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首先來到當地的是派出所,心想所有的人員戶籍登記必然要經過當地派出所之手,從派出所開始打聽或許會省去許多彎彎繞。
三姑和初辰沿途一路打探,來到豐都縣派出所。豐都縣本來就不是什麽大縣,當地零零散散的雜事自然也不會太多,再加上三姑三人來得很早,派出所顯得頗爲空曠。
初辰看了下時間,距離下午一點半還差幾分鍾。大廳裏來來回回有幾個老警員端着茶杯走來走去。初辰見半晌沒人過來接待,便走上前去,拉住一個稍顯年輕的警員問道:“同志,同志。”那位警員轉過頭來:“你們是來做啥子哦?”初辰一聽,說的是重慶當地話,心想此番或許有些收獲。
三姑之所以從派出所開始找起,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王水生賓館的暴斃之事。按照常理來說,一家賓館裏面同時死了這麽多人,不論放在什麽地方,都是大事。當地縣政府肯定高度重視,當地派出所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此番前來,打聽到馬平都的相關線索當然是第一位,如果能了解有關王水生賓館的事情自然最好不過。
初辰笑嘻嘻地迎上去,說道:“同志,我們是從外地過來的。家中老人托我們找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了了老人的心願。但是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實在不知道從何處着手。這不?就想到請派出所同志幫幫忙了。”
那位警員聽出了初辰說的是外地口音,又是一個年輕小姑娘,語氣柔和了許多,問道:“你們是哪裏過來的撒?”“安徽,安徽來的。”初辰笑着回道。警員做了個驚訝的表情:“那也太遠喽。”“所以呀,我們也是第一次過來這裏,想着幫家裏老人了了心願。但是來了之後,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就隻能請警察同志幫忙了。”初辰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三姑在一旁見了直搖頭。平時在家中對初辰的教育頗爲嚴厲,很少見到女兒撒嬌的樣子,此時看來雖是别扭,心中卻湧起一股溫馨感來。
警員問道:“那你要找撒子人嘛?姓甚名誰?家住哪裏喲?”初辰嘻嘻一笑,連忙伸手招呼三姑上前。初辰跟警員介紹到:“警察同志,這是我媽,旁邊的是我哥哥。”警員看到哈喇子流了一地的方占水,心想這一家當真不容易,從外地輾轉這麽遠來到此處不說,一路上還拖着這麽一個看上去明顯不大正常的哥哥。開口問道:“老姐姐,你們要找撒子人?”
三姑上前行了個禮,回道:“警察同志,我們所找之人乃是苗疆人士,名叫馬平都。”警員一邊點着頭,一邊要聽三姑繼續往下說。可是等了半晌,三姑沒有繼續發聲,隻是頗顯尴尬地站在當場。警員擡起頭來疑惑地看着三姑,問道:“沒了?”三姑尴尬地點點頭。
警員兩手一拍,順勢攤開,啧啧幾聲,說道:“老姐姐,你這哪裏是要找人嘛?就是大海撈針哦。”初辰和三姑聽了都有些洩氣,沒有接話。警員随即又問道:“那你們要找的那個人長得是撒子模樣咧?”
三姑一聽,似乎有了點希望,但是随即又黯淡下去。三姑雖然知道那人相貌,但是畢竟時過多年,早已滄桑巨變,哪裏還能知道此人的樣貌?就算是能夠回憶起來,也是多年前的樣子了。警員見三姑和初辰半晌都沒有說話,顯得有些詫異,說道:“總不會連個樣子都不曉得吧?那就是把人找到了,站到你們面前,你們也不敢确定哦。”說着,搖搖頭便要走。
“且慢!”三姑突然想起什麽,思索了片刻,說道:“我記得此人右邊眼角上有一顆黃豆大小的黑痣。”三姑一邊說,一邊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
警員頓了一下,說道:“你們随我來。”三姑與初辰對視一眼,跟着警員過去了。
警員帶着三人來到一個小的茶水間,爲三姑和初辰各倒上一杯茶。方占水則坐在稍遠一點的角落裏,瘋瘋傻傻地自言自語。
警員出去了一下,随後帶着一個年紀稍長的警察過來。警員介紹到:“這位謝老頭是我們這裏的萬事通,關于當地的事情,小到三姑六婆吵嘴打架,大到美國總統來這裏喝茶吃火鍋,沒有不知道的喲。”警員笑着說。三姑觀察到這位謝老頭個子不高,端着一個泡滿濃茶的搪瓷茶缸,一頭短發灰白了一大片,精瘦精瘦的。一身警服在他身上穿着顯得極爲不搭,頗有些邋遢。謝老頭咧着嘴,露出滿口被煙熏得焦黃焦黃的牙齒,沖着三姑二人點頭發笑。
初辰心直口快,聽說謝老頭是萬事通,随口就問:“那你可知道這裏有一間賓館一天之内死了好多人的事?”聽到此言,兩位警員突然斂住笑容,表情嚴肅。原先的警員呵斥道:“你聽什麽人講的?不準胡講亂說!”
看到兩個警員神态不對,初辰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尴尬地吐了吐舌頭。謝老頭随即又咧開嘴,打了個圓場:“那是一個三無賓館,無證經營,已經被查處了。莫要再說。”三姑抱拳賠了個禮算是道歉。但是謝老頭這一舉動讓人稍感暖心,想必平常生活中應該是個随和的人。
警員随即又恢複了臉色,說道:“謝老頭啊,在重慶土生土長五十多年,對當地的人文地理無所不知,山上幾棵樹水裏幾條魚都曉得清清楚楚。在我們這裏,有個外号叫【人肉地圖冊】。我把他請過來,看看對你們二位有沒有幫助嘛。”說着,警員拍了拍謝老頭的肩膀,說道:“你跟她們聊聊嘛。”然後朝三姑和初辰揮了揮手,出門去了。
謝老頭放下茶缸,坐在二人對面,沖着她們笑笑,又轉頭去看了看方占水。初辰立馬說道:“謝同志,有勞了。這是我媽,那位是我哥,精神稍微有點問題,還請勿怪。”謝老頭擺擺手,表示并不在意,說道:“你們的情況,小呂已經跟我說過了。找人嘛,還是個苗人,那我們聊聊嘛。”
三姑又做了個禮,說道:“實在慚愧,我們要找的這個人名叫馬平都,大概五十來歲,右邊眼角有顆稍大的黑痣。除此之外,因爲多年不曾來往,也不知道其它信息了。”
謝老頭做了個爲難的表情,說道:“你們可曉得,整個重慶有四十多萬苗族人。除了少量跟漢人雜居生活以外,大多數集中生活在秀山土家苗族自治縣、酉陽土家苗族自治縣和彭水苗族土家自治縣。那你們要找的這個苗人,生活在重慶的什麽地方撒?”
三姑尴尬地搖了搖頭,攤開兩手,表示不知。謝老頭往椅子後面一靠,點了一根煙,悠悠地抽起來。他吐了口煙圈,自言自語道:“馬平都,姓馬……”突然,謝老頭坐直了身子,彈了下煙灰,說道:“這個名子是漢名,他如果是純正的苗疆人,應當有個苗族名子。你們可曉得?”
三姑跟初辰對視一眼,接不上話。謝老頭見二人如此,繼續說道:“苗族有十二大宗支,也就有對應的十二大姓氏,分别是:仡濮、仡樓、仡慷、仡芈、仡驩、仡卡,仡削、仡徕、仡侃、仡宿、仡勞、仡雄吾。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的姓氏,比如:卯簡、卯檔、蒙周、蒙當、蒙階、蒙雌等等。苗人的名子通常都是貫通三代,即自己的名子加上父親的名子,再加上爺爺的名子。所以隻要知道這個馬平都的苗族姓名,就知道了他的宗族以及往上推三代的名子。這樣就能大大縮小尋找範圍了。”
初辰聽罷,不禁豎起大拇指。眼前這個謝老頭當真有兩把刷子,三兩下便找到了突破口。可是眼前的難題又擺在了面前:這個馬平都的苗族姓名又如何得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