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堆，十二歲的稚童盤膝坐在青石上，對面是一個坐在地上的九歲孩童。
男孩努力掙紮着，想要擺脫身上的繩索。
“不用白費功夫了。要是我的仙術連你這不入劍道的小毛孩都抓不住。天底下的修仙者都該找塊豆腐撞死。”
彭禹左右張望，看到不遠處的一根枯枝。手指輕勾，枯枝飛到手中，對李璟風小腦袋瓜輕輕一敲。
“你脖子上的戒指，是不是小半年前被人搶走了？”
眼下，男孩脖子上隻有一條紅繩。
“你……你你——你怎麽知道？你是那兩群人的同夥？”
啪——
彭禹又是一下：“現在是我問話，老實點。”
男孩小臉憋得通紅，怒視這個華服男孩。
這小子果然沒有恢複記憶啊。
彭禹暗暗一歎。
要是擁有記憶的李璟風，哪需自己這麽麻煩？自己一個眼神，勾勾手指，對方什麽都說了。
“仔細說說，當日發生的事，戒指是怎麽丢的。如果你老實些，我可以考慮給你點好處。”
“哼——不需要。你這家夥，跟那些人一樣壞！”
李璟風本想死犟着不說。可忽然，他聞到一點淡淡的香味，腦子暈暈乎乎，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五個月前，他在遠處練劍。
忽然有蒙面人殺過來搶戒指。而沒等得手，另一個蒙面人出現阻攔。兩人大打出手，戒子裏飛出一顆寶珠，被前面那個蒙面人搶走。而後面的蒙面人則取走戒指本身。
“前面那人應該是玄黃大道君。他從何得知，戒指在李璟風脖子上？我記得荀易提及，無量珠在萬象道君那裏。但混元宮中，卻是玄黃道君執掌。還有後面那個人……如果說和世外仙道并非一路人。那就應該是大昆？武聖或者道聖？”
但戒指的下落十分隐秘。
就算是當年，也唯有自己和颛陽親身經曆。
“颛陽記憶未曾恢複，應該不是他。而且他的實力不足以從玄黃大道君手中搶奪。”
……
戰神殿，颛陽和昆烈站在一處玉碑前。
驚世碑。
昆烈撫摸着上面那個秀氣的名字，神情怅然。
“行了，刻上你的名字吧。”
昆烈退後三步。
颛陽走過去，在“趙妃嫣”之後，重新寫下自己的名字——颛孫玄陽。
比起曾經，他的字體更顯蒼勁。
驚世碑迸發五色霞光，籠罩颛陽一刻鍾，他的境界從天罡一階跳躍到天罡二階。
和當年一樣？
昆烈掃了一眼，暗忖：也行吧，穩紮穩打，讓他的玉皇三界更穩固些。
等颛陽收功，昆烈道：“你小子做了驚世才，有什麽要求隻管提，算是師父送你的禮物。”
“徒兒想要一座宮殿。”
“哦？宮殿？”
昆烈想了想：“你要在外開府立派？”
“不，隻是一座紀念用的宮殿。”
昆烈盯着颛陽，目光幽邃。
“哦？你要建立在哪？”
“立于天蕩山，宮名‘思母’。”
……
“算了，不想了。”
彭禹思考半響，也想不出戒指被誰取走。
“反正到頭來，戒指會一一回到我身邊。因爲我是此界唯一的乾坤正統傳人。”
自創《盤皇卷》後，彭禹對乾坤十戒的欲求就不大了。
而且他相信，十戒與乾坤傳人綁定。此界唯有自己一人，那麽戒指兜兜轉轉，在緣分天命之下，總會回到自己手中。
眼下要考慮的，是李璟風如何安置。
彭禹看着周邊的墳頭。
“這些墳是怎麽回事？”
彭禹知道，李家村衆人的冤魂沒有進入新世界。加上颛雲不曾行動，李家村的人會以天災人禍等方式死亡。
但眼下這麽多墳，是不是太幹脆了些？而且這些墳都是李璟風立下的？那麽，他一個人又是怎麽長大的？
李璟風聽到他的詢問，迷迷糊糊回應：“是……是母親和婆婆立的。然後……然後半年前——你對我做了什麽！妖怪！”
男孩回過神，擺脫“乾坤信香”的迷惑。
彭禹也不答話，直接伸手點在李璟風眉心，觀察他的記憶。
記憶中，李璟風随着母親和婆婆長大。
但婆婆身患重病，先一步死亡。
後來他的母親獨自将他撫養長大，直到去年病逝，留下一塊玉佩和一個戒指給李璟風。
颛陽的生母是去年剛死？
彭禹心中一動，這時間上似乎有些對不上？
再度翻查記憶，在男孩模糊的幼兒時期，看到一個戴着青銅面具的男子。
荀易？那貨連這事都參與了？
彭禹仔細琢磨，有些明白了。
怕不是荀易那厮知道李家村衆人魂魄不存。新世界隻能演化投影，便刻意補救了一番，讓颛陽之母多活了些許年月？
“你母親的墓呢？算了，我自己找。”
到底彭禹有着真仙元神，仙識籠罩李家村，在半山腰找到一處墳茔。
和山下的墳頭不同，這座墳茔比較新，且更加簡陋。
到底，李璟風隻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彭禹擡起手，仙光籠罩墳茔。不僅将土墳變成青磚鋪砌的墳丘，更在兩側種上蒼柏青松。
“到底是侯府正位的诰命，還是颛陽的母親，總不能太寒酸了。”
右手一指，青磚轉作純白色，質地如玉。
白玉冢，且前方立着一面無字碑。
到底她隐姓埋名，且如今的侯府還有一位夫人。
彭禹自然不敢直接書名立碑，僅僅以無字碑遮掩。
“你……你是個好人？”
見他爲自己的母親修繕墳茔，李璟風态度好了幾分。
彭禹代颛陽行禮祭拜後，轉身看向李璟風。
“你——便跟着我吧。”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留在這裏不安全，還是帶在身邊方便照顧。
“順帶，我幫你将青蓮墓的傳承拿到。”
解開繩索，不給李璟風反駁拒絕的機會，彭禹拉他前往千年冢。
“說來，我跟你家可真是孽緣。”
前番跟着哥哥探險，如今又帶弟弟來一遍。
……
思母宮。
昆烈目光一沉：“思母？你家中父母俱在，要思何人？”
“隻是代某人所立。”
“帝陵之畔再立殿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哀思天後，爲其正名，對安撫趙家有好處。師尊會拒絕嗎？”
颛陽所指的“天後”，自然不是被迫退隐的李氏。而是趙妃嫣。
追封趙妃嫣爲天後，能安撫紫宸趙家爲首的魔道，也能寬慰昆烈之心。
“朕以爲，他不會回來的。”
“那是他的家，總有一天會回去的。”
颛陽攤開手，将一枚黑戒抛入空中，落入昆烈手中。
有此物在，他必然會去。
乾四戒？
昆烈想起幾個月前的情報，似有所悟。
“思母宮既是生者所用，自當有人居住。在他不曾歸來前，你便去代他悼念亡母。順帶，替朕多上幾炷香吧。”
徒弟代替師父追思師娘，合情合理吧？
……
彭禹拉着李璟風硬闖千年冢。以他當下修爲，自不會如曾經那般艱難。
摧枯拉朽般，輕松拿到黃劍，然後前往青蓮墓。
李璟風目瞪口呆，見他宛如進入自家一般，拆掉兩座墳冢的機關。
“你……你怎麽對這裏這麽了解？”
“雖然沒進入過青蓮墓，但猜也能猜到這邊的東西。畢竟，你這祖宗可是靈皇的好友。”
彭禹目不轉睛，盯着青蓮墓最後一層的機關。
推算出機關密碼後，打開最後一重墓室。
但在這裏，不僅有青蓮劍聖的骸骨棺椁。還有一個人站在棺椁前等待彭禹。
彭禹瞳孔收縮：“不可能！你怎麽可能在這？等等——”
他看向身後的墓室，猛然想到一個可能。
“千年冢下青蓮墓，而青蓮墓之下是你的仙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