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不高,但是石階卻異常陡峭。不僅如此,石階的造法也不太合乎常理,并非由下而上一條道直達山頂,而是盤旋而上,仿佛是裹在山坡上的一條繩索一般。
方占水走了好一段,感到氣喘籲籲。心想這段路蜿蜒而上實在太耗時間,便翻過石階一路直上,雖然荊棘遍布,障礙重重,但是倒省去不少彎彎繞。
又往上爬了好一陣,方占水靠倒一棵樹下一邊喘氣一邊看了看手表。這個山坡在上腳下看的時候明明不是很高,怎麽走了三個多小時還是沒到山頂?他有些不甘心,啐了一口唾沫哼了一聲繼續往上爬。
走了幾分鍾後,方占水擡頭一看,一條彎彎曲曲的石階橫在面前。方占水知道這必然是那條盤旋在上坡上的石階繞了整整一圈,所以才能夠在同一條直線上又被自己撞到。山路難走,方占水索性又翻回到石階上,準備沿着石階走一段再說。
可是當方占水無意中回了一下頭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掉了!他很肯定的記得自已幾經走了三個多小時,而且爬山不同于走路。走路可能會因爲迷失方向而來回繞圈,但是隻要是個正常人都知道山上和山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問題是,方占水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距離出發點也不過在十幾級的台階而已!
“怎麽可能?”方占水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爲了印證這一切,方占水沿着這條台階往下走去。到了盡頭的時候,方占水幾乎不可思議地看到上山之前經過的那幾塊青石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流也正在緩緩流淌着!
“鬼打牆!”方占水一字一頓地說出這三個字。這也是自己能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釋了。跟随三姑這麽長時間,方占水學了很多法術和心決。對于鬼打牆這類的低端幻境,方占水可以輕輕松松破解。但是這裏的世界完全不同于此前生活的正常世界,他很不确定如果在此施法究竟會有什麽影響。畢竟三姑不在身邊,方占水做每一個決定都要慎之又慎。
方占水想了半天,沒能拿定主意。于是他幹脆坐到台階上,掏出水壺抿了一口水。忽然,一陣粗犷低沉的長嘯從山上傳來。聲音異常震撼,如同龍吟虎嘯一般。
方占水一驚,翻身就要起來。他左手按在石階上撐着,感到一陣坑坑窪窪的凹凸感。方占水一低頭,原來之前踩在這塊石階上的時候沒有注意到竟然有幾排小字。因爲字刻在石頭裏,也沒有上色,如果不是刻意去看,确實有些難以發現。
方占水蹲在地上,随意取了一些泥土抹在那塊區域,然後再用衣服的袖子擦去。這樣,石階上所刻的内容就被拓印了出來。方占水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首小詩,字體雄渾,蒼勁有力:
上行千年幽冥山,
山中得道松雲觀。
尋迹風谷修行處,
觀中不老日月天。
方占水反複讀了幾遍,揣摩起這首詩的意思來。從字面意思來看,前兩句是說眼前這座山的名子應該叫做幽冥山。山上有個道觀名曰松雲觀。第三句也還好理解,應該是說尋找一個修行的地方。至于這第四句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不老日月天”幾個字過于簡單,可以從多個維度解讀出不同的意思。
方占水倚在竹栅欄上,皺着眉頭喃喃重複着這四句詩。突然,方占水像受了刺激一般,渾身一個激靈,連忙蹲下身子伸出食指順着石階上的字自上而下滑動。“上山尋觀!”方占水脫口而出。原來這是一句藏頭詩,将每一句的第一個字單獨連起來讀正好是“上山尋觀”四個字。
方占水一下子站起身來,擡頭朝着山頂的方向看去。如果詩中所言非虛,山上必然有一道觀。方占水會心一笑,再不猶豫,跨着步子便又上了台階。
這一次,方占水沒再離開台階尋求捷徑,而是老老實實地順着台階往上爬。他一邊走一邊還在思索着這首小詩。他記得曾與長訣有過一次難得的二人對談。當時長訣告訴自己一個關于“本心”的故事。這個故事讓自己印象深刻。故事中老道人的道号就是“風谷”。不知道這首詩中所說的“風谷”跟故事中的道人有沒有什麽關聯?亦或者說就是同一人?他記得這個故事中的風谷後來轉入輪回道中去了,那麽即便是真就是同一人,恐怕也找不到了。
至于詩中寫道的“松雲觀”,聽起來非常熟悉,很像曾經在什麽地方聽過或者見過,但是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走了一小段後,方占水回頭看了看,确定這次沒有在原地打轉後心裏放松多了。他加快了腳步,對于詩中所提及的道觀有種及其強烈的好奇心,尤其是最後一句說到的“觀中不老日月天”幾個字究竟代表了什麽意思,這讓他充滿了期待。
再一次,方占水又走了三個多小時。他看了看表,時間指向接近淩晨六點了。這一看,方占水才意識到這塊地方的與衆不同。之前在朱紅色大門另一邊的世界裏一片漆黑。這個倒是很好理解,畢竟是夜晚時間,而且還是處在地下,黑是正常的。但是自從跨過那扇大門之後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裏看不到太陽,也沒見着月亮,但是周圍的環境卻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自打進入這裏以來,好像這裏的光線亮度從來沒有發生過變化,既沒有黎明或者傍晚的朦胧,也沒有晌午的熾熱!
不僅如此,方占水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密林,整片整片的樹林安安靜靜地挂在樹上,一絲一毫風吹草動的迹象都沒有。而且,這麽密密麻麻的樹林,竟然到現在也沒聽到一聲鳥叫或者蟲鳴!
方占水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除了那條流動的小溪,這裏的整個世界全都是靜止的!想到這裏,方占水不禁打了個冷顫,加快了步伐。他本想朝下看看自己大概走了多遠了,但是連成片的樹林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完全無法判斷還有多久才能到達山頂。至于詩中所說的“松雲觀”更是連一塊瓦片也沒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