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訣帶着三姑等人來到别墅門外,随即在假山處不知什麽位置上按了一個按鈕。隻聽“轟隆隆”聲響,眼前的一面矮山竟然硬生生開出了一條寬敞大道來。道路的地面同時向兩邊展開,一輛黑色吉普車緩緩從地下升起。
長訣将車鑰匙往方占水手上一扔,自顧自打開副駕駛車門,自己坐了上去。眼前這一切将三人看得愣住了。這時方占水和三姑才想起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來的時候隻顧着想初辰的事,心亂如麻,連此處的格局與第一次來時有如此大的差距都沒注意到!
方占水納悶了半晌,與三姑對了個眼神,便開了車門,但是沒有上車。方占水站在旁邊朝長訣發問道:“怎麽回事?我記得初次來時王德昭說過唯獨隻能從王水生賓館的地下通過入内,現在怎麽平白無故多出一條路來?”長訣轉頭看了他一眼,又别過臉去,淡淡說道:“你如何判定這次來的地方和上次是同一處?”
“你不要故弄玄虛!”方占水一咬牙,說道:“這個别墅,這個庭院,這四面環山,怎麽就不是同一處?”長訣依然沒有看他,回道:“這樣四面環山的地方在重慶多了去了。四爺财力雄厚,别墅多得數都數不過來。上次我們去的别墅在此處的北面。這個别墅依樣而建,室内布置格局皆無二緻,唯一不同之處在于一樓多了個‘天下閣’而已。”
“天下閣?”三姑喃喃重複了一遍。方占水亦是疑惑,問道:“莫不是那個裝有高科技版中國地圖的小隔間?”長訣微微一點頭,淡淡說道:“既然你們已經見識過了,何必再問。”三姑略一皺眉,她想起第一次來時,二樓房間的格局給她印象很深。按照自己的觀察,二樓像極了二十八星宿中的北方七宿之首——鬥宿!她突然心中一驚,莫不是這間别墅的二樓房間格局又是另一個星宿布置?此事疑雲重重,王德昭究竟是純粹喜好道家文化而布置了風水格局,還是另有所圖?依星宿而建究竟有什麽意圖呢?三姑隐隐覺得這個王德昭身上藏着許許多多的秘密!
“好了,都别少見多怪了,上車吧,免得空耗時日。”長訣懶懶散散地說道。看這情況,長訣自己是不打算開車了,幸好方占水上班的時候單位裏曾統一安排過駕照學習,當作員工福利免費贈送了。他看着長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招呼三姑和初辰上車,然後打火出發!
雖說鶴鳴山距此不遠,但是真的開起車來還當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到達的。各種複雜的地形加上對道路的不熟悉,方占水不得不時不時停下來翻一翻之前在火車站買的地圖。還好這中間有一段寬闊的大路,開起來舒暢多了。
行過一段距離,方占水見車内安安靜靜,氣氛頗有些尴尬,于是找了個話題,開口問道:“三姑,這鶴鳴山到底什麽來曆?是天師道的創教祖山麽?”
本來在閉目養神的三姑緩緩睜開眼睛,沉吟半晌,說道:“祖師張道陵曾在龍虎山創教,後于鶴鳴山練得龍虎大丹,在青城山降妖後複又飛升于鶴鳴山。天師後人遂從此山延續兩三代。故而稱其爲道教祖山毫不爲過。”
打開了話匣子後,初辰也變得活躍起來。她從旁插口說道:“現在的鶴鳴山已經成了道教文化的寶山了。自張天師在鶴鳴山建立上清宮以來,先後陸陸續續建了一百多座殿宇,可惜在動蕩的那十年時期被嚴重破壞。直到後來又被國家批準爲道教開放點,才又恢複了生氣。”
“如此說來,”方占水點頭問道,“鶴鳴山這塊道教寶坻的探尋,張天師當屬第一人喽?”“非也非也,”初辰糾正道,“鶴鳴山自古以來就是天然的仙家修煉聖地。據說先秦的廣成子和西漢的周義山都在這裏跨鶴飛升。《廣輿記》有雲:‘山有七十二穴,應七十二候,岩洞中有石鶴鳴則仙人出。’說的就是此山。鶴鳴山山高秀爽,鶴之形狀全俱。紅岩大山爲鶴尾所展之屏,而下面的冠子山,陰岩礙日,林氣障天,爲鶴之尾,稍下之山名大坪山,山頂平坦,爲鶴之背。整個山爲鶴之軀體,山上有洞穴若幹,深不可測。更爲神奇的是,從鶴鳴山往西北行約10公裏,便是蜀中佛教的早期聖地——霧中山,霧中山與鶴鳴山一脈相連,形成“仙佛同源”的神奇圖景。故而有人盛贊此景,稱其爲佛道兩家殊途同歸的印證!”
方占水聽得啧啧稱奇。他一直很喜歡也很敬佩這種對文化周邊精通的人,不像村裏其他的一些看相摸骨道人,隻知道照着祖先留下來的規矩機械重複,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對于其奧義文化的探索更是毫無興趣。
這時,一直靠在副駕駛座椅上的長訣也來了興緻。他輕輕拍掌,連聲誇贊初辰知識淵博,然後聲情并茂地吟誦起來:
閑身待得清風去,采菊無人語。
舉觞邀酒淡秋山,獨有青衿寂寞醉花前。
孤鴻不解流雲意,滿樹離情起。
勸君自在卧東籬,絕似半生浮夢鶴鳴西。
吟誦之後,長訣竟然發出深深的一聲歎息。這倒是稀奇,自打與長訣認識以來,似乎每次見面,都是滿臉的笑意盈盈。在衆人的印象裏,長訣是個典型的逍遙神仙。他一身法術本領,不爲凡塵困擾,更沒有生老病死之痛。這正是多少人窮其一生而孜孜追求的逍遙境界!但是有一個疑惑卻一直萦繞在三姑腦海之中:長訣本是仙人伴物,早已超脫凡塵,更不會有貪念物欲,爲何他會爲王德昭所用?好幾次,三姑都想親口當面問問長訣,但每次都是欲言又止。她深知仙人所爲必有其義,多問不過空費口舌罷了。
“長訣,”初辰居然主動開口跟長訣搭話,“我知道你伴随幾位上古大仙,必然爲大仙靈力感化,爲何不在山野密林之中做你的逍遙神仙,而是來到紅塵之中走這一遭呢?更爲令人費解的是,你居然還助王德昭這種人左右,不免也太有失你追随的幾位神仙主人的體統了吧?”三姑一驚,沒想到自己多次想問而沒有問出口的問題,竟被初辰這個心直口快的丫頭問出來了。心中雖有些意外,也有些嗔怪初辰的唐突,但是她更多的也是想知道答案,故而也就緘默不語了。
長訣兩肩微微一震,繼而迅速恢複平靜。雖然這個動作很細微,但三姑還是注意到了。她沒有說話,也猜不出長訣此刻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車内安靜了好一陣,大家都在猜想是不是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太過沉重了。突然,長訣轉過臉來,沖着初辰做了一個極其誇張的鬼臉,動作表情十分滑稽。初辰冷不丁地被他一吓唬,本能地往後躲開。長訣哈哈大笑,嬉皮笑臉地說道:“我願意,你管我。神仙也有沒錢花和無聊的時候,來這花花世界走一走玩一玩,豈不勝過常年在那蟲獸遍布的山林之中百倍千倍?”初辰一巴掌拍在長訣臉上,責罵道:“好你個死長訣,神仙不做要做惡人,我看你是動了凡心了,快滾回你的雲夢澤再修煉個幾千年吧。”長訣又做了個裝死的表情,逗得初辰又氣又笑。
三姑看罷,微微笑着搖了搖頭。她知道長訣這陽光樂觀的表象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無奈。
正在這時,車子又開始颠簸起來。方占水笑道:“我看大家還是坐回位子上安分一下吧,我們好像又要回到小路上了。”長訣突然伸手一指前方,說道:“不遠了,再開個把小時應該就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