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辰見狀,快步上前要扶方占水起來。三姑喝住,說道:“莫慌,先撤了陣法!”初辰這才醒悟過來。此陣名曰“引魂”,實則兼具引魂、鎮魂二者之能。朱砂彈出的鎮魂索就是要讓魂魄困在鎮内,一來不至于被引出的魂魄四散遊蕩,二來可壓制魂魄靈力,防止興妖作亂。方占水手腕、腳腕的紅繩名曰“縛仙”。
紅繩名爲“縛仙”,實則鎮魂。其繩索乃是以暴曬百天後的天麻揉搓而成。再浸泡于純陽雞血之中,直至麻繩通體盡染成紅色後,待月朗之夜置于天井之中陰幹。如此方可成器!此繩捆在生人的四肢之上可鎖其三魂不飄;捆在死人四肢之上可封其七魄不散。
此陣名爲【引魂陣】,源自于陰山派的【陰魂陣】。後來茅山派将其加以利用改良,将魂魄引出至遊離之态,再以法器、陣法困住。如此,被引出的魂魄便存在于若即若離的狀态。此陣對于施法之人的道行要求極高,單純的引魂、鎮魂都不是難事,難就難在如何使二者達到平衡。引魂過重,則鎮魂不法,魂魄離散;鎮魂過重,則引魂不明,難成其效!縱然三姑這般道行也隻能持續此法數分鍾,多則傷身。
此陣還有一個細節之處:在施法引魂之時極易招來附近的遊散精魂,陣法形成後被困在鎮内,一不小心便會種下惡果。所以在魂魄歸位後一定要先撤了陣法方可入内。初辰今日因爲方占水之事亂了陣腳,忘了這一茬。幸得三姑提醒才幡然明了。
謝老頭在一旁看得啞然失聲,他努力地張大了嘴巴想要說出些什麽,但是最終還是一個字沒說。
初辰撤了陣法,收了法器,試探地搖了搖方占水。見方占水如同酣睡了一般,并無醒過來的迹象,她憂心忡忡地看向三姑。三姑走過來蹲在一旁,說道:“剛剛我觀占水三魂并無離散之狀,想必短時間内并無大礙。”說罷,三姑取出一顆丹藥,交于初辰。初辰拿過随身攜帶的水壺,扶着方占水灌下。三姑長舒一口氣說道:“服下靈清丹,讓占水好好睡一覺。暫時當無甚危險。”
初辰應了一聲,便要擡着方占水回車上去。方占水畢竟是個七尺男兒,一下子昏睡過去竟是怎麽擡也擡不動。初辰朝着傻愣在一旁的謝老頭招呼道:“謝同志,謝同志。”
“哎……哎……”謝老頭這才緩過勁來,支支吾吾地應着。初辰說道:“幫個忙呗,謝同志。搭個勁幫我把我哥擡到車上去。”“好……好……”謝老頭不住地點頭應聲。
衆人一番折騰後重新坐回車上。謝老頭點火發動,沒有二話。
重新上路,車裏面安靜了許多。初辰見氣氛尴尬,率先發聲,問道:“謝同志,你見識廣,稀奇古怪的故事多,再給我們講兩個呗。”
謝老頭沒有搭話,點了根煙,搖下車窗,深深地吸了兩口。然後他把左手架在窗外,過了好半晌,鄭重地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初辰頗爲尴尬地笑笑,說道:“謝同志,你是問剛剛的事情吧?”她見謝老頭沒有回答,又笑着說道:“嗨,都是村裏面老人教的一些旁門左道,剛剛我哥那樣的狀況,我們也沒了頭緒,隻能死馬當活馬醫,試了試。我說謝同志,你見識過這麽多奇人異事,難不成這點小花頭都能被吓着吧?”
謝老頭冷哼一聲,說道:“我老謝從警這麽多年,确實沒有太大上進心。五十多歲到頭來還在基層。但是這麽多年下來,别的本事沒撒子,就是見的人太多喽。剛剛你們的做法的樣子,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絕對不是江湖術士那般比劃比劃。說吧,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初辰剛想說話,三姑打斷道:“謝同志,并非我們誠心騙你。隻是我們經曆的事情非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道得明。謝同志放心,我們确實會一些道門中法術,但我們也絕對是守法公民。當時答應謝同志的條件依然算數,等謝同志幫我們找到馬平都,解了蠱,我們一定配合你調查那間賓館的事。”
謝老頭沒有說話,思考了半晌,緩緩将架在窗外的手拿回車裏。三姑就坐在謝老頭的後座上,剛剛謝老頭把手伸出去的時候,三姑并沒有在意。但是此時此時,三姑看得真真切切,謝老頭手中拿的并不是香煙,而是一把手槍!
謝老頭開口說道:“好吧,我相信你們。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們所有的行程調度必須聽我安排。”“聽,聽聽聽,”初辰剛忙答道,“謝同志是警察,又肯幫我們這麽大的忙,我們自然沒有理由不聽。再說了我們這一家子人初來乍到,連個東西南北都不清楚。謝同志就是想甩也甩不掉我們。嘿嘿。”
謝老頭斜着看了初辰一眼,說道:“還騙我,你們壓根就不是一家人。你說是吧,三姑?”說着,謝老頭通過反光鏡看了一眼後排的三姑。從謝老頭跟三姑他們三人接觸開始,因爲沒有走正式警察登記辦案的流程,所以一直沒有問到他們姓名。但是此刻從謝老頭口中說出“三姑”這兩個字,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方占水剛剛蘇醒的時候叫出的那一聲。很明顯,謝老頭當時雖然吓得不輕,但是這會兒顯然已經恢複了理智,也注意到了這點細節。
三姑跟謝老頭從反光鏡中四目相對,說道:“謝同志,‘三姑’是村裏人對我的稱呼,你也知道的,農村人講究輩分。前面是我的女兒,叫方初辰。旁邊這位叫方占水,他确實不是我兒子,但是我看着他從小到大,跟我兒子也沒什麽區别了。”
謝老頭漸漸放棄了戒備心,車子裏你一句我一嘴,重新恢複了鬧騰。
初辰見氣氛漸佳,随口問道:“謝同志,你知道羅豐山上的修羅教是什麽來頭嗎?聽說他們最近在做什麽儀式。”
謝老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重新點了一根煙,吸了兩口說道:“說實話,這個修羅教到底什麽來頭我也不知道。從手續上說,修羅教證件齊全,合規合法。此次舉辦的教會儀式也有道教協會的許可和我們派出所的備案批文。如果要追本溯源的話……”
謝老頭又深深吸了口煙,将煙頭彈出窗外,搖上車窗,說道:“這個教派的發起人叫陳青雲,道号一清。據說此人神通廣大,神龍見首不見尾。此教派的資金據說有一部分來自國外,泰國、越南、緬甸等一些東南亞國家人士似乎都有出資。當然了,這些都是道聽途說,就算是真的出資,那一定是桌子底下的操作。我國的教會向來主張“自治、自養、自傳”的三自原則,外國勢力從明面上很難摻和進來。”
“那你知道他們這次搞得是什麽儀式嗎?”初辰問道。“當然知道,”謝老頭回道,“他們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做事,一舉一動都要先報備登記。沒有我們派出所的批準,他們一步也跨不了。此次他們的儀式名叫什麽【往生渡劫儀式】,嗨,還不是道派的那一套。總而言之,隻要不宣傳迷信等危險思想、安全措施和應急預案到位,我們基本都會放行。畢竟,人家手續齊全嘛。”
說到這裏,路的兩邊漸漸明亮了起來。“到鎮子上喽。”謝老頭說道。初辰問道:“這是哪個鎮子?”“酉陽縣土皮子鎮,這裏是個老鎮,苗族土家人最多,曆史最久。所以我們先來這裏。今天太晚了,我們先找一處住了,明天下苗寨。”
言罷,謝老頭兜兜轉轉在一處招待所的門口停下來。他側過身來鄭重地對三姑和初辰說道:“記住了,我們現在來到苗人聚集地,要尊重人家的風俗文化。我說幾個禁忌點,你們放在心上:一、不要稱人家是【苗子】,這樣很不尊重人;二、不準打狗、殺狗、吃狗肉;三、不準在人家門口或者夜間吹口哨;四、苗家的燒火的火坑上面都有個三腳架,切記不能用腳踩;五、苗家人都會有火坑,火坑右邊靠柱子的地方,叫做‘夯高’,設有祖先神位,不可随意坐;六、苗家人堂屋中間都有塊岩闆,岩闆下面是‘龍穴’,切記震動……”
謝老頭一口氣說了一大圈,末了還再三詢問二人是否記住。直到三姑肯定的點頭後才打開車門。謝老頭和初辰分别從兩邊一左一右架住方占水走進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