又是哄勸,到後來也不知高文心氣猶未消,還是仍想享受依偎在他懷裏的感覺,她被楊淩摟緊了腰兒,小鳥依人般偎在懷裏,又抽泣半晌,才委委曲曲地道:“就算他們與老爺一見如故,也沒有将私隐繪圖到處炫耀的道理。
那位蓮兒姑娘出身青樓,他們就該肆無忌憚将她展示于人麽?說是狂放不羁,還不是作踐人?他們仕途不得意,才假風流之名而憤世嫉俗,終是輕薄無行不拘禮法。朝中不知多少人盯着老爺,想尋你的岔子,老爺實不宜與他們相交過甚”。
高文心說的大有道理,這幾位才子的放蕩行爲放在後世隻覺的是對封建禮教的反抗,人們隻津津樂道于他們的風流韻事,認爲是天妒其才,際遇不公,卻不知他們自暴自棄的行爲,固然在當時人的眼中也是津津樂道,引爲趣聞,可他們也是自絕于仕途,有了這種種見聞,如何還能見容于朝堂之上?
說白了,他們的行爲就是作秀,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人們會把這些趣事作爲茶餘飯後的談資,卻不會把這樣的‘明星’當成社會的棟梁。
楊淩初見四大才子時的激動心情平複了些,乍然醒悟道如果自已癡迷于他們後世的名聲,同他們厮混在一起,豈不正授予那些虎視耽耽想置自已于死地的人機會麽?
楊淩歎了口氣,緊了緊她手腕,誠摯地道:“文心,你說的對,無論如何,以我的身份,與他們公開讨論這些東西,是嫌有些輕狂了,來江南這段時間,避開了朝中的明争暗鬥,我實在是有些大意了”。
高文心被他連哄帶勸,知道是自已起了誤會,心中怒氣早已消了,又聽他語氣真誠,心中反倒有些過意不去,她暈着臉掙了掙手,輕嗔道:“被你抓的生疼,我又不打算跳湖了,你還拉着我做甚麽?”
楊淩哈哈一笑,放開手道:“走吧,回去吧,莫公公和吳先生他們一定擔心極了”。
高文心低下頭,繡花鞋兒輕輕地劃着地面,忸怩地道:“我我不好意思過去,老爺要遊湖,我在這裏候着你就是了”。
楊淩一笑道:“那小船兒一條隻載得兩個人,今兒我來劃船,讓你開心地玩一天,好不好?”
高文心擡起頭,驚喜地望了他一眼,随即遲疑地道:“老爺,我隻是個下人,你.你不必對我這般客氣的”。
楊淩歎了口氣,挪揄道:“高大小姐,自從把你接進門兒來,你說,我有沒有真把你當成婢女?再用這話填對我,你可虧心喔”。
高文心俏臉兒一紅,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楊淩笑了笑,轉身走向小亭。
楊淩昂首挺胸地走進亭子,吳濟淵緊張地上前問道:“大楊公子,呃.高姑娘可消了怒氣麽?”
楊淩擺了擺手,不以爲然地道:“女人嘛,真是莫名其妙,被我訓斥了一頓,現在已經老實多了”。
莫清谷連忙咳嗽兩聲,忍住了笑意,然後刷地一下把頭扭到了太湖一面,背着雙手作欣賞風景狀。
楊淩還不知道自已躲在樹後鞠躬作揖的模樣早被人看在眼裏,他向唐伯虎歉然笑道:“唐兄,真是對不住,小弟管教不嚴,那婢子竟爾出手傷了唐兄,實在慚愧之至”。
唐伯虎幹笑兩聲,道:“沒甚麽沒甚麽,若沒有這一掌之賜,唐某怎看得到如許動人的畫面?”
楊淩詫道:“什麽畫面?唐兄又做了一副畫不成?”
唐伯虎連忙擺手笑道:“不敢不敢,沒有沒有,呃不過這副十美圖,我已有了新的主意,卻須改上一改了,今日怕是不能完成”。
楊淩忙道:“不急不急,不知唐兄作畫,一幅出價幾何?你盡管回府去畫,回頭我叫人來敢,銀兩分文不少”。
唐伯虎忙道:“楊公子,這幅畫雖取意于您府上的婢女,可這畫卻是我的,這十美圖我決不會單幅出售,還望公子諒解。”
那時還沒有肖像權法,唐伯虎提的理直氣壯,楊淩倒也沒覺的有什麽不對,不過在他心中唐伯虎的畫可是價值連城,如果一整套的十美圖,也不知得耗費多少銀子,可他又不願讓高文心的畫像被别人得去。
楊淩不禁猶豫道:“那麽這十美圖,不知唐兄要多少畫資才肯出售?”
唐伯虎瞧吳濟源對待他的恭敬模樣,斷定此人必是極有身份的貴介公子,能讓蘇州首富如此恭順,說不定還是京師的豪門,所以有心敲他一筆,他一邊盯着楊淩神色,一邊遲疑地道:“這個麽湊齊十美圖殊爲不易,唐某也耗費了近一年時光,所以售價比起平時單幅字畫來可要貴上些了,至少也要五五.”。
唐伯虎售畫,精心繪作的也不過要價二十兩,十美圖雖然難得,可是要上五百兩他自已也覺的有點獅子大開口了。
但他難得碰上一個舍的花錢的主兒,瞧楊閃對那美婢如此疼愛的模樣,定是個憐花惜玉的富家公子,這機會實在難得。
他遲疑着正要說出價錢,吳濟淵聽了心中已經了然,他最近被李貴那個暴發戶擠兌的厲害,偏偏平時使了大把銀子的布政使和蘇州知府也置之不理,如果攀上楊淩這根高枝兒,誰還敢欺淩吳府?
如果唐伯虎出價低了,他買下來送給楊淩也顯不出誠意了,是以急忙搶過話頭道:“五千兩?好,唐解元盡快繪出這十美圖來,我便以五千兩紋銀買下了”。
說完他陪笑對楊淩道:“待我取了這十美圖,即刻派人給公子您送上府去”。
唐伯虎一聽大喜,他将手中畫闆一舉,說道:“好,那唐某再免費贈送這幅‘月夜後庭花’,到時一并送到尊府”。
楊淩聽的啼笑皆非,他摸了摸鼻子,瞄了那畫兒一眼道:“唐兄這畫是是後庭花?呵呵,畫中這位仁兄堵得嚴嚴實實,可真是不曾看的出來”。
唐伯虎一聽楊淩挑他畫的毛病,可有點急了,他一本正經地道:“畫麽,要講究含蓄之美、意境之妙,你沒看那美人兒?那麽漁郎問津,桃源何處呢?還不心知肚明麽?”
祝枝山和其他二位好色男一齊笑淫淫地搖頭晃腦道:“正是,正是,何況還有此句:‘回頭叮咛輕些個,不比尋常浪風月’,點睛之筆呀”。
楊淩聽的心頭一陣惡寒::這就是我心中的大才子呀,大偶象嗎,你們也.也太,難怪你們做不了官,敢情那點兒才氣全用在這上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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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碧荷的波浪,遠遠近近幾艘小船兒劃行在水面上一膝高的荷葉叢中,若不站起,彼此難得看見。
鄭百戶和二十幾個番子劃着小船兒遠遠地将這一片包圍起來,以防遊客闖入。天師兄妹一船,莫清河和吳濟淵一船,楊淩果然履行了諾言,和高文心獨自劃着一葉小舟蕩漾在連天荷濤之中。
高文心欣然坐在船頭,撩起清澈的湖水灑在碧綠的荷葉上,湖水流溢,漸漸地凝成一顆顆小小的水珠,船兒輕輕前行,密密麻麻的菱葉兒受水力擠壓,自動地分向兩邊。
一朵朵小巧玲珑的潔白菱花,點綴在綠葉紅蓮中間,淡雅而清新。高文心把菱根翻開,欣然搜尋着一顆顆紅色的果實,把那摘下的菱角放在裙子上,已經攢了兩大捧。
忽地,一尾被驚動的大魚翩然躍出水面,在高文心的眼皮子底下劃了一個弧形,“嗵”地一聲砸進水裏,濺起一片浪花,把她吓了一跳。楊淩見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高文心俏然白了他一眼,神情極是動人。她烏亮可鑒的秀發在額前微微有些淩亂,晶瑩剔透的水珠沾在白晰嬌美的臉頰上,仿佛是從肌膚下滲出一般,楊淩看了雙眼一亮,剛想開口誇她,卻又住了嘴。
高文心瞧見他表情,眼底閃過一抹幽怨神色,她拿起一枝紅菱來,垂着頭輕輕吟道:“菱兒個個相依生,秋水有情總覺冷。”嘴裏吟着詩,她的眼角已偷偷瞄向楊淩。
楊大老爺倒真配合,連忙賣力地鼓了兩下巴掌,說道:“好詩,好詩”,高文心有點兒洩氣:“老爺是裝傻還是真的不懂?他不是16歲就中了宣府頭名秀才麽?”
楊淩卻不知高文心是以詩挑情,他鼓了兩下巴掌見高文心仍有些悶悶不樂,便讪讪地松開槳道:“劃了這一陣兒,倒有些餓了,來,咱們先吃點東西吧”。
高文心“嗯”了一聲,将菱角攏起,走回艙中坐下,伸手取過漆的發亮的食盒,食盒一共四層,她将裏邊的菜肴一樣樣取了出來,放在中間的小桌上。
吳府這食盒底部是鐵的,内置炭火,上邊一層隔水層,所以放了這麽久,盒中食物仍是熱的,這南人吃菜講究精緻,盒中菜肴每樣都不多,大概隻夠吃上幾口的,花樣卻不少,頭一碟兒是一塊方肉,厚笃笃,福得得,滋潤豐滿,一張肉皮更是金光燦爛,令人瞧了食欲大開,乃是一塊東坡肉。
第二道菜是洞庭蝦仁,以洞庭湖上特産的‘吓煞人香’與河蝦一起烹調而成,色香味俱佳。此外象桂花芋艿、油氽春卷、油炸金磚、灌湯小籠、鹵鴨、爆鳝,盡顯東吳文化精、雅、細、巧的特點。
荷中蕩舟,花間采蓮,佳肴美酒,又有紅袖添香,縱是不飲也都醉了。何況四周是高高探出水面的荷葉,中間隻有一個巧笑倩兮的美人兒相伴。
楊淩想起方才高文心大發脾氣的模樣,暗暗起了壞心,想要小小教訓她一番,便拿出老爺派頭,要她也飲上幾杯。
高文心推脫不過,隻好也飲了幾杯,醇酒落肚,她的兩頰登時騰起一團嫣紅,楊淩看了暗暗得意,可他叫人飲酒,自已也不能不喝,結果錫壺内的的酒喝的幹幹淨淨,楊淩已覺的頭重腳輕,人家高大小姐膚色雖如抹了一層胭脂,眼睛卻越來越亮,絲毫不見醉意,楊淩這才曉得高大小姐竟有一副好酒量,不由暗暗叫苦。
高文心是第一次和楊淩單獨相處、第一次與他并案飲酒,第一次被他摟抱,也是第一次被他那般委婉哄勸,少女情懷,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歡喜滋味,一飲了酒,反而更加開心。
她笑盈盈地提起那倒淨了的錫壺,向楊淩嫣然道:“老爺十六歲便得了功名,乃是北方才子,如今酒已飲盡,奴婢和老爺作對代酒如何?
奴婢這有一副上聯,請老爺對上一對吧:提錫壺,遊西湖,錫壺落西湖,惜乎,錫壺!老爺,請您答對。”
楊淩一聽要對對子就吓了一跳,現代人有幾個學過那玩意兒,待一聽她說些甚麽錫壺、西湖、惜乎,更是弄的頭暈腦漲,他雖未聽說過這對子,可也聽出這對子難處就在三個詞都是西湖的同音。
他不知道這個對子是昔年有人用來難爲大學士蘇東坡的,當時蘇東坡也被這個對子難住,還道是高文心出的對子,所以心中欽佩不已。
他琢磨了半晌,終于也想出三個發音相近的詞來,勉強可以湊成一對,便對高文心道:“呃我倒是想出一個對子,隻是那意境比起你這上聯來,實在差的太遠,我說出來,你可不許笑我”。
高文心聽了臉上不禁露出驚奇之色,這副對子自面世幾百年來,也不知多少才子煞費苦心去對,結果也不過爲了追求發音相同,勉強湊出些下聯,意境如上聯般優美的,竟是一個沒有。
自家老爺這麽快就能想出下聯,那已是難能可貴之極了,還講什麽意境。
高文心又驚又喜,連忙說道:“老爺快快說來,婢子洗耳恭聽呢”。
楊淩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好姐夫,聘節婦,姐夫失節婦,嗟夫,姐夫”。
高文心瞪大了眼睛,小嘴兒微張着,愕然瞧了他半晌,竟是一言不發。楊淩不禁讪讪地道:“你看,你看,我說吧,意境差的太遠.”。
高文心忽然一扭身子,趴在船幫上拿袖子遮着臉,就看她肩膀不停地聳動,那小船兒也随着左右搖晃起來,最後這位一向很講究儀态的大家閨秀終于不顧形象地放聲大笑起來。
楊淩瞧着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半晌才悻悻地說道:“你看,好生生地喝着酒,非要對甚麽對子,真是大煞風景”。
高文心見他惱了,趕忙坐好身子,她咬緊下唇,拼命忍着笑,眼裏含着兩汪淚水,身子跟打擺子似的抖個不停,楊淩不禁惱羞成怒地站起來,說道:“笑吧,笑吧,笑死我拉倒”。
高文心見他惱了,不敢再笑,她慌忙站起來,柔聲哄道:“老爺,是奴婢的罪過,你不要生氣啦。”
那小船兒本來就在左右搖晃,楊淩霍地站起,小船更是向左側一歪,高文心急急站了起來立足不穩,差點兒一頭栽進河裏去。
楊淩雖說氣惱,實是因爲自已的對子太上不了台面,方才覺得能想出三個近音詞,其中還有個與惜乎相同的歎詞,這份急智已是難得才說了出來。
待瞧見高文心大笑,才覺得太沒面子,這時一看高文心着急,站立不穩直欲摔下河去,急忙的伸手一扶,高文心心驚膽戰地一頭撲在他的懷裏,直到小船兒慢慢平穩下來,才羞紅着臉離開了他的懷抱。
此時的高文心,剛剛飲了酒,玉面绯紅,雲鬓散亂,那眉如纖柳鎖着一池春光,明眸如月卧于盈盈秋水,楊淩一時瞧的呆住了。
高文心站定了身子,瞧見他的目光,不禁黛眉微斂,羞澀地垂下頭去,卻又禁不住飛快地擡起了瞟了他一眼。
眉挑不勝情,似語更銷魂,偷把眉揚,暗示檀郎,那是何等蕩人魂魄的韻味兒,楊淩明知不該,卻情難自禁,忍不住湊上去飛快地吻了她一下。
高文心紅潤的芳唇飽滿柔軟,隻被他輕輕一吻,她的唇立即變的濕濡濡的,那雙亮亮的眸子也忽然幽幽的似變成了兩壇醇濃無比的老酒。
烏蓬船兒悠悠,風送荷花清香,一直未曾喝醉的女神醫,此時卻一副朦胧欲醉的模樣,似向楊淩發出深情的邀請。
楊淩一吻下去,自已卻似從美色中驚醒過來,他慌忙放開手道:“文心,是我不好,我們不能.我不該的”。
酒醉之後感情難以自制,此時忘情一吻,他才驚覺犯下大錯。高文心對他的情意,他心中早就看的明白,也一直提醒自已不要陷的太深,可是這一路南來,不知不覺間,她那綿綿的情網卻早已把他攏在其中。
直至此時此刻,楊淩才發覺,原來自已心中也早已喜歡了她,可他因着自已的心病,隻能象條落入網中的魚兒一般苦苦地掙紮,苦苦地逃避
楊淩重重地坐回位子,抓起酒杯,卻發現杯中已空。他不敢擡頭去看坐在對面的高文心那幽怨失望的眼神,心中隻想:不能再招惹情債了,文心比玉兒她們懂事,我不如把自已的事多少透露一些給她,斷了她的念頭吧。
楊淩想到這兒,擡起頭來剛想說話,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道:“咦,剛剛就看到在這附近站着的嘛,哥,再往前劃一點兒,喂喂,你們在哪兒?”
楊淩聽到身旁水響荷動,張天師兄妹已劃着船兒飄了過來,便将話兒又咽了回去,他見高文心垂着頭,撚着衣角一副自憐自傷的模樣,便匆匆對她說道:“文心,我自有我的苦衷,并非欺你身份。唉等回了杭州,回去後我會告訴你我的秘密,你便明白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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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尚往來,一行人興盡而返,莫清河也盛情邀請天師兄妹去杭州一遊,這兄妹二人在杭州隻是接受了道觀衆人的一番迎接,便乘了吳府的車轎趕住蘇州,并不曾遊過西湖,所以欣然而來。
一路無事,張天師便和莫公公在艙中下起了圍棋,别看張天師的象棋下的臭,那手圍棋卻十分高明。楊淩不懂圍棋,瞧了會兒覺得無趣,又在艙前瞧了會兒風景,就返回了自已的客艙。
高文心正坐在艙中獨自想着心事,一瞧他回來,忙站了起來。自太湖回來,兩人獨自相處時一直都有點兒不自在。楊淩強笑道:“我在外邊坐的久了,身子有些乏,我想進内艙休息會兒”。
高文心心中一直存着疑問,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麽秘密,既然能接受玉兒和雪兒,又對自已有情,卻偏偏不肯接受自已,有心想要現在問他,可是一個女孩兒家又不好意思表現的太過迫切,眼見楊淩一掀轎簾兒已要進入内艙,她還是忍不住道:“老爺”。
楊淩停住步子,回頭問道:“嗯?什麽事?”
高文心臉兒一紅,支支唔唔地道:“啊沒什麽,我們我們直接返回杭州麽?”
楊淩搖頭道:“不,回到杭州天色也大晚了,我們半路停下,先去海甯,住上一晚,明日再回杭州”。
“哦”,高文心聽說今晚不能聽到迫切想要知道的秘密,不禁失望地道:“老爺去海甯,可是想要欣賞一下名聞天下的海甯潮麽?”
楊淩奇道:“海甯有潮可看麽?我隻聽說過錢塘潮名聞天下”。
高文心嘴角翹了翹,卻不敢再笑出來,隻是低聲說道:“海甯潮就是錢塘潮嘛”。
楊淩怔了怔,垂頭喪氣地道:“罷了罷了,老爺我在你面前算是顔面掃地了,錢塘潮不好好叫它的錢塘潮,偏又叫做什麽海甯潮,真是丢人”。
高文心雖然滿腹心事,仍被他逗的“噗哧”一笑,她忙寬解道:“老爺是北方人,在京師的時候也沒空打聽這些閑事,不知道有甚麽丢人的?不過這錢塘潮要是每年八月十八去看,那才壯觀,現在雖也有潮,可就遜色多了”。
楊淩道:“随便看看也就是了,我去,主要是拜訪一下闵大人,他是我的舊上司,我到江南,他已來看過我,我不去瞧瞧他,未免愧對故人”。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溫柔地看了一眼高文心,柔聲道:“我去睡一下,不需叫人侍候,你若累了,也歇一歇吧。”
高文心忽想起一事,本想告訴楊淩,轉念一想這事與楊淩和自已并無關系,再說一個女孩兒家說這些東西也難以啓齒,便點了點頭,目送楊淩回房,自已也合衣躺在榻上,張着眼望着艙頂,不期然又想起那件蹊跷事。
今日莫夫人從布政使司衙門回來,那神情步态有些差異,普通人雖看不出差别,高文心卻看出了端倪,她瞧那位莫夫人臉頰酡紅、眉膩如水,步态有點綿軟柔媚,不由得暗暗吃驚。
以她學醫對人體的了解,深知一個女子神情步态忽然出現這種異狀,必是剛剛行雲布雨,與人有過合體之緣。
莫公公是個閹人,又随同楊淩共遊太湖,莫夫人獨自從布政使衙門回來,居然眉眼含春,似剛剛與人做過交媾之事,難道她不守婦道、瞞夫偷人了不成?
高文心枕着手臂怔怔地想了半晌,才幽幽一歎:“算了,這事雖然有傷風傷,畢竟是人家私隐,要我說與老爺聽,也羞于出口,自已的事還操心不過來,還管人家的閑事做甚麽?”
“唉老爺明明對我對我也有情意,爲何不肯接受我呢?因爲我是奴婢身份?不!不會,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有個秘密,到底他有甚麽樣的秘密,竟使他不肯接受我呢?”
高文心躺在榻上,耳聽得河水滔滔,心潮随之起伏,這一路輾轉反側,不斷地想着這個問題,竟是始終難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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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甯鹽官鎮的鎮海塔下觀潮亭内,楊淩披着墨黑色大氅站立在亭中,高文心俏立在他身後。莫清河、莫夫人、張天師兄妹、以及鹽運使闵大人、本地駐軍種千戶和本地幾位大鹽商也陪在一旁。
闵文建迎着風浪,哈哈笑道:“楊大人,海甯八月份時的大潮高達數丈,濤聲如雷,極是狀觀,此時來看,可要遜色一些,不過你難得來一趟,怎麽也要瞧瞧才是”。
雖說闵文建并無攀附權貴的念頭,但是二人的交情非淺,如今自已的故人在京師做了這麽大的官,又專程趕來看望自已,心中榮耀歡喜也是常情,所以神色間甚是喜悅。
楊淩這次來探望,其實除了拜訪對自已有知遇之恩的闵縣令,心中另有一番打算。他已派人回京向皇上禀報龍山衛指揮使司畢春和關稅鎮守袁雄的不法行爲。
畢春昔日在雞鳴驿時他就已經見過,深知此人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尤其他近兩百人的親兵衛隊,個個骁勇善戰,而且對畢春忠心耿耿。至于袁雄,到處開設稅卡,手下有一群亡命之徒,也不會是束手待斃的人物。這兩人的罪一旦坐實,便是殺頭大罪,不能不防他們狗急跳牆。
楊淩未出京時便聽吳傑彙報過,江浙曾有犯了死罪的将官幹脆領了親軍殺官造反,搶了軍械逃進大海加入了海盜,如果皇帝下了旨意叫自已拿人,自已也不知道附近衛所的将領是否與畢春沆瀣一氣,爲了不走漏消息勢必不能用他們的人。
若是隻帶着自已這三百親軍沖入還有近三千人的畢春大營,萬一畢春橫下一條心來,自已彈壓不住,恐怕要遭反噬。所以上次一聽說闵文建這裏有支護鹽官軍,大約三百多人,戰力比普通衛所還要高明一些,楊淩便上了心。
他派柳彪打聽,得知這裏還駐紮有一個千戶所。說是千戶,其實也隻有五百多人,兵員缺了一半,但是緊要時大可請了聖旨,奪其帥取其軍,由闵文建把這支軍隊也掌握在手,配合他抓捕畢春和袁雄。
楊淩此來,以閱兵爲借口,要闵文建和種千戶把三百護鹽兵、五百衛所官兵全調到江邊,想待觀潮之後先讓他們演習一番,瞧瞧他們的戰力。
楊淩有督察文武百官之責,又是皇帝侍衛親軍統領,這樣小規模的考察軍隊戰力,雖未請旨,也不算逾矩。
莫公公擾着袖子站在一邊有點意興索然,這次楊淩突然改道造訪海甯,事先并未讓他知道,他心裏多少有點不悅,加上十月的海潮比起八月要遜色許多,他也沒有興趣一觀,所以站在靠後避風的位置并不上前。
那幾個大鹽商都在他管轄之下,不免陪在身邊莫爺長莫爺短的不斷奉迎,莫清河也隻是虛勢應付着。
本地人對十月的早潮并不是很有興趣,可是這次近千名官兵筆直的立在江邊等候檢閱,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風景,所以不少百姓和鎮中富戶也都趕來江邊湊個熱鬧,一時間那氣勢還真有八月觀潮時的氣派。
風漸漸急了起來,闵文建振作精神,說道:“大人快看,潮來了”。
楊淩眯着眼睛向遠處望去,江流茫茫,東方天際處,隐約傳來一陣急驟的聲音,極目處有一條白線,随着轟轟地聲音越來越大,那銀線越來越粗,化作一條橫江白練,翻滾而來,轟然聲也如殷雷一般連綿不絕起來。
闵文建扯着大嗓門壓過江潮聲音,大聲說道:“楊大人、張天師,鹽官這裏的‘寶塔一線潮’極爲壯觀呐,可惜今日潮小了些,不夠壯觀啊”。
他說今日潮小了些,可是片刻之間,江水猛漲,萬頃波濤頃刻一線白練變成了一道數米高的矗立水牆,潮聲猶如萬馬奔騰,驚雷貫耳。已瞧的從未見過這等奇景的楊淩和張天師心曠神怡,歎聲不絕。
潮峰碰撞突起,浪尖一片雪白,如同冰山雪峰,令人驚心動魄。江潮沖到壩前時,轟地一聲霹靂巨響,潮頭突兀豎起,霎時間漫天浪花水霧,風頭送來一陣潮爽之氣,興緻勃勃搶到前邊去的張符寶迎頭一身的水氣,不禁狼狽地退了回來,惹得楊淩和張天師哈哈大笑。
張符寶悻悻地哼了一聲,拉過哥哥的袍袖擦了把臉,觀潮的興緻絲毫不減。前浪一旦退卻,對後浪來說就成了一道阻礙,一道道潮水相互碰撞,前浪受阻,後浪又起,一浪高過一浪,雖沒有第一波浪頭的震撼人心,可也是波峰陡立,洶湧澎湃。
楊淩見那浪雖不是極高,但今日風大,順風總是送來一陣水霧,便有意站在高文心側前方,替她擋着水霧。高文心察覺他的心意,心中不禁甜膩如蜜。
潮來雖快,去的也快,楊淩幾個從未見過錢塘潮的外鄉人還沒看夠,那潮已開始有退卻迹象了。
張符寶這才回頭笑道:“楊大人,記得在上海鎮時你說過白娘子呼風喚雨,水漫金山,當時我還想象不出那該是怎樣的壯觀場面,今日看了這潮,我心中才算有了些模樣”。
楊淩聽了哈哈笑道:“豈止豈止,那浪能淹得過金山寺,浪峰豈不比山還高?你再想象那浪頭上還有許多龍宮的蝦兵蟹将,有的持槍、有的持錘,站在浪尖兒上”。
他一邊指着江潮,一邊說笑,正說的來勁,忽地面上笑容一凝,詫異地指着遠處道:“那是什麽?”
衆人循着他手指望去,隻見連綿的潮水盡頭,隐隐出現一些黑點,張符寶驚笑道:“怪哉怪哉,莫非真有蝦兵蟹将來了不成?”
有潮水大風,那黑點移動甚快,片刻功夫,就瞧清那黑點竟是一片帆船,那船有些方方正正的感覺,船上挂着黑色的巨帆。
莫清河看了大吃一驚,又驚又怒地道:“可惡,八幡大菩薩旗幟,那是倭人的海船,快快護送大人離開”。
此時闵文建也瞧清了船上标志,驚叫道:“果然是倭寇來了,他奶奶的,這次竟有這麽多人,快快,保護欽差大人和天師離開!”
他們站的高看的遠,站在樓下堤壩上的百姓隻瞧見遠處來了二十多艘船,有的還未瞧清船上标志,仍然不慌不忙地站在江邊。
楊淩看了怎肯自已逃走,況且他今日恰巧将衛所、鹽運司的官兵都調了來閱兵,人人持有武器,自已的三百親軍雖然有二百人随然了官船回杭州,但帶的也有一百名精銳,如今戰力将近千人,對方那二十多艘船有大有小,大的能乘三百人,小的也就四五十人,估計總人數也不會太多,未必沒有一戰的能力。
楊淩立即喝道:“不許亂,亭中鹽商百姓統統退下,闵大人、種千戶,請馬上約束部衆,結陣待敵,鄭百戶,立即疏散江邊百姓”。
那位種千戶穿着一身閃亮的盔甲,本想今日在欽差大人面前露露臉,想不到卻攤上了這會子事兒,那些倭寇往日不過三百五百來江邊劫掠,已算是極多的人了,這一次瞧模樣竟有千人以上,吓得他臉色慘白,可又不敢示怯,聽了楊淩吩咐,他慌忙答應一聲,下亭整集隊伍去了。
闵文建是大同總兵杜瘋子一手帶出來的瘋子兵,一見打仗就興奮莫名,昔日單槍匹馬敢殺進鞑子軍中劈了他們的小王爺,又怎麽會在乎這些小挫子。
他哈哈大笑道:“奶奶的,正說要演武給欽差大人看,這可就變成真刀真槍了。我馬上下去,楊大人且看我大刀的威風!”
他一邊說一邊蹬蹬蹬地下樓去了,莫清河臉色鐵青,擰緊了腮幫子道:“剿除倭寇,非大人之責,大人還是趕快閃避一下吧,若是大人有點閃失,卑下可是萬萬擔當不起”。
楊淩看了高文心一眼,說道:“文心,陪莫夫人、張小姐趕快返回鎮上去,若是我們守不住,立即快馬離開”。
高文心一挺胸道:“老爺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我不走!”
楊淩頓足罵道:“無謂之舉,純屬混蛋,你留下有甚麽用?你能上陣殺敵麽?”
高文心昂然道:“大人一介斯文,難道能上陣殺敵麽?你臨陣不退,是爲定軍心,我是女人,臨陣不退,隻爲和和大人同生共死!”
楊淩聽得怔在那兒,一時作答不得。張符寶雖然俏臉蒼白,聽了她這麽說,又看哥哥雖然神色緊張,但也沒有逃走的意思,便鼓起勇氣道:“你不走,我也不走,這鎮上好多我天師道的信衆,昨晚來了鎮上,他們對天師膜拜祈福,十分尊敬,我們今日若退了,還有臉再見他們麽?”
這時江邊百姓在内廠番子的呼喝下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開始扶老攙幼,呼爹喊娘,一路連哭帶叫地搶下壩來,亡命般地向鎮上逃。
種千戶将他的兵召集起來,聚在壩上右方,闵文建仍是一身文官打扮,卻扛着他那把招牌大刀,領着一幫衣着雜亂的鹽兵,立于壩前左側。
那些倭船藉着江水直駛至岸邊,呼嘯着跳下船來,三五成群向岸上撲來。楊淩瞧那些倭人服裝十分的雜亂,有的穿着倭服,有的穿着漢服,還有的穿着文士的袍服,卻把袍襟掖在腰裏,甚至還有幾個竟然穿着女人的衣服,可見這些倭寇在海上日子混的也不怎麽樣。
可是這些雜七雜八的海盜,雖然衣衫不一,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卻人人剽悍、行動也敏捷無比。
内廠番子隻有一百人,其中隻有二十名弓箭手,全都圍在觀潮亭下不敢稍離,畢竟重要人物全在亭上,如果萬一有個閃失,他們都得掉腦袋,即然有衛所正規軍隊在這裏,他們樂得退居後備保護大人。
不料那倭兵剛剛沖上岸來,衛所官兵就有人一聲呐喊,不沖反退,掉轉屁股逃之夭夭。
楊淩在亭上看了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這時倭人下船的不多,隻要一陣亂箭侍候,或者直接揮軍掩殺上去,必可搶占先機,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這是什麽兵什麽官呐?
楊淩怒不可遏,他一拍欄杆,厲聲向亭下喝道:“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是!臨陣脫逃者,殺無赦!”鄭百戶一揮手,幾名番子立即張弓搭箭,向那搶先逃跑的衛所官兵射去。這幾人用的都是懾魂響箭,是楊淩在訓練親軍時從錦衣衛弄來的,箭一射出聲發利嘯,有懾人心魄之效。
這幾個弓箭手都是百裏挑一的神箭手,箭到人倒,吓得随之逃跑的衛所官兵都愣在那兒,待聽到内廠番子兇神惡煞般向他們大叫:“臨陣脫逃者,格殺勿論!”時隻得又畏畏縮縮地奔了回來。
此時闵文建已率着鹽兵撲了上去,他的鹽兵沒有弓箭,隻能同倭寇短兵相接,倭寇三兩成群,配合默契,遊走之間,常常出其不意突然出刀。
好在這些鹽兵護送鹽隊,跋山涉水,常常跟河盜山匪作戰,也擅長打群架,雖然酷厲的殺氣比對方弱一些,可是有個猛虎一般掄着幾十斤重的大砍刀沖在前邊的鹽運使闵大人,士氣倒極旺盛,仍能死撐不退。
楊淩見那些衛所官兵雖然退了回來,卻都畏縮成一團不敢前進,不禁氣的七竅生煙。這個時候再整肅軍隊也不是時機,他隻能無奈地對鄭百戶喊道:“鄭百戶,率你的人給我沖上去,叫種千戶發箭掩護!”
鄭百戶聽了急道:“大人,卑職的職責是保護大人,目下大人身邊隻有這百餘名親兵,卑職不敢稍離!”
楊淩大怒,說道:“你若不去,我親自去!”
鄭百戶無奈,他恨恨地跺跺腳,留下那二十名弓箭手護住觀潮亭,自已拔刀在手,率領着八十名健卒沖了上去。
那位種千戶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聽到楊淩傳令射箭,這才恍若夢醒一般命令官兵立即射箭。
他們列陣在最右邊,那邊水中有幾塊巨石,江水又比較低淺,倭人的戰船沒有停靠在他們那裏,加上他們一直不主動攻擊,搶上岸來的倭寇隻向闵文建的鹽兵和楊淩的親軍攻擊,暫時還未顧上他們。
這一來就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隻見這群兵老爺好整以瑕地張弓、搭箭、拉弦、發射、“嗡”地一聲響,一排攢射,一陣箭雨鋪天蓋地射向正紛紛跳下船來的倭寇。
楊淩在亭上見了哈哈大笑,這一陣箭雨怎麽也能射死射傷百十個倭寇,可稱得上是‘及時箭雨’了。
隻見那一片箭雨射到船上船下,至少有一半射到倭寇身上,可那利箭一沾身,竟滑衣而下,有幾隻射在倭人的鬥笠上,插在那上邊搖搖晃晃的竟也沒有傷人,縱目望去,似乎這一陣箭雨竟沒有一個倭寇受傷倒地。
楊淩和張天師站在亭上已看的傻了,他們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瞧着這幕奇景,好半晌才互視一眼,然後一齊火燒屁股般跳了起來,高聲叫道:“豈有此理!難道倭人都是刀槍不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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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