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盛夏正午時分,最惬意莫過一罐冰涼的可樂。
劉銘鎖上車,手裏拎着剩餘的冰可樂繼續對電話裏說:“行了,我快到電梯了。不去!熱死人去幹嘛?……你還笑我?我這麽優秀,想找妹子不是分分鍾?……我這不是瞎樂觀,是自信!”
電梯間迎面出來的,是一個穿着清涼的時尚少女。
聽到劉銘對手機裏說的話,少女不禁嘴角露出笑意,還對他眨了眨眼。
妹子很偉大!夏天真好啊。
劉銘擺出自覺魅力的笑容沖她點了點頭,趕緊說道:“就這!挂了,明天公司見。”
但說話間,妹子已經錯身而過走遠了。
她回眸有趣地一笑,腳卻不停步。
高跟鞋的聲音在車庫中回響,像是撩撥着人心。
劉銘懶得開口了,本來還想認識一下加個微信的,可那笑裏不是感興趣的意思。
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仰頭喝完可樂,他就對着不遠處的垃圾桶一個抛投。
完美入洞!
“我的渴,是不受限!你的渴,是什麽?雪碧,透心涼,渴釋放!”
電梯裏廣告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劉銘不禁露出笑容。
透心涼嗎?
于是進了家門,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空調。
從冰箱裏取出剩下的半個西瓜,他就端着西瓜打開了電腦。
多好的假期,宅家撸《黑土時代》才是王道。
惬意的生活!
隻不過,父母一場車禍換來的賠償加老家的房子賣掉,就換來了這兩室一廳。
車子也買了,是該找個女主人添添人氣了。
這樣兩老泉下有知,也開心點。
可惜現在愛撸《黑土》時代的都是糙老爺們。
劉銘的自信還是不假的,有房有車,至少刷掉一大批人。
何況,車子就是自己工作兩年多來賺下的錢買的。
盡管是輛看着小的高爾夫,但小鋼炮動力足,又安全,多棒?
這樣的自信剛冒起來,突然聽到客廳“砰”的一聲。
他吓了一跳,一進客廳就懵了:“我靠!”
眼前的茶幾面被砸得細碎,大塊小塊的玻璃灑得到處都是,跟西瓜汁混在一起。
“我靠我靠!”劉銘圍着轉了半圈,就發現陷下去的玻璃堆中,多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正方體金屬盒。
什麽玩意?
他确信自己屋裏沒這個玩意。
轉頭看了看,窗戶也關着。
況且15樓呢,誰能扔這個東西進來砸壞老子的茶幾?
擦了擦手拿起來掂量了一下,觸感确實像金屬,但并不沉。
外表一絲花紋都沒有,黝黑黝黑的。
他晃了晃,裏面也聽不到響動。
就這玩意砸碎的茶幾玻璃?
他擡頭看了看,就算是從天花闆到茶幾面,也不至于直接砸碎啊?。
電視機裏的電影還在繼續,劉銘顧不得看了,仔細端詳着這個金屬盒。
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稍微凸起的小圓點。
劉銘一時有點不敢往下按,但他怕過什麽?裏面又不可能是個炸彈,要炸剛才就炸了。
咬着牙,他還是嘗試着按了下去。
金屬盒的一面自動彈起,無聲無息。
“做工真是精細嘿……”
發現很安全的劉銘,松了一口氣就贊歎起來,目光已經被盒子裏的東西吸引住。
裏面就一個透明的圓柱瓶,瓶中不知道是什麽用途的紅色液體。
讓劉銘合不攏嘴的是,這個瓶子不是擱在盒底的,而是懸在盒中央。
仔細确認了這一點,劉銘不由得喃喃道:“……牛頓大人,您的棺材闆……”
他伸出手指,嘗試着把它拈起來。
有種束縛感,但力量并不強,劉銘徹底确信它是懸在半空的。
這工藝……沒聽說過啊,難道跟那種磁懸浮地球儀一樣?
劉銘用了點力把瓶子取了出來,離開了盒子的範圍,才感受到它很沉的分量。
他把這個小瓶子放在眼前晃了晃,裏面的液體搖動起來顯得有些妖異,泛着莫名的光澤。
什麽玩意?怎麽沒個說明書?
劉銘這才仔細地看了看盒子的裏面,然後就發現打開的盒蓋上有字。
湊近一看,還是看得懂的文字。
【拿走你們恒星的交易物之一】
【生命原液】
【開蓋飲用】
【全面增強生命能量】
【祝你們幸運】
【初生的文明】
沒頭沒尾像是镌刻在金屬蓋上的幾行字,讓劉銘霎時間汗毛一豎。
什麽叫拿走你們的恒星?
生命原液,開蓋飲用……這股子僞劣保健品使用說明的口吻是啥玩意?
你能拿走恒星試試?牛頓老爺已經從棺材闆裏出來了!
劉銘不知道的是,在盒子從他客廳出現之後,太陽系已經産生了變化。
如果能從太陽系黃道面上方足夠遠的地方往下看,就會發現這宛若一張點綴着大小棋子的棋盤,已經被不知名的棋手撥動了。
中心位置那顆最大的棋子,熾熱的太陽周邊一陣扭曲,随後它就整個消失不見。
仿佛圍棋中的一手打劫,這粒棋子已經不知被提到何方。
随後,從太陽的位置,無形的引力波已經被擾動,以光速向四周開始傳遞。
平靜的虛空中,泛起了劫難的漣漪。
深空中被細微動力控制在精确軌道裏的航天器們,漸次打起踉跄,被這漣漪迅速淹沒在茫茫虛空,弱小,無力。
内圈第三顆如同寶石般的星球,一半依然亮着。
但照向它的生命之光,已然沒有後續。
地球上,劉明還在思考,交易物之一……有其他人家裏茶幾也被砸壞了?
劉銘剛準備拿出手機上網看看有沒有什麽消息,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窗外的光線開始暗下來了。
劉銘瞳孔一縮,跑到了陽台。
天空中,盛夏正午的太陽,正在變化。
他出來的時候,眯着眼一瞥之間,就看到太陽中間有了個小黑圈。
景象妖異,仿佛太陽變成了一個眼睛。
現在,它漆黑的瞳仁張開了,像隐在黑色星空裏的巨人,緩緩睜眼,凝視這方天地。
渾圓的黑斑,周圍有淡化的一圈,正在漸漸擴張。
劉銘盯着天空,現在已經能直視太陽了。
它中間的黑芒越來越濃,就這樣一圈圈地擴散着,很快變成了完全的黑。
太陽,徹底隐沒在了星空裏。
仿佛不知從哪裏出來的一滴墨,在很短的時間裏就把太陽染得漆黑,永遠塗進了幽暗的虛空背景裏,再也找不到它精确的位置。
“哇!日食!”
“快拍照快拍照,怎麽沒有預告啊?”
“老婆!老婆!快出來看日食!”
“這種日食好稀有啊!這叫什麽啊?”
“真漂亮,看到銀河了!這銀河怎麽這麽亮啊?快幫我拍一張,你會不會拍星空啊?”
“……”
小區裏仿佛陷入了狂喜,很多人拿着手機借着閃光燈走出樓門。
盛夏的午後,天空中出現了比深夜還多得多的繁星。
璀璨的銀河橫貫天際,出現在從未有人見過的角度,盛景令人沉醉。
而整座城市似乎都沸騰起來了,陷入了刹那間的狂歡。
樓裏的燈光亮起,無數的閃光燈在各處亮起,仿佛要與天上的群星争輝。
他們都不知道頭頂撲面而來的,是真正的黑暗,無邊無際的、絕對的黑暗!
劉銘心頭的寒氣源源不斷地湧出來,完完全全的透心涼,仿佛氣溫已經開始急速下降。
不對!馬上就會有反應!
凜冬将至!
劉銘抓緊了手裏的生命原液和金屬盒沖回房間。
快行動,現在該怎麽辦?
老劉家不能絕後!不然老頭子要托夢砍他!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黑土時代這個公司做的那個末日樂園。
而且無比慶幸自己是這個系列遊戲的忠實擁趸,硬生生被培養成了一個懂得末世生存道理的硬核玩家。
劉銘細思極恐,黑土時代的老闆,是不是知道什麽?
不然爲什麽一直隻做這麽一個題材,好好的遊戲不做,燒錢去搞什麽末日樂園?
黑土……黑土……太陽沒了,可不就是黑土。
那遊戲中地面還能活動,未來會有轉機嗎?
他想起了那個生命原液,隻怕,關鍵就在那裏。
得趕快行動!
眼前,直視太陽帶來的後果如同幻覺。
視線的虛影裏,那隻名爲太陽的眼睛不斷眨着,妖異得令人發抖,讓他有點看不清路,差點踩到丢在地上的西瓜。
電視裏被強行接入了信号:“由于不明原因,目前出現了疑似日全食的天體現象。請大家保持冷靜和秩序,不信謠不傳謠……”
但此時此刻,地球上也有很多人并不在狂歡,而是慌亂或冷靜地行動起來。
有的擰開瓶蓋喝了下去,有的已經幾人開始争搶,有的躊躇不定茫然無措。
而位于黑夜的另一個半球,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
………………
永夜降臨之日,正午的夜空中,史上最耀眼的群星告訴了人類一個道理。
那就是:宇宙間,沒有道理,隻有生存!
太陽消失後,再不曾升起。
第一夜開始,且永陷此夜。
——《人類文明紀念碑·一》
【二】
陷入永夜的地球上,最早的行動者們迅速忙碌了起來。
在這個第一夜的頭十分鍾裏,除了地質災害發生的中心,其他地方還算平靜。
這樣的平靜下面,普通人甚至仍然在狂歡、讨論、分享。
但一條條命令化爲電波,有的透過線纜,有的通過太空中殘存的衛星,已經從整個人類的各國中心向外輻射傳遞着。
無影無形的電波看不見,但從太空往下看,不再一邊亮一邊黑的地球上,亮着燈的範圍已經在縮小。
相反,有些巨大的火光和煙塵很耀眼。
從極地往低緯度的地區,已經有刺骨的白色,開始呲着尖銳的鋒芒,蔓延,彙合。
在夏國中部,一座城接近郊區的地方,一輛白色的高爾夫仍在狂飙,他在與生命賽跑。
這輛車已經到達了城區邊緣。
在車前方的天空上,看不見大群的飛鳥鋪天蓋日。
太陽已經沒有了,天空裏隻有星星。
但從不斷被遮蔽的星光中,可以看見它們朝着代表光明和溫暖的城市撲去的痕迹。
這是本能的掙紮。
鳥群下方,一路驚險的準備,劉銘總算搶在秩序崩壞前,離開了人口密集的城區奔赴末日樂園。
高速不太靠譜,電影裏,堵在高速上的往往一挂一大排。
他怕被堵在上面,隻沿着國道走。
好在暫時導航還能用。
果然,劉銘不久就親眼見到不遠處的高速高架橋上,有一輛車被很多人擡着丢了下來,似乎緊跟着還掉下來個人影。
太瘋狂了。
後備箱和後座上,是滿滿當當的物資。
油也加滿了,足夠跑上六七百公裏。
采購搶在了絕大部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所以順利。
食物、工具、藥品……劉銘是看了就拿,隻要覺得可能有用的。
爲了省清點價格的時間,擺了很多闊付出了遠超物資此刻價值的錢撂下一句不用找。
畢竟信用卡支付。
以現在車上的物資,如果省着點,一個人撐一兩個月也沒問題。
手機裏也删掉了大部分不會再有用的玩意,充值開了會員正在下載緩存着一大批電子書和視頻。
流量就放開讓它用吧,不用留着也沒用了。
他知道,從一個小時前陽光消失開始,這次日落,就不再會有日出。
這第一夜,也會是永遠的一夜……直到他所期待的轉機到來。
但憂心的是,從半個多小時前的第一次震感開始,地震就一直沒斷。
他就一直聽着車裏的廣播,盡量在通信完全挂掉之前試圖聽到些有用的信息。
可惜聽到的,隻能推測城裏已經亂套了。
想象此刻的慘狀,劉銘有些沉默。
他瞥了瞥副駕那邊的儲物箱,莫名出現的盒子就放在那,也包括取出來的2萬限額現金。
從廣播裏,他還推測出了一個情況。
征集招募志願者,特地加上了一條很古怪的信息:請具備擔任重大工作潛能的同胞,向當地負責人申請特别工作待遇。
爲什麽不是具備擔任重大工作的能力,而是潛能?
他立刻就想到了生命原液。
看來,高層已經确認發生了什麽事,也知道了生命原液的存在。
那麽,是有人真的膽子那麽大,喝了下去,表現出所謂潛能了嗎?
劉銘一時有點猶豫,現在喝下去,又怕會有什麽反應導緻車子失控,他正在路上狂飙。
車速很快,他心急如焚。
得趁着路網還能走,盡快趕到末日樂園。
從他有限的信息來看,那裏才是活的希望。
末日樂園開園之日,就對外号稱是一個高規格、高拟真的末世生存基地。
那個蘇總甚至專門在那邊,和當地合資新建了一個火電廠。
真特麽不知道怎麽拿到項目批複的!
劉銘越想越靠譜,也許像那樣的大人物,真的早就知道了什麽!
又上了國道上的一個橋,劉銘睜大了眼睛提高警惕,這可是經過了地震的,千萬不要哪裏震壞了。
路面倒是還好,就是逆向的車,爲什麽突然加速還打着方向盤,不怕沖下去嗎?
但劉銘立刻明白了爲什麽。
刺耳又凄厲的發動機引擎聲隔着車玻璃都聽得極爲心驚,還沒等劉銘尋找一下是什麽情況,一架飛機超過他的車子,狠狠撞在了他前方的橋面上。
爆炸立刻發生,劉銘的車子離得如此之近,瞬間就被沖擊得失去了控制,“砰”的一聲巨響之後就開始下墜。
天旋地轉。
完了嗎?
這誰想得到?
這麽巧,問過我嗎?
日啊……
……
他的腦子裏瞬間想到了生命原液,看向了副駕駛的儲物箱。
随即,車子撞擊到了橋下的湖面,被氣囊擠住的他再次遭受沖擊。
迷迷糊糊之中,劉銘的軀幹已經難以動彈,安全帶也把他系得牢牢的。
視線透過流到眼前的血液,還看到那架飛機在不遠處緩緩沉默。
劉銘隐約聽到那邊的慘叫和哭聲。
同時,扛過數次地震波的高架橋,被撞擊的地方開始垮塌了。
落下的水泥混着鋼筋,在劉銘的車和飛機中間砸出大大的水花。
很快,水就開始沒過劉銘的車玻璃。
不……不!
不能放棄!
從靈魂深處冒出來的力量,讓他張大了嘴,嘶喊着挪動身體,手指顫巍巍地伸向副駕的儲物箱。
如果有希望,就是在那裏!
“嗯——嘶——啊!!!——”
吸氣,咬牙,用力。
不知道肋骨折了幾根,他在劇痛的刺激下繼續往那邊夠着手。
還沒壞掉的收音機裏,在突然傳出一句“現在緊急直播告全國同胞書”之後,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了。
“同胞們!”
“我是連遠山。”
“距離太陽消失已經一個小時。經過一個小時的觀測和确認,我們共同站在了命運的關口。”
“此刻,我與你們站在一起,共同面對這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太陽這個天體發生了我們還不知道的原因,不再釋放熱量。”
“我知道,氣溫在下降,地震不斷,沿海地區也遭受了海嘯的沖擊。此刻,大家都很害怕,都很驚慌。”
“但同胞們,看一看!看一看身邊,子弟兵們與你還站在一起,幹部們還與你站在一起!”
“冷靜下來!唯有我們攜起手來,才能共渡難關。慌亂,解決不了問題。”
“現在我有義務告訴大家,這不是一天兩天就會過去的災難。”
“這是也許要延續數年、甚至數代人的浩劫!”
一貫平和的語氣,罕見的激昂:“我們始終是同人民和同胞站在一起的!我們沒有躲避!我們正在發動全部的力量。現在,我懇請大家,希望大家,号召大家,有序地前往就近的避難聚居點。同胞們,不用從慌亂開始放縱自己,不要放棄!不要放棄!”
伴随着這樣的聲音,劉銘的車子已經沒入了幽暗的湖面,泛起幾多水花。
“此刻我們唯有守望互助,才是生機所在。我們的祖先繁衍至今,填平了海,搬開了山!我們的文明是一個曆經磨難卻從未倒下的偉大文明!今天,我們……”
激昂的聲音嗡嗡地從水下傳出,音量越來越小。
所有的不屈,在從天空逼向地面、從極地逼近到赤道的快速降溫中,在被全方位的黑暗包圍着的地球表面,隻顯得如此無力。
最終,水面不再有氣泡冒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消失了。
第一夜第16小時,在因爲氣溫驟然變化産生的極端天氣中,地表漫長的隊伍亮着點點燈火向不同的方向移動。調整軌道中的月球以比往常更近的距離,看不見形迹地繞過這邊大地,掀起一波更大的災難。
第一夜第80小時,巨大的核爆雲團在西半球亮起,仿佛生命爲了掙紮舉起的火把。但随後,大片溫帶地區的大陸地表,開始冰封。光明,隻在少數的星星點點處還亮着。
第一夜第124小時,天空下起灰色的雪,夾着被捕獲到地球上的大量月壤,紛紛揚揚地下落到隻剩赤道附近還有不規則綠色的地球表面。
第一夜第165小時,一周前還熱鬧非凡的地球,陷入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沉寂。蔚藍的星球仍然有蔚藍,但雪白成了它的主色調。
這一夜已經持續了一周,但太陽不曾照常升起。
在江城西部平原地帶一座斷裂的橋下,一隻黑熊隐在夜色中,用熊掌撥開了厚厚的積雪,露出了底下光潔的冰面,映照出點點星光。
不遠處,是伸向天空的一片斷折機翼,它的不甘被冰封在那裏。
黑熊再次伸出鼻子嗅了嗅,把冰面撥得大了一些,尋找着可能的食物。
随後,它有些驚惶地退開了兩步,警惕地盯着一下一下傳出悶響的冰面。
突然,厚厚的冰面猛地向上炸開,黑熊選擇轉頭奔走。
從那裏,傳來讓它心悸的氣息。
一隻手從底下伸出來,就那樣在刺骨的嚴寒中扒在銳利的冰塊邊緣。
下一刻,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
劉銘的腦袋鑽出混着冰塊的睡眠,猛地呼吸起來。
零下的空氣徑直穿透他的口腔和肺,他卻像是獲得了新生。
透心涼,渴釋放!
【三】
坐在雪地裏,水從他的頭頂和衣服上流下,很快就結成冰淩。
劉銘似乎還在透氣,抱着自己的身體下意識地發抖,忽然才意識到其實身體并不覺得冷。
要是覺得冷,在被完全冰封的湖底呆了這麽久,應該早就冷得死透了才對。
他的顫抖慢慢停止了下來,緩緩伸出手放在眼前。
擡頭看了看,仍舊是星空。
但低頭,他看到了身上冒着的熱氣。
仿佛從他意識到自己不怕冷的那一刻起,凝結起來的冰淩,和屁股旁邊的雪又在開始融化。
都是生命原液的作用嗎?
就連視力也都因此提升,黑夜中都看得到自己指尖的熱氣。
他捏起了拳頭,凝視着被他破開的冰面。
冰的厚度超過了他的拳頭,他就這樣從水下轟開了。
雖然用了幾下,但,轟開了!
再試試?
劉銘猛地一拳捶向了冰面。
“嘎吱……轟!”
他再次落入了水中。
一番狼狽不堪地再次爬起來,劉銘這才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頭。
拳頭又在冒熱氣,是剛沾的水。
他心裏冒出古怪的情緒,這他麻的,好像漫畫裏的鏡頭。
想到這裏,劉銘趕緊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後呼出一口氣。
還好,頭發還在。
随後,他才站在那裏開始想怎麽辦。
現在,自己不懼寒冷、力大無窮了,自保的把握大了很多。
就是有一點。
科學應該還是在的。
雖然太陽沒了、自己重傷痊愈還獲得超能,都他麻的不科學。
但那必定是某些強大存在眼中的科學,隻不過他不理解而已。
要不然,怎麽環境的變化還是按照自己預估的來的?
也不知道太陽消失之後已經過了多久。
所以就是有一點:他擔心自己不至于成仙了,不用吃喝。
科學裏講能量守恒不是?
恐怕自己現在已經變成飯桶了,一頓不吃就會餓得慌,打飛一個人起碼得用兩拳。
劉銘看着又在慢慢結冰的睡眠若有所思。
既然不怕冷力氣又這麽大了,那麽……
他咬了咬牙,幹!
頃刻之間,“轟!轟!轟——”
他在岸邊一拳拳地掄了下去,一個新的冰洞被他砸得越來越大。
遠處的山林裏,黑熊隐在樹叢中間瑟瑟發抖。
危!
害怕!
畜生啊!
它悄悄地後退,剛沒走兩步,一股龐大的力量就壓緊了它的身軀,而它的脖頸也被瞬間扭斷勒得緊緊的。
無聲無息。
黑熊表示你們人類是真的狗……
一個罩在白色衣服裏的人影趴還溫熱的熊屍後面,隐沒在白色兜帽裏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遠處的劉銘,目光閃動。
劉銘的動作看得那雙眸子滿是凝重。
真是個怪物……
終于,那個怪物跳進了水中。
過了很久之後,才又有了動靜。
一個破破爛爛挂滿水草的車頭露了出來,随後緩緩地碾着泥土被推到了岸上。
車屁股後面,是張開雙臂渾身濕透又開始冒白氣的劉銘。
兜帽下的眼眸中瞳孔一縮。
這個怪物,一定也是得到了生命原液的那種人……但他怎麽可能在水底呆了那麽久?
力量還如此強大,能力開發得這麽快嗎?太危險了!
劉銘還并不知道遠處有一雙眼睛盯着他,有些驚喜地擦了擦巴掌。
猜測是真的,剛才出來的時候,冤枉憋氣了。
昏迷在水底都沒挂,肯定又是不科學的事情,之前還沒意識到自己神功已成,居然憋得肺都快炸了。
也不知道現在自己的身體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這個生命原液,是會讓生命……進化适應環境的?
那自己再不濟,豈不是可以去海裏當海王?
現在他也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更不知道自己想去的末日樂園是個什麽情況。
他暗自猜想着,把車門全部打開了,水嘩嘩地流出來。
變形損毀隻集中在車頭那邊,但車裏可就已經全濕透了。
劉銘把之前采購的物資一樣樣地拿出來放到旁邊的地上,這時候,樹林中那個人影的眼神都發直了。
怪不得他要下去,這輛車裏好多的物資!
但林中的人影強行克制着内心的沖動,物資沒有命重要。
那個怪物,太強!
要有耐心。
湖邊,劉銘看着地上的東西有點發愁。
車子在湖底泡了這麽久,不用想也知道開不了了。
但是這些東西……還有一些有用。隻不過,匆忙帶出來的一個行李箱不夠裝。
蹲在那,劉銘清點着東西琢磨起來。
得找個大背包,超大的。
随後,他的目光就轉向了橋的那一邊。
折斷的機翼還露在冰面上。
劉銘思索了一下,就又跳進了水中。
樹林裏,兜帽下的目光在掙紮。
怎麽辦?要不要現在過去搶一點,但好怕他突然冒出來。
那!可!就!完!了!
那個怪物的速度,不一定比自己慢。
要有耐心,耐心……
果然,沒多大一會,劉銘就再次露頭,丢了四個行李箱上岸,人都沒離開水面就又鑽了下去。
兜帽下的目光看着那邊堆得越來越多的行李箱和包裹,越來越掙紮。
直到這一次消失了很長時間,劉銘才推着一輛餐車出來,上面堆着各式各樣的東西。
很多雜物。
兜帽下的目光露出一絲懊惱,也有些疑惑。
最後這次的時間,其實夠過去搶點東西就跑的。
但!機!會!失!去!了!
可是,那些看着像小本本的東西是有用的物資嗎?
渾身冒着白氣的劉銘臉色發白,不是因爲冷。
在水底,他見到了慘狀。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看得清面目和燒毀過的。
這是直接的心靈沖擊。
環顧着四周死寂的荒野,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災難就是這樣吧,沒辦法。
劉銘默默地翻開這些護照、身份證……這還是一架國際航班。
他覺得,這仿佛是全人類對這次災難的一個見證。
于是他掰斷了已經變形的引擎蓋上的一小塊,扒開積雪開始挖起坑來。
兜帽下的目光更疑惑了,這是幹什麽?
劉銘找出了一個鐵盒子,把這些護照身份證都放了進去,然後蓋好埋在土裏。
他想了想,又從岸邊找來了一塊有點平坦的石塊,用引擎蓋的碎片在上面鑿刻起來。
聲音回蕩在荒野,星光見證着這一切。
兜帽下的目光也疑惑地看着他最後豎起石塊,用力往下深深地紮進了土裏。
隻見他這才打開一個個的行李箱和包裹,左邊一堆右邊一堆丢着各種各樣的東西。
他懂得哪些東西有用,還是在挑選最有價值能帶走的那些?
也許可以再等等,說不定等這個怪物離開,還能剩下不少的物資!
撿剩下的總不會被殺!
劉銘确實在挑選,不久之後,他終于清出了一個登山包、兩個手提大包和兩個行李箱。
身上的衣服已經幹透了,但他思考了一下,決定不能穿成這樣。
有實力了也不能太高調,對于剛子彈,他可……還沒嘗試過。
劉銘忽然覺得有點刺激,竟希望有機會試試。
就在這種刺激中,他開始脫衣服了,很快就脫了個精光,找出自己帶出來的冬天衣服和鞋子,擰幹了一點就開始穿。
兜帽下的目光閃躲了一下,又偷偷看起來,臉有點紅。
劉銘拍了口袋,可以了!
帶出來的水果刀放在了牛仔褲的口袋裏。
手機放在外套的口袋裏,不知道體溫烘幹後,找到電充一充還能不能啓動。
放好了重要的物品,接下來就該出發了,希望能找到還可以開動的車。
天災人禍的,應該有不少吧,橋都斷了,應該有堵在這被放棄的。
現在的溫度,理論上也不至于讓車子完全無法啓動。
登山包背到背上,手提大包捆在了行李箱的拉杆上,他一手提着一個拉杆,轉頭看了看自己立的石塊。
沉默了一會,他轉身,邁開大步往不遠處的國道走去。
星光黯淡,照在石塊歪歪扭扭的字上:
【永夜第1小時,來自至少27個國家的248人墜亡于此。】
【人類文明必将長存!】
【劉銘立】
【四】
等他冒着白氣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處,樹林中的身影才開始緩緩地往前爬動。
兜帽和衣服連在一起,都是白色的羽絨服,隻有褲子和鞋是黑色的。
遠遠的望去,不知道是什麽奇行種。
直到這個身影到了那堆物資旁邊還沒有意外,才終于站起來快速地忙碌着。
“發财了發财了!”
一個清越的聲音驚喜地嘟囔起來。
這是個姑娘,臉龐年輕,唇紅齒白,在這酷寒的末日荒野中顯得有些不搭。
她應該沒理由還這麽健康才對。
蹲在那,她不斷把有用的東西重新整理起來,眼睛到處望着還能用的箱子或包裹。
然後一轉眼,就看到了那個石塊上歪歪扭扭的字。
“原來你叫劉銘……”她喃喃自語,“看樣子不是個壞人……”
原來最後一次在水裏呆了那麽長時間,是想把遇難那些人的身份證明文件找到,幫他們埋起來。
找了那麽久啊……
不知怎麽的,她一時竟忘了繼續尋找箱子。
随後,她忽然撿起旁邊那塊碎片挖起剛堆起來的土來。
沒過多久,盒子就被她拿了出來。
借着星光,她似乎也能看得清上面已經被浸得模糊了一點的字和相片。
一張張地認,也不管時間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她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麽……
……
直接踩着厚實的冰面走到了國道邊,劉銘發現天氣這麽冷倒是有一點好處。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不用繞路了。
路上,看到了很多小小的鼓包,也不知道底下是人,還是動物,又或者石塊。
劉銘無心關注這些,眼睛搜尋着人影或者車輛。
如果在這附近就能找得到能開動的車子,可以考慮再開回去。
自己那輛高爾夫雖然報廢了,但油箱裏還有近乎滿滿的一箱油呢。
可以想象現在油有多珍貴。
國道上,果然有不少撞壞的車。橋斷的時候,一定有不少車在這上面飛馳、逃命。
天那麽黑的時候,車禍最容易發生。
劉銘順着慘烈的事故現場,一輛車一輛車地檢查着。
過了一會,他的内心就開始積攢憤怒。
爲那個語氣輕佻的不知名存在。
縱然他現在因爲生命原液獲得了難以想象的能力,但物傷其類。
凝固在這事故現場的同類慘狀,隻是全球災難的小小縮影。
在那不知名存在的眼中,它們認爲,一些生命原液就能與一個智慧文明所依賴的恒星等價嗎?
聽上去像個處事公道的溫和存在呢。
劉銘擡頭望了望星空,眼神冰冷。
随後他就收起目光,看下一輛車。
這是輛霸道,車頭怼上了前面的一輛面包車,兩輛車都已經側翻在了國道邊的樹叢裏。
劉銘覺得霸道的車身似乎還比較完整,因爲側翻出了國道,所以沒有被後面的車繼續撞。
車門被打開了,裏面的人已經棄車離開。
他把兩個行李箱放在路邊,想下去嘗試把車子搬正,看看能不能發動。
剛要邁步,就陡然一個踉跄,忍不住痛呼起來。
聽到旁邊“嗖嗖”的聲音,他咬牙往前一翻,拖着傷腿挪到了車子的後面,借車身擋着攻擊。
小腿肚上,一支箭深深地紮在那。
劉銘額頭青筋直蹦,也聽到了鞋子踩在雪地不斷逼近的聲音。
“他背上還有一個大包!圍過去!有這麽多物資,我們就能撐到避難點了!”
劉銘心中憤怒莫名。
天災之後,就是人禍,他不是不知。
隻不過,這就要面對了。
一手握緊水果刀,他看着自己腿上的箭矢。
沒有經驗,但知道不能帶着這支箭戰鬥。
正要先撇斷箭杆,劉銘眼神一凝。
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
腳步聲還在逼近:“老三,你從左邊包,小心點!”
劉銘雙目中狠色一顯,猛地伸手就把箭矢整個拔了出來。
劇痛鑽心!
但果然片刻之後,重新撕裂的傷口又不再流血。
劉銘心中劇震:自愈?
看樣子,生命原液還有不少自己難以想象的能力。
不過眼下先要應付這三個劫殺他的人。
從來沒有過這種生死搏殺經驗的劉銘,不得不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優勢就是力氣大。
劣勢,對面有弓箭。
水果刀,他不一定扔得住刀刃命中,而且有三個人。
他的手在一旁的地上探到了石頭。
腦袋探出去迅速地看了一眼,三個人影被他捕捉到了,兩個正在散開。
“兄弟,物資丢過來,留你一命。”隔着一輛車,聲音喊了起來。
但劉銘覺得很神奇,雖然已經收回了腦袋,他聽得出來,這聲音傳向幾個不同的方向。
他的腦子裏似乎出現一個畫面,對方舉着弓箭,警惕地往前方掃視着喊話。
對方不确定自己究竟躲在哪。
而且,在這沒有太陽的黑暗夜空裏,視力似乎不怎麽樣。
劉銘就不同。
他不僅看得見,甚至聽聽得出腳步聲從什麽地方發出,有多遠。
劉銘又屈了屈自己的腳,雖然還有疼痛,但已經好了很多。
他不再猶豫,站起來眼睛一瞥,就掄起了手。
那邊的人聽到響動,迅速把身體轉過來朝向劉銘準備瞄準放弓,但一時還沒捕捉到目标。
然後這個人忽然眼前一黑,就已經滿臉愕然地歪了歪頭。
他一邊軟軟地倒下,手已經下意識地松開弓箭,一邊捂向自己的脖子。
奇怪,我脖子怎麽這麽細了?
他“嗬嗬”發聲,卻說不出話。
視線透過草叢,隻見黑黑的視野裏泛着些紅。
爲什麽現在看什麽像是慢動作?
他看到自己的同伴,交錯射出的箭慢慢地飛。
你們兩個飛舞,往哪射呢?
而那個背着包的黑影竟然就那樣扭了扭,就躲過了兩個方向射出的箭。
之後,他又丢出了一個黑塊。
自己那個同伴就被被黑塊擊中了,整個身體像蝦子一樣拱起來,嘴裏還噴出一篷陰影。
你躲啊!你爲什麽不躲,那玩意不是跟你射出的箭一樣慢嗎?
蝦子啊……他忽然好懷念蝦子的味道。
随後,他的意識就徹底消散了……
“嘎吱——”剩餘的一個劫匪,腿軟軟地跪在了枯枝上,嘴唇哆嗦着:“饒……饒……”
他還有箭,但力氣似乎已經全部被抽走了。
明明對方像是發呆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但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怪物!
這麽近的距離,爲什麽能躲開弓箭?
他扔出的小石頭,爲什麽力氣那麽大?準頭那麽高?
旁邊,老大的脖子沒了半邊,腿還在彈。
老三被一顆石頭,打得背上拱起一塊,就在那邊翹着屁股磕着頭,但已經沒動靜了。
“饒命……”
劉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還在回憶剛才一瞬間的感覺。
短短的兩三秒鍾裏,似乎感覺自己可以做很多事。
正面箭的來路,看得清楚。
背後箭的來路,腦子裏有感覺。
他閉上了眼睛,“嘎吱嘎吱”的聲音又傳遞出剩餘那個人磕頭求饒的畫面。
劉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着不遠處的兩個人。
我……沾血了。
他的聲音生澀:“就爲了搶物資?”
“饒命!饒命!”這個人已經完全被恐懼所支配。
劉銘沉默了一會,一步步地朝他走去,那個人忍不住發抖着後退,直到靠在了一棵樹上,癱坐起來手無力地舉着:“饒命!饒命!”
劉銘停下了腳步,撿起了地上的弓和箭。
星光下,箭矢反射出鋒芒。
“我……不是第一個吧?”劉銘想起了他們熟練的包抄和配合。
“饒命啊,大……俠!”
“大俠?”劉銘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感到荒誕又可笑,不倫不類。
“我不是大俠。”他從這一幕和這個稱呼裏,隐隐窺見了此刻的一些狀況。
在僅存的文明區域之外,已經成了武力至上的暗黑江湖嗎?
于是他試了試這張劣質的弓,拉開了箭:“但我不想被殺。”
“不要!不要!”那個人嘴皮忽然利索起來,“我可以當你的——”
聲音戛然而止。
劉銘放下了弓,喃喃自語:“我也不想做匪頭。”
到了此刻,他的情緒才放松下來,手微微發抖。
永夜,這麽容易侵蝕人的價值嗎?他以爲自己會受不了,會有對自己人性的拷問的。
但湖底和路兩邊的慘狀告訴他,這三個人的偷襲和毫不猶豫告訴他,時代已經不同了。
而戰鬥的結果更告訴他:劉銘,也不同了!
劉銘走到了霸道車的旁邊,伸手抓住了底盤。
用了些力,車身拉過來,沉甸甸地落在了他的手掌間。
然後他松開了手,車子已經平穩地落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的拳頭,忽然猛地一拳擊出。
“砰!”
一棵大腿粗的樹應聲而斷,樹冠帶着積雪,開始無力地向一旁倒下。
星光下紛紛揚揚的雪花裏,劉銘昂然站立。
【五】
寂靜的荒野裏,忽然兩束光亮了起來。
随後,它又熄滅了。
不一會,一雙手臂拖着與體型不成比例的車,緩緩回到了國道上。
劉銘拍了拍手掌,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真誇張,還不知道極限在哪裏。
他把東西都放上了車,就重新啓動了車。
東西不用搜刮了,剛才找車的時候就什麽也沒能發現。
這些搶劫的人都能在這邊結成小隊,東西早就不知道被搜刮多少次了。
所以自己車裏的油不能放過,不确定前面還能不能找到油。
劉銘用路邊毀掉的貨車散落在一旁的捆綁繩綁好了車胎,就往湖邊開去。
試了試,冰面居然能承受住車的重量。
不過剛才自己砸破的地方可不能直接走,他把車子停在湖岸邊。
這台車的越野性能還是強多了,劉銘剛下車,就發現到不對勁。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剛才丢下的東西少了很多,而且,他埋的墳也被人挖了!
這一帶剩下的人這麽多嗎?
劉銘一邊思考着,一邊警惕四周拿了個找到的大桶走到自己的高爾夫邊上。
找不到管取油,劉銘用了暴力的辦法。
原先的愛車就這樣被他搬了大石頭過來墊高,大力扯掉保護的底闆後,用拔掉了箭尾的箭矢猛地從底下穿透了油箱。
油順着箭杆開始往桶裏流。
劉銘這才繼續往四周看着,雖然沒有防禦措施,但此刻他已經對自己的實力有了充分的認識。
生命原液的數量一定不會多,很難輕易遇上。
普通人,槍也不是那麽好找到吧?
何況此刻警惕全開,他的感知似乎提升了很多。
很快,雪地上的痕迹讓他找到了線索和方向。
劉銘覺得要找到這個人,問問情況。
因爲他有點不理解,這個人還留在内陸晃蕩什麽?
剛才那三個劫匪,提到了要撐到避難點,這符合他的推斷。
雖然現在的室外氣溫,衣服穿多點不是不能忍受,可是這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生态還在崩潰,氣溫不會提升。
再冷下去,燃料、食物都是問題,甚至慢慢的氧氣都會是問題。
如果不考慮這個生命原液帶來的影響……那麽,理論上隻有在海邊,依托着大型的火電廠甚至核電廠,又有比較平淡的地勢集中維護一下地表交通,才能暫時勉強保持物資調配。
國家應該是引導向大江出海口那一帶及南方沿海彙聚才對。
這個人是不懂,還是已經沒法憑體力過去了?
又或者,内陸的避難點目前情況良好?
想着這裏離末日樂園也不算很遠的距離了,劉銘還是決定先過去看看情況。
反正自己不怕冷,又強得吓人。
等油箱裏的油放完,他甚至雙手把車子搬起來了一點晃了晃。
小高爾夫畢竟沒有霸道重,竟然覺得有點輕松。
随後,他放好油桶鎖住了車門,就開始沿着痕迹往那邊找。
希望人還沒走遠,他畢竟離開了不算太久。
不光是要問問現在的信息,還得确認一點。
這個人是自己走後無意間發現這裏的,還是之前就在,一直把自己的舉動看在眼裏?
服下生命原液之前,就從廣播裏判斷出來了,國家在尋找可能擁有生命原液的人,如果被人發現了,不知道是福是禍。
所以這個人必須找到!
到了一處樹林,痕迹更大了,還有殘存的血迹。
劉銘雙眼微眯,有點凜冽。
腳印邊還拖着寬寬的一道印子,人死了,還拖回去幹嘛?
如果不是同伴,那就更讓人心寒了。
他放松着腳步降低響動,僅憑目力往前方搜尋着,果然不一會就看見了在移動的黑點。
仔細一看,還是個穿着白衣服的人背着個大包,地面上還拖着一大團黑黑的東西。
怪不得沒走遠,太貪心了!
劉銘果斷加快了速度。
結果離得還有百多米,就見前面那人停了一下轉了轉頭,然後猛地松開手上的東西跑起來。
劉銘不由得停下腳步張大了嘴巴。
那是人能跑出的速度?腳底下的血都揚起了一道痕迹,跟飙車一樣。
而且,相隔這麽遠,自己能看清,那人也可以?
他瞬間感到一陣寒意,除非……這個人像他一樣,喝了那種生命原液!
不對……這個人爲什麽要跑?
不應該是不怕普通人的嗎?
除非……
劉銘瞬間明白,之前自己在湖邊做的那些事,全被這個人看見了!
那是忌憚!
劉銘雙眼精芒一炸,如果這個人能跑這麽快,那麽同樣喝了生命原液的自己……
他撒開腿蓄力跑起來。
“砰!”
地面的雪被踩實之後又往後一崩,劉銘沖了出去。
他驚喜莫名,真的能跑很快!
前方的姑娘轉頭一看花容失色。
怪物就是怪物!
你爲什麽跑得也那麽快啊?
欺!負!人!
她咬牙擺動雙臂,希望能再快一點。
但這次情況有點不對勁了,速度是更快了,可是好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感官判斷。
她有點慌。
劉銘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總覺得跑得太快,視覺和大腦似乎不太能更好地輔助身體。
他甚至不知道這時候怎麽停下來比較穩妥。
速度有70邁了吧?但心情不是很自在。
有這種速度,還要什麽車子?
問題是,車子以這個速度撞到東西的時候……現在雪地路又滑!
“哎——”劉銘被迫開喊了,“停一下!你有經驗些,怎麽停下啊?”
自己畢竟剛醒來沒多久,對生命原液的作用純在猜想。
姑娘都懵了,什麽怎麽停下?
劉銘甩着膀子已經接近了背影,他覺得快追尾了。
那肯定會有點慘。
但現在顧不上,因爲前方路上出現了個大黑影,憑他的視力,現在竟來不及判斷是什麽。
劉銘趕緊一個跳步,跨過了地上那團黑影。
踉跄一下穩住身形,這一下距離更近了。
他咬牙腳步歪了歪強行變道:“速度太快了,怎麽刹……人啊?”
姑娘害怕極了。
劉銘好無語,速度起來之後,腳仿佛機械式地保持跑動,竟有些無法減速的慣性。
視線在高速的奔跑和起伏中,也感覺大腦難以處理這狀況。
總之就是不适應。
劉銘怕現在一刹腳,骨頭就從肉裏戳出來。
姑娘都慌了,什麽速度太快了!我不知道你速度快嗎?
還怎麽殺人?
想!幹!嘛?!
可她也沒有更多經驗,這種情況她也才剛剛适應幾天而已,她也……不太能停下來了。
劉銘終于追上了,轉頭一看,飛速往後退的視野裏隻見她身前一聳一聳。
原來是個妹子啊……
頭發這麽短,他還以爲是個漢子。
眼看兩人就并排着跑了,姑娘一咬牙,腳一歪想變向,然後迅速就失控,哎呀一身,在雪地裏滾了起來。
她背的包,東西也全灑了出來,掉得到處都是。
劉銘都看待了。
好家夥,瞧這強大的慣性,地上都快滾起雪球了。
她也還沒入門啊?
還以爲是個老手,沒想到也是個菜雞。
他正咬牙準備刹腳,腦袋一轉回來就看到一條黑影。
糟糕,哪棵缺德的樹長在這裏……
眼前一暈,劉銘也開始翻滾起來。
成了超人,還撞樹上了,這特麽……
片刻之後,地上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雪球,終于滾着滾着停下了。
劉銘最先回過神來,被裹在雪球裏哭笑不得,這特麽,是搞笑番嗎?
他動了動腦袋伸出來,手跟腳都被裹在雪球裏。
大概速度太快了……最先撞擊裹上的雪被壓得很緊,他一時使不上勁。
身上也痛得很,高速飚人,真不是鬧的。
這可太艹了。
劉銘沒法子,身體在複原,體溫也比較高,應該……等會能融化掉吧?
這時,那邊的姑娘也清醒了過來,她龇牙咧嘴地動彈着,竟從雪球裏爬了出來。
劉銘看得有些傻眼,爲什麽她沒被雪球裹嚴實?
難道是包裹摔破時候的沖擊?
隻見她一瘸一拐地站在那邊走了兩步,就在遠處看着劉銘。
劉銘隻有一個腦袋露在外面,形勢比人強,他露出了個和善的笑容:“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你點事。”
好家夥,同樣是服用了生命原液的人,雖然她是個姑娘,小拳拳也能輕松把自己爆頭吧?
但姑娘似乎很忌憚,就站在那邊不說話。
劉銘覺得這樣有點太尴尬了,腦袋甚至都不是位于正上方的,而是斜在一邊跟她說話。
他想了想忽然開始低頭咔咔咔地啃,然後呸呸呸地吐。
“呸!你别怕,我沒惡意……呸!咱們都是人類……呸!你也喝了生命原液對吧?呸!我們就更沒必要互相傷害了啊……呸!你說對不對?呸!”
他一邊努力着,一邊用力。
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啃着雪球的腦袋,想起他在石塊上刻的字。
人類文明必将永存那一句。
内心有點相信他了,不然剛才追到背後的時候,如果給她一拳……她打了個冷顫。
原來那個東西叫生命原液嗎?
她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到了這邊,渾身是傷的時候旁邊還剛好有個裝着像水的瓶子。
劉銘終于把肩膀四周的雪啃開了,身體的疼痛也慢慢消失。
他臉上憋得通紅,肩膀和手腳都在雪球裏醞釀着力量。
“咔——咔——砰!”
雪球先出現了裂縫,然後猛地炸開了。
劉銘高舉着雙手很高興:“啊!終于出來了!”
姑娘眯上了眼睛紅了臉。
一陣寒風吹過,劉銘雖然不覺得冷,但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風吹雞蛋殼,大鵬正展翅。
這特麽……也能爆衣?
他高舉雙手站在雪地裏,突然覺得呆在雪球裏也不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