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墨抱着急切的心态趕回了實驗室。

這次在虛拟實驗室的實驗和之前的藥劑實驗有些不一樣。

之前的藥劑實驗，各種物質雖然都是虛拟的，但各種規律規則都是真實的，是完全複制的。

但這回實驗就不一樣了，不光實驗材料是虛拟的，連規則都是未知的。

人體電信号，其實還算是個未知的東西，薛墨在夢裏模拟出來的并不一定和現實中的一模一樣，所以結果存在差異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薛墨一回來，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和他打着招呼。

雖然薛墨不在乎這種形式主義，但好歹是給發工資的老闆，他們這點禮貌還是要有的。

“薛神，回來了啊！”

一進會議室的門，郭雲霄就迎了上來。

“你們怎麽在這裏？”薛墨問道。

他環視一周，林溪，安曉曉，齊德龍這些被自己任命爲實驗室小組長的人都在會議室。

“最近實驗室的開銷有點大，我們想着看能不能削減一些開支。”林溪說道。

作爲實驗室臨時負責人這段日子，林溪是相當盡職盡責的。

實驗室的開支薛墨都是抱着最大的寬容度來看的，但是林溪就不一樣了，對于數學敏感的他，覺得這樣很不對。

一些必要的開支可以不做限制，但那些不必要的開支還是要能省則省的。

“你福利待遇給的太好了，大家用起來都大手大腳的，短時間還沒什麽，但長此以往怎麽也是個問題。”林溪彙報道。

爲了豐富大家的實驗室之外的工作生活，薛墨是在休息區配備了相當多的東西的。

零食區，飲水區，鍛煉區什麽的。

因爲缺乏這方面的規章制度，實驗室的成員們用起來都比較随意，會抱着一種白用誰不用的心态，很容易就造成浪費。

“我看到過好幾回鍛煉機器都沒有斷電，飲品開封卻沒有喝完，垃圾桶裏面也有人扔未吃完的零食。”林溪嚴肅道。

“不是，垃圾桶你都能下得去手？”郭雲霄驚了。

林溪瞥了他一眼，解釋道：“我消毒了。”

郭雲霄：“……”

這是消毒不消毒的問題麽？

薛墨這邊點了點頭：“你說的很有道理，确實應該避免無意義的浪費，你準備怎麽辦？”

“派一個人過來看着。”林溪回答道。

“這不是增加人力成本麽？”薛墨思索了一下說道，“正對着這邊按一個攝像頭，拍到一個就罰款。”

“好主意。”林溪舉雙手贊同。

“找個沒有指示燈的，不讓他們知道監控器開沒開。”

林溪眼睛一亮，這樣就能盡最大的可能減少成本了。

“還有其他事麽？”薛墨問道。

“沒了。”林溪聳聳肩。

薛墨囑咐道：“以後就這一件小事的話就不要開會定了。”

“我又不是老闆。”林溪翻了個白眼。

他不可能像薛墨這個老闆一樣乾坤獨斷，總是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的。

“我不在的時候你就全權負責了。”薛墨說道，“不用擔心犯錯，我不至于那麽嚴厲。”

“行吧。”林溪攤了攤手，“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我現在就應該退位了，你來吧。”

“嗯，通知一下大家吧，我要說個事。”

郭雲霄聞言立馬在群裏發了一條會議通知。

剛打完一半字的林溪納悶道：“你怎麽這麽快？”

“說話能不能詳細點，我是打字快！”郭雲霄哼了一聲。

下午兩點，實驗室全體人員聚集在實驗室。

“有個挺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說一下。”

薛墨揮了揮手，臨時秘書安曉曉把文件發送了下去。

“這是我整理的一些合金配比，大家可以先看一眼。”

衆人翻開了文件，入眼隻有一張紙，但上面寫滿了數據。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可以暫停一下手頭的事情，全力研究這些合金配比，有些合金的合成條件比較苛刻，大家要是有什麽克服不了的困難及時和我說一下。”

“薛墨，這些數據你是從哪來的。”林溪不禁問道。

這上面的數字太精确了，精确到林溪覺得這東西是瞎編的。

“我進行的科學模型推算。”薛墨随便找了個理由，“也算是給你們一個方向，你們接下來就按照這個數據進行合成。”

林溪還是一臉疑惑，他在模型建設領域裏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在如今的模型建設領域裏，根本就沒有能做到準确測算合金實驗數據的。

這東西要是真的那麽好計算，新材料的疊代速度會快上無數倍，而且還能節省大量的科研基金。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麽了。

其他人也沒表示什麽異議，大家都是打工人，聽老闆的準沒錯。

會議結束後，林溪還是難忍心中的好奇，找到了薛墨。

“薛墨，你這個數據到底是怎麽弄來的。”

薛墨看了他一眼，林溪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代表他不信自己剛剛跑出去的謊言。

也是，數學系的高材生，怎麽可能不明白。

“這裏。”薛墨指了指腦袋，“我想出來的。”

“這不可能！”林溪立馬反駁道，“這麽多數據，怎麽可能憑借你一個人的大腦就能憑空想出來，難不成你是瞎編的麽？”

薛墨拍了拍他的肩膀：“科學告訴我們，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質疑，這樣會顯得你很無知，你做不到，不代表不存在。”

頭一次說這種逼氣十足的話，感覺還挺不錯。

林溪愣了半天，忽然說道：“薛墨，答應我一件事好麽？”

薛墨問道：“你先說什麽事？”

“你死後，讓我研究研究你大腦怎麽樣？”林溪語出驚人。

薛墨：“……”

“收起這種奇怪的想法。”薛墨說道，“而且我肯定活得比你長，你見不到我死的那天了。”

林溪臉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就算不如薛墨所說，他活得比薛墨長，但那時候他也是耄耋之年，什麽都做不了吧。

怎麽說也不能咒薛墨早死吧？那也太不仗義了。

他倒是想過讓兒孫完成這個事情，但是兒孫又不是他，自己眼睛一閉什麽都不知道了，到時候兒孫知道了又有什麽意義？

真就，挺可惜的。

薛墨的心裏有些發毛，趕忙快走幾步離開了林溪，遠離這個對自己大腦感興趣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裏，薛墨在夢境裏埋頭苦幹。

虛拟實驗室的材料是不花錢的。

一聲“鐵來”，就會有完全的純鐵憑空出現。

在夢裏，物質的純度是能夠達到百分之百的。

這讓薛墨能省下不少的步驟。

站在高達5000攝氏度的高溫旁，薛墨面不改色，注視着一種種材料在火焰中融化。

薛墨在夢裏的狀态很奇特，介乎于實體與非實體之間。

實驗産生的爆炸，腐蝕，灼燒等危險沒法産生危害，而他又可以操作各種實驗材料。

就像現在，面對5000度的高溫，薛墨也沒有産生任何感覺。

無限的材料，完美的實驗條件，不懼任何危險的人。

這三樣加在一起，才讓薛墨短時間實驗除了那麽多有傳導可能性的合金。

薛墨突然停了下來。

不對勁，有點不對勁。

他隻顧着實驗，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實驗成功的樣本有點太多了。

林溪他們沒發現問題，是因爲他們以爲這些都是可能性之一。

但薛墨自己是清楚的，這些實在夢裏實驗成功的。

然而，不該有這麽多實驗成功的。

第二天，薛墨趕到了實驗室。

“第一批合金還沒有合成成功麽？”薛墨一進門就問道。

“還差一些。”林溪回道，“怎麽也得明天了。”

薛墨沉默一會兒，說道：“不等了，先開始實驗吧。”

林溪一愣，這麽着急麽？

本來分批次實驗就是薛定下來，爲什麽突然就打破了。

合金的傳導實驗薛墨他們做起來相當熟練了。

第一次合金傳導實驗，失敗。

第二次合金傳導實驗，失敗。

第三次合金傳導實驗，失敗。

……

第N次合金傳導實驗，失敗。

得知結果的林溪有點懵，難不成真的就是瞎寫的？

薛墨皺起眉頭，心情不算太愉悅了。

“讓大家辛苦點，按照最近分發下去的合金資料，盡快合成出來。”薛墨語氣急切地說道。

“老闆，你這個要求就有點強人所難了。”郭雲霄說道，“很多合金的合成條件太苛刻了，短時間之内根本合成不出來啊！”

“那就先把簡單的合成出來。”薛墨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個答案，“辛苦點，加班一段時間，我也會每天給大家發獎金的。”

實驗室成員開始加班加點的幹，一個月内把所有能簡單合成出來的合金都合成了出來。

薛墨這邊材料工作室在合金合成出來以後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實驗，然而面對的全是失敗的結果。

不過合成的速度還是比檢驗的速度慢一些，材料實驗室這邊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閑的狀态，這讓薛墨有點焦躁。

他短時間也沒法去相應的實驗室幫忙，隻能在各個實驗室來回逛。

郭雲霄有點看不下去了：“薛墨，你怎麽了，你最近情緒波動有點大。”

薛墨一愣：“有麽？”

他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他們都點了點頭。

“或許我有點着急了。”薛墨低聲說道。

他急切地想要驗證夢中等到的結果，心裏也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麽情緒。

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結果是成功的還是失敗的。

“大家忙完這段就休息一下吧。”薛墨歎道。

一月後，所有合成和檢驗實驗都完成了。

整理所有結果的薛墨有些沉默。

無一例外，全部失敗了。

郭雲霄悄咪咪地摸了過來，小心翼翼道：“你沒事吧？”

薛墨搖了搖頭：“我沒事。”

沒事的人都說自己沒有事。

“大家都休息去了。”郭雲霄關心道，“你還在實驗室待着麽？”

“休息就是休息。”薛墨笑道，“你放心，我心态沒有那麽脆弱。”

其實在發現這次和上次的區别後，薛墨就做好了心裏準備。

現在的結果也隻是讓他略微有點傷心。

讓郭雲霄回了家，薛墨想了想，開車前往了京都，找到了孫叔。

“稀客啊！”孫叔給怎麽倒了杯水，笑道，“聽說你回甯萌來了個實驗室，在研究什麽東西，成果怎麽樣。”

薛墨歎道：“沒有研究出什麽成果。”

孫叔一愣，随機安慰道：“沒事，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研究，你也不要着急。”

“智力的巅峰期也就在這幾年了，歲數再大就不是靠智力，而是靠經驗了。”薛墨歎了口氣，“這是我不想看到的結果。”

孫叔聳了聳肩，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就算如你口中所說，那你不是還有幾年的時間嘛，有時候心态放好了，會有想不到的好事發生。”

孫叔笑道：“這次來京都找我來幹什麽的。”

他是不信薛墨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畢竟這孩子是個熱愛科研的住，沒事是不會串門的。

“想看看老師了。”薛墨說道，“來跟您說一聲。”

“你要看自己看就行了，不用經過我們同意。”孫叔道，“你跟你老師說說話也好，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麻煩孫叔了。”薛墨微微鞠躬道。

離開了孫叔家，薛墨來到了墓園。

這裏葬的都是爲國家作出貢獻的人，給人一種肅穆的感覺。

晚上躺在自己都不會覺得害怕。

薛墨走到老師目前，放下了白菊。

“好久不見老師。”薛墨席地而坐，笑道，“最近在忙着搞新材料，所以就沒時間來看您了。”

“而且，離您也遠了些，不方便看您來了。”

“最近遇到了點問題，很想問您，但想來您應該也不懂這塊。”

“我還記得您離開前跟我說得那些話，這條路果然很難，不是技術上有多難，而是時間有太多限制了。”

薛墨不禁埋低了頭：“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但仍然縮短不了這個時間，而且所有的材料我都試過了，但仍然沒有合成合适的新材料，地球上真的能找到這種物質麽？”

薛墨抱着膝蓋，内兜的小鐵盒被擠壓出來，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他看向了它。

一個回憶閃過他的腦海。

孫教授驕傲地說道：“這可是我的榮譽勳章，用隕石做成的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