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松雲意識到情況不妙,大聲喊道:占水!占水!方占水連聲答應:松雲大哥,我在旁邊。陳松雲口氣頗爲焦急,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雖然方占水和他隻有一臂之隔,但是兩人都感覺如同相差千山萬水一般。
“占水,你站在原處,切莫移動半步!”“哎”。陳松雲叮囑方占水不可亂動,然後自己揉了兩下太陽穴,稍稍鎮定下來,說道:“此乃陰間蠻荒之地的陀螺散,與陽間迷霧雷同,所不同之處在于此陀螺散可攝人心魄,以亂心智,後來此物被東南亞巫蠱邪道萃取,發展爲一門專門的邪術,再配上其獨有的蠱術,常常被用來取人元神等邪魔之法。”方占水顫抖着身子,聽陳松雲在一旁說話,他明白,現在二人的處境恐怕是九死一生,陳松雲所說的陰中之陰更是讓他異常無助!
陳松雲說完,又叫了一聲占水,他聽到方占水答應後才繼續往下說:占水,跟我唱念《黃帝九鼎太清丹經》,方占水嗯了一聲,便聽到陳松雲開始咿呀唱讀。這道家經書跟佛家經書類似,在尋常時間讀出來與正常誦讀文章無二,但是在特定場合則需特定讀法。比如佛家的《業障陀羅尼心經》是教人放空心靈,洗滌靈魂的佛法心經,然在除妖降魔時以梵語讀出來,則是句句催命的《往生咒》!這《黃帝九鼎太清丹經》亦是如此,在此時唱讀出來後便是百邪退避的《降魔令》。
二人唱讀片刻,疏忽間頓覺心靈純透,萬籁複蘇。方占水此時也沒有了剛剛的緊張感,仿佛放下一切的空明。陳松雲漸漸止住,慢慢睜開雙眼,見到濃霧退去,複歸從前。他拍了拍方占水的肩膀,占水亦從唱讀中停下來。
方占水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沖着陳松雲笑了笑,說道:“松雲大哥,沒成想你除了精通相法,對這道門法術也是頗爲研究啊。”陳松雲亦是一笑,說道:“玄學五術,我皆有涉獵,行走江湖,常常會幫人堪輿風水、尋龍點穴,難免會碰到一些邪氣纏身,這些道門小法不過是用來稍作防身而已,比起三姑的真實本領,實乃慚愧之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調侃了一番,當是這黑夜中陰森氣氛的寬慰吧。
過了半晌,方占水問道:“松雲大哥,那這無崖子之墓究竟挖還是不挖?”陳松雲瞬間又嚴肅起來,說道:“那日,在終南山我們所見老道,自稱無崖子,并托三姑爲其女帶有錦囊,今日我們又在此處見到無崖子之墓,并見墓碑所刻正是其子女所爲,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方占水提醒道:“那日我們所見會不會就是無崖子的鬼魂?”陳松雲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也試着想過,後來又被否決。其一,終南山乃道門聖地,尋常鬼怪絕非輕易進得;其二,魂魄乃屬陰物,在陽間不可久存,必假托于陽間之物方可,如妙玄道長置其魂于紙蝶之中。故,那日我們所見老道當爲常人。”方占水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事蹊跷複雜,恐怕一時間難以理清,且以二人本事,當下如何逃出升天都非易事。
陳松雲轉過頭來,對着方占水說道:“若要逃得此地,必開此墓無疑,然在開墓之前,眼前此物須有個處理。”說着,陳松雲指了指擺在旁邊的漆黑大棺材。方占水看了一下這口棺材,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尋常棺材就是詭異邪氣之物,更别提在這裏遇到的這口“聚魂棺”!占水問道:“如何處理?”陳松雲提着手電一步步走近,順着棺材繞起了圈子。這口棺材實在詭異非常,陳松雲不敢輕舉妄動,隻在邊上四處端詳。
突然,陳松雲眼睛一亮,單腿下蹲,招呼方占水前來。占水快步向前,亦蹲在陳松雲身邊,舉起手電照在這口漆黑棺材上。二人這才發現,這口棺材确實來曆非凡,難怪鬼氣森森。方占水端着手電靠得更近了一些,看得清了,發現在棺材的側闆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隻是這字體複雜,要一一辨認隻怕是不大可能,但是方占水和陳松雲到底是有些文化,吃力地看了幾遍,大概明白了這段文字的内容。
這是一篇人物記,名曰《長生志》,大意如下:在春秋之際,燕趙之地出了一位神秘老人,世稱“河上丈人”,極精黃老之學,著有一本《河上公章句》流傳至今。此老人傳授該書于其弟子“安期生”,安期生得此書後,修得長生之法,世稱“千歲先生”,道家奉爲“北極真人”。後來秦始皇平定六國,欲求長生之術,舉國上下爲其尋找,方知安期生此人。始皇便派徐福尋找,然而多年不得,終死在東巡路上,雖然如此,安期生從此名聲大噪,欲尋其拜師者不計其數。後在東漢光武帝時期,安期生收光武帝皇後陰麗華之戚作爲弟子,名爲陰長生。陰長生此人雖身在富貴名門,但是求道心誠,在師父安期生身邊爲仆爲役二十多年,眼看着師兄弟們各個都棄師而去,唯有自己不離不棄。安期生看陰長生心誠至極,乃授其長生道術并《河上公章句》。陰長生得此書後開始勤加修行,加上平時聰明好學,便習得長生法門,結合道家煉丹術,以還魂丹服之,修成地仙。
成爲地仙後,陰長生周遊四海,來到羅豐山,在此處結實王方平。二人便同在羅豐山落座修行,世稱“陰王”。後陰長生悟得屍解法門,便躺入棺中,坐化屍解,留的元神羽化登仙。這口棺材因受到陰長生施法造化,成爲一門法器,取名“聚魂棺”。此棺材可吸納陰魂進來,入内的陰魂縱是有通天的法力也施展不得。并且,聚魂棺可将所吸入陰魂提煉,成爲至陰之氣!
陳松雲讀完這一篇記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站起來抱着手來回踱步思索了片刻。方占水也感到事發特别,就地坐下來怔怔發愣。“占水,”陳松雲突然發話,“這聚魂棺如此陰邪,爲何會在此處?”方占水皺着眉頭想了片刻,說道:“會不會跟白天的修羅教有關?”陳松雲經此提醒,定睛看着方占水,說道:“我已推算過此處,乃是陰中之陰,像是有人刻意造出一般。現在聚魂棺又現在此處,尚不知道裏面提煉了多少靈魂,如果都跟這個修羅教有關,恐怕此教來曆不凡,世間必遭浩劫!”
方占水突然站起來,說道:“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修羅教造出這至陰的世界,再利用聚魂棺提煉前來的信徒靈魂?”陳松雲緩慢地點點頭,不置可否。方占水咽了口唾沫,不無擔憂地原地打轉。他想了一會兒,轉過頭來對陳松雲說道:“如此,不如我們打開這聚魂棺,如有陰魂,可将其放出,如無陰魂,此物不詳,不如就地毀之。”陳松雲想了一下,點頭道:“恐怕隻有如此,但是你我道行不夠,此處亦無法器,如果這聚魂棺内所煉陰魂是邪魔之體,被你我放出,豈不是誤了聖人心血?”方占水想想也對,便征詢陳松雲可有良策。陳松雲來回踱了幾步,長歎一口氣說道:“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且死馬當活馬醫吧。開棺!”
方占水一聽,應了一聲,拿起手電在地上找了一些散落的樹枝木材當作趁手工具,分了一些給陳松雲,二人便要開棺。方占水拿住一根木棍,一端順着棺材側壁拼命往棺材蓋一定,突然聽到一聲嘶鳴,同時側闆上的《長生志》竟然亮了起來,緊接着又黯淡下去,像是會呼吸一般。方占水吓得把木棍丢在一邊,連退數步,冷汗直流。陳松雲也“啊”了一聲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