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真是天昏地暗,期間方占水隐約聽到楊媽來叫門的聲音,但是他眼皮子太沉,怎麽着都睜不開。可能是連日來的摧殘,讓自己身心俱疲。約莫到中午時分,方占水才緩緩睜開雙眼。
方占水醒來,感到渾身乏力,這是入羅豐山以來睡得最沉的一覺。方占水回味着夢中的一切,感覺無比真實,惬意非常。他夢到自己帶着妻兒父母還有弟弟、弟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繁花遍地、溫暖如春。方占水躺在青草地上,孩子和老婆在追逐打鬧,其他人則鋪上地毯,沏一壺清茶,一邊品咂一邊欣賞着遠方湛藍的天空……
忽然,畫風一變。方占水發現自己在一片潔白的空地上,一望無垠。四周各種各樣從未見過的動物相互嬉戲追逐,一片其樂融融。不多時,畫風再變。方占水帶着老婆和兒子在海邊沙灘上光着腳丫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陣陣涼風吹來,方占水張開雙臂仰頭看向天空。他此時此刻覺得無比幸福,腦中生出“人生如此,夫複何求”的感慨。
就這樣,如同一幕幕電影一般,各種各樣畫面在方占水的夢中交替出現,反反複複。這些畫面傳達的意境非常一緻:美好!無比愉悅的美好!隻要置身其中,似乎可以忘卻塵世間一切煩惱。天地蒼穹,宇宙萬物,所有的浩浩淼淼皆可歸于甯靜!方占水置身這一片片祥和之中,無欲無求。
方占水一邊回憶着夢中的一切,不自覺地發出陣陣傻笑,一邊慵懶地從床上爬起來。他看了看放在床頭櫃的松緊帶手表,渾身一驚。時間指在上午十一點三十五,這一覺真是睡出了精華,睡出了境界,此時用“溫柔鄉”三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方占水慌忙穿衣洗漱,一個勁地責備自己怎會如此冒失。來到此處便是客,但是自己的所作所爲也太不像個客人了吧?他匆匆忙好了一切,便要開門下樓。突然,他定定地看着桌上的一堆黃金和紙币,才想起來昨晚的那顆珠子。
方占水一拍腦袋,感到天旋地轉,呆呆地坐到椅子上。他雖不知道這顆珠子的來曆,但是必然價值不菲。一來,此珠出自王德昭這位大财主之手,自然不會是尋常之物。二來,此珠随整箱的财富放在一起,并且單獨存放夾層之中,其價值可想而知。三來,此珠的不同凡響乃是方占水親眼所見,其當晚的活靈活現猶自印在腦中。方占水判斷,此珠的價值甚至可能超過這整箱的黃金和大團結。
想到此處,方占水突然一陣心痛,他扶住椅子,大口大口喘着氣。半晌,才逐漸恢複了平靜。方占水站起身來,在房間中來回踱着步子。果然,紅塵中人終究要被紅塵中事所困。方占水自離家以來遇到詭異莫測之事已然成了習慣,其中幾次更是命懸一線,差點就有來無回。但是即便如此,方占水也并未感到不可化解。然而眼前之事卻讓他陷入絕望之中。這顆珠子就算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進去恐怕也賠不起!
方占水索性盤腿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調整了一下呼吸節奏,定了定神,開始胎息……“咚咚咚,咚咚咚”,方占水尚未入定,便被急促的敲門聲震醒。随即傳來初辰的聲音:“占水大哥,占水大哥,你起了沒有?”方占水一陣慌亂,趕緊回到:“還,還沒。我現在就準備穿衣起床。”門外傳來一聲重重的歎息,便沒了聲響。
方占水一咬牙,狠狠說道:“丈夫處事,禍福自擔!”于是将所有黃金和紙币重新歸位,拎起箱子走下樓來。
方占水看到三姑和和初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王德昭在她們二人對面,吞吐着雪茄,好不悠然自在。方占水長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了把勁大步向前。
初辰看到方占水過來,一改嚴肅的表情,拉長了音調說道:“喲——占水大哥,這可不是我從前認識的你。怎麽?在大别墅住了一天就開始過上資本主義的生活了?”方占水幹咳了兩聲,沒有說話。他徑直來到三姑這邊,找了個沙發位置坐了下來,将箱子擱在茶幾上。方占水暗暗給自己打了氣,準備跟王德昭坦白。
剛要開口,初辰突然怒氣沖沖地朝王德昭呵問道:“王總,你是什麽意思?我媽還沒有答應你的要求,你便把箱子送到房間來了。現在占水大哥又拎着箱子下來,你是覺得賄賂不了我媽,開始旁敲側擊了嗎?”
方占水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過來。顯然,三姑尚未答應王德昭的請求,不僅如此,對于王德昭這種财大氣粗的粗魯做法也頗爲惱怒。他伸頭往裏面瞧了瞧,果然,茶桌上放着一隻銀色大箱子。很明顯,三姑将這所謂的“定金”退了回來。
方占水看這架勢,剛剛好不容易鼓的一口氣瞬間松懈了。他猶豫了半天,愣是沒有勇氣張口。初辰還要發作,三姑伸手止住,客客氣氣地對王德昭說道:“王總,你的大禮确實誘人無比,可惜我沒有這通天的手段,正所謂【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還請王總收回吧。”說着便轉過頭來示意方占水将定金奉還。
方占水結結巴巴應承了半晌,支支吾吾說道:“王,王總,這是你的,你的箱子。”王德昭吐了口眼圈,哈哈一笑,說道:“三姑當真不是凡人呐,此等酬勞不知要吸引多少江湖術士,有本事的沒本事的,隻怕得了消息會踏破門檻。但是三姑竟不爲所動,我王德昭沒有看錯人。”說着,王德昭将箱子挪到自己面前,按着卡口将其打開,伸手擺弄起箱子中的黃金。
初辰最是看不慣王德昭這樣以财壓人的德性,抱着胳膊一臉嚴肅地靠倒在沙發上。方占水心裏怦怦直跳,好幾次他都有脫口而出的沖動,告訴王德昭實情。但是一看到三姑母女斬釘截鐵的樣子,心中便打起退堂鼓:這珠子的價錢賠不起不說,隻怕是壞了三姑的計劃,平白無故将她二人拉下水。
尚在猶豫之間,“嘭”,王德昭重重合上了箱子,沖着衆人笑了笑。他拎起箱子放到茶桌上,然後順手将茶壺帶來,爲衆人逐一泡上一杯茶。做完這一切,王德昭從懷中掏出一隻雪茄,切了頭部,拿出一個煤油打火機對着雪茄開始燒。
三人看着王德昭這一切怪異的舉止,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半晌,王德昭拿起雪茄用嘴吹了吹。然後遞到方占水面前,示意他接住。王德昭此番下了巨大的心思和本錢在三姑身上,希望借助三姑的本事助王方平成仙,但是不曾想換來的是直接拒絕。然而,王德昭此時的淡然和平靜卻讓人心中不免有些發怵。
王德昭又朝方占水努了努嘴,将雪茄揮了幾下。沒柰何,方占水猶豫了半晌還是伸手接住。
王德昭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我托朋友從古巴弄來的雪茄,口味稍有些重,占水兄弟盡管嘗一嘗。”方占水從未接觸過雪茄,心裏确也有些好奇。他學着王德昭的樣子,将雪茄含在口中,稍一吸氣,發現沒有反應。于是方占水用力一吸,大股大股的雪茄煙嗆入肺中,方占水咳得前仰後合。
王德昭哈哈一笑,将雪茄接過來,把水遞上去,說道:“第一次抽,都有些不習慣,慢慢你就會品出這其中的香味。”說完,王德昭轉頭看向三姑和初辰:“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叫我一聲【四爺】,這本是江湖稱呼,用在商場上顯得不太合适。而我之所以有這麽個外号乃是因爲我向來看重信用和你情我願。既然三姑不肯做這筆生意,那我絕不勉強。諸位在此先吃個午飯,飯後我讓長訣再護送各位回去。”初辰沒有說話,三姑點點頭,說道:“承蒙王總盛情,我三人就不行虛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