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禹回歸天宮,直奔乾元殿。
除卻最開始的長公主、鎮北、顧王、燃燈外,其他神王都來了。
加上文武百官、世家軍侯,這場面都快趕上大朝會。
站在人群之首,周老爺子憂心忡忡,不免擔憂颛孫氏和自家孫兒的未來。
兩家聯姻剛開始推動,颛孫氏怎麽就出事了?
彭禹行禮後,昆烈沒有提及颛陽,直接問:“你去雲陽侯府,可見到了他?”
“雲陽侯身死陋室,颛雷正與一衆家老說話。兒臣覺得事情不對,先行回來禀報。”
這話爲自己和李聖分頭行動做鋪墊了。
昆烈聽聞雲陽侯消息,自不會細細咀嚼彭禹話中含義。他半傾着身子,手握緊扶手,青筋暴起。
所以,真死了?
哪位天外大能出手?亦或者鬼帝?
他這一死,後面的事可就麻煩了。
“父皇,兒臣回來時看到颛陽跌落天門,難道他和您發生了什麽?”彭禹小心措辭,“師徒之間偶有矛盾,下手不分輕重也屬常理。”
昆烈尚未表态,旁邊響起嗤嗤笑聲。
彭禹定眼一瞧,卻是淩陽侯開口:“殿下,您回宮後不曾關心陛下安危,反倒幫一個外人,就不怕陛下心寒嗎?”
“外人?哪裏來的外人?師徒恩比父子,颛陽作爲父皇的劍道傳人,是要繼承神劍宮的。”
彭禹瞥見昆烈陰沉的臉,心道不好,話鋒立刻轉變:“且父皇修爲通天,颛陽的攻擊豈能傷他?倒是颛陽經脈俱斷,要是一個不好,恐怕人就沒了。”
聽聞颛陽受傷,昆烈劍眉微動。
他聽淩陽侯言語,并不懷疑兒子的孝心。畢竟這段日子,昭王日夜恭安,就連颛陽也常伴帝側,爲自己護**值。
他惱怒的,是颛陽不相信自己,竟然對自己出手。
這一舉動,讓昆烈回憶起當年和趙妃嫣的往事。
又一個!他們就如此不信任朕,認爲朕是一個無情無德之輩嗎?
“叛逆小兒,死有餘辜!”燃燈王斥責道,“昭王還不知道吧?那小子提劍入宮,沖到帝座前便要動手。而且他用了某種禁術,一口氣将自己的力量提升到武聖巅峰。若非陛下神功大成,恐怕真要吃虧。所謂經脈俱斷,也是他咎由自取!”
另一位軍侯跪下來:“臣以爲,這等目無君父之輩,理應腰斬!”
“不可!”白澤孫家的家主下意識喊出聲。
“陛下,颛孫氏接連出現喪事,世子情緒激動,才有此狂舉。待冷靜下來,定會前來認錯。正謂‘師徒如父子’,父子之間哪有什麽解不開的冤仇呢?”
“是啊。”端木家主躬身求情,随後一大片家主跟着下拜。
陽山彭氏、天水吳氏、玄水秦府、白風李氏……
彭禹目光幽邃,這些人往日裏和颛孫氏可沒什麽交情。
昆昱皺眉看着這些世家家主。
伴随父皇神力恢複,他們的态度變得十分微妙。
難道,他們真相信是父皇幹的?
誠然,神皇擁有最強大的戰力。但什麽時候,神朝不是講究秩序律法,還是實力爲尊的蠻荒時代了?
若神皇喜怒無常,随意殺人。那麽秩序何在,那麽三千神脈豈非翻覆在神皇鼓掌之間?
昆昱相信神皇的人品,世家家主和神皇共事幾百年,自然也清楚。
可雲陽侯這一死,讓衆家主清楚明白。
如果沒有颛孫氏挑頭,神皇一心建立一言堂,他們根本無從反抗。回頭神皇要求他們每家每日獻上一個族人血祭,也隻能乖乖聽話。
這種生死不能自主的處境,讓他們惶恐、畏懼,可更多是無可奈何。
畢竟,勢比人強啊!
因此,他們希望借助颛孫氏這件事,看一看神皇的底線或者說态度。
如果神皇執意要懲處,乃至覆滅颛孫氏。他們也要考慮自己的未來了。
大昆,是在昆吾氏的主導下,一個個世家組合起來的。建立神朝的目的,不就是保護自己的家族?
如果昆吾氏想要抹掉他們這些世家,妄圖隻留下昆吾氏一族,那麽他們何必繼續留在這裏?
别說不可能,就看神羅王的做派,就知道昆吾氏絕對幹得出來!
人心不好帶啊。
昆烈看着在場衆人,心中一歎。
通過諸位家主的求情,他能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提防。
昆吾氏皇權至上,可以。
三千世家臣服,可以。
但不能沒有約束。不能任由神皇胡來,毫無道理迫害世家親族。
颛孫氏,便是世家們給自己的定心丸。什麽時候,颛孫氏徹底沒了,也就意味着昆吾氏再無約束。再弄幾個血盟會,也沒人能攔。
“雲陽侯有功與社稷。他無故橫死,朕萬分悲痛。即刻捉拿真兇,以慰其冥靈。周通,你回去準備招魂儀式,朕要溝通生死,親自與其對話。”
神皇通過這一态度,表明雲陽侯的死和自己無關。
随後又道:“颛孫氏乃朕的母族,颛陽既是朕的門徒,也是母族的繼承人。如今瘋癫發狂,命他回去禁閉,再好好處置雲陽侯府事務。”
到底是幾十年調教的親親徒兒,昆烈不會因爲小孩子一點沖撞,便要了他的命。
“陛下不可!”
淩陽侯忙道:“強闖天宮,沖撞帝座,豈能沒有責罰?若他人見此紛紛效仿,大昆律例何在?”
“古來疏不離親。淩陽侯,你和父皇何等幹系,也敢離間父皇和颛陽的師徒之情?”
說話的人不是彭禹,而是随侍旁聽的昆昂。
“陛下是君父,親厚萬民,一視同仁。我對陛下的感情,一如殿下對陛下。”
好一個馬屁精!
幾位皇子紛紛翻白眼。
彭禹沖五皇子點點頭,沖淩陽侯冷笑道:“昆伯恭尚且關着,你卻要處死颛陽,若他靈神歸入幽冥,壯大鬼道,豈非資敵?你揪着他不放,無非是擔心和颛孫氏的矛盾,扯什麽君父之情?”
“陛下明鑒,臣一心爲公。颛孫氏實不可信,颛陽眼中更無陛下。今天作爲世子,便敢硬闖天宮。他朝執掌祖業,豈非要謀反——”
“胡說八道!”王伯正站出來了。到底颛陽也是他的學生,豈能坐視?
何正也道:“颛陽接連喪兄喪父,情緒激動實屬正常。”
陳天師想了想,幫忙圓場:“雲陽世子剛剛成年,尚不知天高地厚。但他既是陛下門人,自有陛下懲處。我們外人,豈能插手您的傳承家事?”
彭禹面色稍緩,掃視百官。
看到他的眼神,不少官員準備站出來。
忽然,神皇震驚問:“等等,颛雲死了?”
昆烈的驚訝騙不了人,衆人心中一突。
陛下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昆晏:“禀父皇,颛雲數日前失蹤,命星墜落。經過三日勘察,确定死訊。今日,正是颛雲的祭奠日。”
昆烈霍然起身,目光看向金吾城。
蒙天閣方向飄着素幡白旗,還有陣陣哀樂随風而動。
麻煩了!
昆烈了解颛孫氏,察覺颛雲之死,立刻想到另一個可能。
雲陽侯假死脫身,想要退場了!
閉上眼,略做思量後,昆烈沉聲道:“颛陽沖擊帝座,不可不罰。先打入天牢,日後再做計較。”
“父皇,他身上有傷……”
昆烈看了彭禹一眼,神情莫名,語氣冷淡了幾分:“派幾個太醫——王簡吧,讓他親自盯着。朕發落前,不能讓他出事。”
說罷,神皇遣散衆人,點了幾個心腹再作商議。
就連彭禹都沒辦法摻和。
李聖回來後,也被請去東閣。見兩位天師和三位元帥眉頭深鎖,他默默對昆烈行禮。
“禮數就免了,老師一起過來參謀。若颛孫氏勢力全盤退出,我們要如何填補空缺。”
“全盤退出?”
李聖目光茫然,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失聲道:“不能吧,偌大家業,颛孫氏舍得嗎?”
“如果雲陽侯假死遁去,其用意便明顯了,”昆烈無奈道,“爾等也是,怎麽能讓颛雲平白橫死,連個兇手都找不出?颛孫氏的禁忌,旁人不知道,老師您還不知?”
李聖默然。
财富、權利,都如過眼雲煙。唯有家人親祖,才是颛孫氏在意的。
畢竟從聖後的詛咒開始,颛孫一脈子孫壽數不久,高陽王更是親眼看着兄弟姐妹一個個死在天花疾病中。
正因此,他才把執念盡數投在靈皇身上。
後來到了颛岩時,經過他們夫妻的努力,颛孫氏和昆吾氏本已和解。但因爲羽嘉郡主的遭遇,徹底讓颛孫氏走上造反之路。
僅僅是一個嫁出去的姑婆便如此。如今死了親兒子,雲陽侯會怎麽弄?
李聖:“陛下是不是多慮?老臣從侯府歸來,雲陽侯确實死了。”
周通默默點頭。他也不認爲,雲陽侯敢在這種事情上做手腳。
全盤退出,颛孫氏千年基業直接不要了?怎麽可能!
“陛下,還是先溝通靈神。萬一雲陽侯身死,接下來要操心的,是下一任雲陽侯人選以及對颛孫氏的安撫。”
颛陽今天鬧出這事,要不要繼續讓他繼承?
幾人紛紛看向神皇。
昆烈輕哼:“朕若是剝奪他的繼承,不用他鬧,自有人幫他出頭。朕可不願受那份罪,被人天天煩擾。”
幾人見狀,心中明白。
神皇雖然惱怒颛陽冒犯,卻不怎麽責怪。加上昭王的面子,怎麽也不會折騰自家徒兒的利益。
如今打入天牢,不過是趁機給個教訓,壓一壓他的性。順帶以其爲質,防備雲陽侯可能存在的假死。
“但颛孫氏的事,也要防備起來。萬一他們撂擔子,需要找人頂替。行烈,你盯着巨靈福地。”
敖行烈:“臣明白,若巨人族叛亂,第一時間掐滅。”
巨人族,昔年東海巨人國遺族。高陽王覆其國,将國民盡數貶作奴仆,充當大昆神朝的苦力。這些年,巨人一族關押在巨靈福地,由颛孫氏看管。
而類似的亡國遺族有很多。畢竟當年高陽王監國期間,把大昆周邊犁了一遍,大昆天地僅留神朝一國(妖族不計)。
那些遺民被高陽王監管收編,化爲大昆十三軍團中的離人軍,指流浪無根之人。
“颛孫氏若棄神朝而去,離人軍作亂,天戈、赤焱不遵神朝調令。屆時,我們還要派人盯着極西之地。”
颛孫氏作爲昆吾氏之下最大的軍閥勢力,最重要的兩個任務是鎮守西方邊境和看管亡國遺族。
如果颛孫氏罷工,離人軍的刺頭遺族會紛紛作亂。而大昆的西方防線也會徹底崩潰。
屆時,神皇必須調動自己手中的兵力頂上去。
神皇:“此外,他那一系官員罷工,金吾城這邊也就算了。那些洞天福地的官員,需要及時替換。
“對了,還有天陽結界,也要防備着。”
李聖無語:“陛下太過多慮。颛孫氏再不智,也不會打天陽結界的主意啊。”
天陽結界,大昆防備鬼界的純陽屏障,由長公主和鎮北天王主持。而颛孫氏因爲伏魔破邪的屬性,參與全程布置。
隻要他們撤走人手,結界的兩成禁法癱瘓,相當于結界作廢,鬼神任意來去。
“何況。爲了撐開結界。颛孫氏拿出許多純陽秘寶,我們一時間也找不到替代的東西。”
陳天師和周通默默點頭。真要是颛孫氏集體不幹活,他們三個要瘋。神朝人才儲備再多,也不能一口氣安排幾萬人到合适地方。再變出幾萬個純陽道法的術士支撐天陽結界。
……
彭禹徑自出宮,直奔天牢。
畢竟是神皇愛徒,又是雲陽侯府未來的繼承人,不用彭禹囑咐,天牢這邊的官員便把颛陽請到最好的房間,和神羅王當了鄰居。
神羅王坐在精緻幹淨的牢房内,看到隔壁牢房打開,颛陽走進去,頓時大喜:“小子,你犯了什麽事?竟然來這裏了?”
他一家被彭禹圈禁,而他因爲罪過太重,不能留在王府,便被打入天牢。可畢竟是神王之尊,昆吾氏裏還有人照拂,自是最好一級的待遇。
颛陽瞥了他一眼,厭惡都快溢出來了。
走進去,颛陽往床上一躺,默默運轉玄功療傷。
“喂,他犯了什麽事?莫不是跟昆昊那小子吵架,被他扔到天牢了?”
神羅王不認爲單純幹淨如颛陽能犯什麽罪過。
黃賭毒一樣不沾,又不曾插手颛孫氏的軍火生意。他能犯什麽罪?無非是兩個小年輕鬥氣吵架,被扔到這裏撒氣了。
天牢的牢頭不敢對神羅王不敬,老老實實道:“雲陽世子刺殺神皇,被陛下打入天牢。”
“刺殺神皇?”
那驚雷般的聲音響徹天牢,颛陽睜開眼,冷冷掃過去:“關了這幾天,大王還如此精神,看來還是刑罰輕了。”
“本王的罪再重,膽子再大,也不如你啊。”
神羅王啧啧稱奇:“你小子怎麽想的,竟然跑去對神皇下手?他不是你師父嗎?”
颛陽神色一暗,默默不語。
“論罪過。本王不過是拿一些世家族人做實驗。而你,竟然跑去刺殺神皇。那可是皇極至尊,神朝之主。”
“大王要是精神這麽好,回頭就多餓幾天。你們聽到了嗎?”
這時,彭禹的聲音響起。
二人同時望去,彭禹站在那邊和牢頭吩咐。
說完,彭禹匆匆走到颛陽這邊,進屋檢查他的傷勢。
颛陽繃着臉,甩開他的手。
“我沒事,内息自動運轉,過幾天就好。”
“當你自己修養完,少說三五個月。你的身體能撐住?”
彭禹看着牢房環境。
雖然幹淨整潔,但到底是牢房,待遇能指望多好?
無非是内外間,外加一個書屋罷了。連個練功修行的靜室都沒,這還不把颛陽憋死。
彭禹手一招,各種陳設擺件填滿牢房,書房也多了好幾個書櫃。
“你在這裏安心養傷,别擔心,過幾天就出去了。”
感覺溫度微涼陰濕,彭禹吩咐牢頭:“回頭把溫度調升。還有,别太潮。”
颛陽最受不得的,就是陰寒。
牢頭看昭王随意往這裏添置東西,欲言又止。
神羅王那邊幽幽發話:“殿下,天牢畢竟是囚犯待的地方。規矩森嚴,不能随便往裏面拿東西。”
彭禹和颛陽不約而同看向神羅王那邊的楠木書桌。
他指着那些物件,對牢頭道:“聽到了吧,幫昆伯恭解憂,趕緊将這些玩意扔出去。”
随後,他關上門,隔絕那邊的目光,專心幫颛陽診治。
“還好,不久前我那些緊急治療,沒讓你的情況惡化。”
玄黃之氣繼續吞吐,爲颛陽修複經脈。
“稍後王老過來,他親自照顧你。你讓他開幾副藥,記得每天喝。”
“喝藥?算了吧。萬一喝出個好歹,颛孫氏又少一個人。”
“……”
彭禹看向颛陽陰沉的臉。
哪怕冷靜下來,他的心情依舊不佳。
彭禹想了想,還是忍住不在這時添堵諷刺,好言安撫:
“雲陽侯的事,你不要太傷心。回頭我幫你向父皇求情,過兩天還要你回去主持。
“就算爲你父親考慮,你也該好好修養,回去主持喪儀。”
發現颛陽後肩上的傷痕,彭禹拿出傷藥給他外敷。
突然,颛陽冷冰冰問了一句:“父侯的死,和你有關嗎?”
彭禹動作微頓,然後繼續給他包紮:“你懷疑我?你覺得,我能殺死雲陽侯?”
“算了,當我沒說。”
沒等彭禹上完藥,颛陽閉上眼,躺在床上翻到裏側。
這次,的确是自己魯莽了。一時沖昏了頭,竟然跑去天宮胡鬧。
但——
除卻神皇外,又有誰能殺害父侯?
背後,友人幽幽道:“你父的事與我無關。我不久前去了一趟侯府。沒有任何外人入侵的痕迹,他的死很是古怪。”
“所以,你覺得天下間有幾人能殺死父侯?”
彭禹歎了口氣。
除了神皇,他隻能想到鬼帝和仙道教主。
“那幾位天外客姑且不論,父侯和他們沒有沖突。至于鬼帝,他如果能潛入侯府殺父侯,是打着挑撥神朝内鬥的心思吧?那麽,直接對付陛下,難道不是更簡單直接的辦法?”
神皇死了,那意義可比死一個雲陽侯大多了。
颛陽冷靜後,想了很多人,也想不出誰能殺死父侯。
最有這個想法的,不就是自己背後的這個人?
但他不願深思,也不想接受這個最壞的結果。
“這件事我會幫你查,我幫你找殺雲陽侯的真兇。你隻需要安分兩天,好好養傷。回頭,我接你回府,主持他的喪禮。”
颛陽依舊沒說話。
看着他靠内側的背影,彭禹很想一腳踹上去。
要不是看你救我的份上,我何必對你如此低聲下氣?你爹要殺我啊,我還要幫他找兇手?
可看着颛陽身上的傷,彭禹火氣發不出,隻能默默離開。
走出這邊的房門,他突然轉到隔壁。盯着自在喝酒的神羅王,沖牢頭道:“把他的酒水禁了!進來坐牢,弄這些奢侈物幹什麽?還有,未來幾日不準别人給他送東西。坐牢的,就該有坐牢的樣!”
“喂喂……殿下,本王以往對你不薄吧?就算因爲血盟會的事,那也是爲昆吾氏的利益。本王已經自首,你還想怎樣?爲了隔壁這不知好歹的混小子,你拿本王撒氣?”
但撒氣後,彭禹直接閃人,根本不給神羅王說話的機會。
彭禹離去,颛陽睜開眼,低聲道。
“執明?你在嗎?”
燈燭下,牆上的影子微微顫動。
“想辦法跟家裏傳消息,我要帶父侯回祖地安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