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侯府,因爲萬聖會中止,颛陽安心在家讀書。
叮鈴——叮鈴——
他聽到走廊越來越近的清脆鈴聲,最後鈴聲在門口戛然而止。
笑了笑,他捧書翻到下一頁。
既然對方不吭聲,那就讓他等着吧。
彭禹抱着小白點站在門口,他故意晃動身上的辟邪鈴,可裏面依舊沒動靜。
“所以,該你上了。”
放下小白點,彭禹示意它進屋。
小白點打了個哈欠,嫌棄地瞥他。
縱身一跳,它優雅的落在走廊欄杆上。看了看方向,掉頭往前面的花壇跑。
雲陽侯府,它熟。比起跟他倆膩歪,我自己找小弟們玩不是更好嗎?
“回來!你這孽畜,白疼你了。”
小白點跑出一段路,看着站在書房門口的彭禹,沖裏面用力叫了兩聲。
“喵——喵——”
聽到小白點的聲音,颛陽合上書,看向門口:“你怎麽把它帶出來?那個密道,它也能用?”
“暫時給它做了一個标記。”彭禹趁機跨入書房。
小白點見罷,轉身去找雲陽夫人要吃的。
“這孽畜,都是被你家人慣的,現在連我的話都不聽。”
彭禹随便扯過來一把椅子,坐在颛陽對面。
“誰讓你平日對小白點不關心?”
今日,彭禹穿着明綠色的大袍。腰間除卻一個鈴铛外,玉佩錦囊都沒攜帶。
“你這打扮,又打算出門玩?城裏戒嚴呢。”
“所以隻是來找你散心。你哥情況如何?”彭禹閑不住,在颛陽書房轉悠。或者說,在尋找着什麽。
“你整天往蒙天閣送靈藥,不應該比我清楚?”
“我就挑了一些藥,又不能親自去。到底什麽情況,我哪了解?不都是聽下頭人說?”
沒啊。書架上沒有,那他會藏在哪?
“大哥昨日回府,我今早去看他,身體好了很多。誅仙金光徹底拔除——你找什麽?”
見彭禹拿起花瓶往裏看,颛陽忍不住了:“我這書房沒寶貝。你要找有價值的,待會兒我帶你去庫房。”
“切——我才不惦記你那點家底。避火圖呢?你書房怎麽沒有避火圖?”
頓時,颛陽臉黑了:“你有病吧!專門來我家裏找……找秘戲圖?那種東西,你宮裏難道少了?幹嘛來我這找?”
“這不是擔心你要用嗎?看看你有沒有,你要沒有,我可以送你一些。”
博古架底層也看了,沒有貼着東西。
彭禹眼珠一轉,去對面的休息室床底下翻。
“你等等——”颛陽臉色一變,趕緊追過去。
“哈哈,找到了!”
果不其然,在床底有一副紅紅綠綠的畫冊。
颛陽趕緊伸手去搶。
彭禹一個瞬移,從攻勢中溜走。
“我就看看,看你喜歡什麽樣的……”
“别胡鬧,我才沒看。那是我放在床底避火的!”
“是是是,避火驅邪的。那我看看,你家驅邪用哪種,是哪位大師手筆。”
“趕緊還我!”捏住他的手腕,颛陽立刻察覺不對,“化身?”
“我又不是傻子,真身出來,不是找得被人對付?”
而且,這可是來雲陽侯府。
彭禹此來,不單純是爲找颛陽,更是爲試探雲陽侯。但來了一段時間,雲陽侯并無動靜。
“颛陽——咱們待會兒——”
門口,阿菀風風火火跑過來。
看到彭禹和颛陽搶畫冊,她笑容僵住。
彭禹雙手輕抖,畫冊轉移到颛陽的書桌抽屜。
他倆逗着玩沒事,但爲颛陽的名聲考慮,還是别讓他未來老婆看到。
“原來你有客了。”
阿菀果斷轉身,打算離開。
“沒什麽,一起聊聊吧。孤應該是第一次和你正式照面?”
彭禹仔細觀察,阿菀身上沒有一絲靈力波動,跟凡人一樣。
但靈鏡之體,怎麽可能是凡人?
“對了,你倆還沒正式認識?阿菀,這是昭王,你叫他昆昊就好,我倆從小一起長大,很熟,不用怕。”
“這位是——”
“龐芷,小名阿菀,靈鏡之女。孤知道她的情報,也一直等你跟我提。可等了一年多,也不見你開口。”
彭禹擺出監國皇子的風度,笑吟吟道:“靈鏡之女,和孤王、颛陽一樣,是天下最頂級的神體。不久之後,浩劫降臨,還要姑娘助我大昆一臂之力。”
“颛陽救過我,我自然會幫他。”
當着彭禹的面,她抱住颛陽的胳膊。
彭禹臉上的笑容越發濃了。
嗯,側室。回頭等周家女進來,可以看看他的好戲了。
“咳咳……别都站着了,咱們坐下來喝茶?”
颛雲正要請二人去茶室,阿菀道:“不必,我來找你,是夫人的囑咐。待會兒,我們去三叔家探望。”
說着,她飛快瞥了一眼彭禹,欲言又止。
颛陽皺着眉,想到族裏的糟心事,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對待彭禹。
見阿菀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副颛孫氏人的模樣,彭禹暗暗感歎颛陽下手快。面上,他含笑問:
“三叔?你待會兒有正事?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罷了,你們忙,我随便轉轉,待會兒去蒙天閣。”
“我先送你去蒙天閣,然後再去三叔家。”
不容彭禹拒絕,颛陽拉彭禹車庫。
阿菀自然一路跟随,就在她打算跟去蒙天閣時,颛陽道:“你先替我去三叔家裏,我随後過去。送他,你就别去了。”
萬一路上出事,我到底救誰?
“可是——”
“颛陽這麽做,自然有他的考慮。孤的身份少不了刺殺偷襲,要是把你卷進來,颛陽會擔心的。”
彭禹很大度的幫颛陽解釋,搶先坐在副駕駛上。
“對了,小白點暫時放你這,我這兩天沒空。”
小白點整天在宮裏扒拉東西,差點把彭禹藏在花瓶裏面的“靈胎”叼走。
颛陽上車,仔細囑咐阿菀要準備的幾件禮物,駕車離去。
有前幾天的教訓,颛陽專門找了一輛防禦極佳的飛艇。彭禹敲擊車身,似乎是一種仙術精煉的合金,十分堅硬。
“你三叔,是指颛狄?”
“對。”
颛狄,是颛岩傳續的另一支,颛陽的堂叔。他在朝中爲官,位列三品,是颛孫氏一系的重要支柱。
彭禹回憶他的情報:“我記得,他的妻子在待産期,他剛請了一個月的産假。”
“對。”
“他家的事,不會跟孩子有關吧?”
咯噔——
飛艇震了一下,颛陽臉色不好。
彭禹秒懂,知趣閉嘴。
二人一路無話,颛陽送他到蒙天閣,掉頭便去颛狄家裏。
“凡種嗎?”
彭禹臉上的笑容淡去。
颛孫氏爲什麽要抹殺自家的凡種。防備的,不就是血盟會?
作爲昆吾神王,既然沒有制止血盟會的舉動,那麽在颛孫氏看來,都是幫兇。即便是自己,颛陽也不會有好臉色。
可颛陽對自己甩臉子,依舊讓他不爽。
歎了口氣,彭禹打算待會把火氣撒在颛雲身上。
“念在颛雲代我受傷的份上,整蠱可以輕一點。”
因爲昭王經常過來串門,門衛都認識他,任由他自己進去。
此刻,倪婉茹正在庭院盯着一列侍衛們送來的幾個大箱子。
她神情不悅:“這些都是長公主讓送來的?”
“是。”
這一隊侍衛是長公主的親兵。他們也不知道,自家主上發哪門子神經。突然翻出幾箱成年男子的衣物,讓他們送到蒙天閣來。
這要是傳出去,旁人不定怎麽想呢。
“這……這應該是公主對夫人昨日的回禮。您還是清點後收下,讓我們早點回去複命。”
“那份禮,是謝她照顧夫君。多餘的禮,我們府上不能收。”
“呦——挺熱鬧啊。幹嘛呢,這麽多人?”
倪婉茹看彭禹負手進入庭院,領着衆人行禮後,解釋當下的情況。
“姑姑?她送來的?”
彭禹随手打開一個箱子,裏面都是嶄新、無人用過的衣物。
他一琢磨,心中有譜:“既然給你,那就收下。姑姑是長輩,她見颛雲受傷,心生憐愛,送晚輩一些衣物很正常。”
興許,是給金念生準備的。
彭禹自覺猜出長公主的想法,安撫倪婉茹收下衣服。
“你瞧,這是受仙術加護的寶衣、仙袍。颛雲現在的鴻蒙玉袍毀了,再祭煉一件類似強度的仙衣,不知要多久。你們小兩口自己在外開府,沒雲陽侯支持,花錢要精打細算。這衣服應該是姑姑爲姑父準備的仙袍,可惜……”
長公主那倆夫君,一個比一個倒黴。正經的長生仙人,竟然比長公主還短命。
在彭禹勸說下,倪婉茹收下衣物。
公主府的侍衛們見了,也松了口氣,起身告辭。
……
後院,怒放如火的丹若花林間,颛雲坐在紅彤彤的石榴樹下喝茶。
他對面有一道朦胧的光影。
“你小子看樣子,恢複不錯?”
“承蒙父親庇佑,總算沒死在自己人手裏。”
對于雲陽侯動用自己的人馬,差點坑了自己,颛雲心中依舊憋着火。
“我沒責怪你壞我大計,你倒先生氣了。若非你胡亂插手,他必死無疑。他死了,我家便高枕無憂了。”
“但神皇追究,又該如何是好?”
“怎麽追究,從哪追究?”
雲陽侯大費周折,連女帝都拉攏過來,自己更是拟化妖皇形态,就是爲了掃掉一切蛛絲馬迹。
要不是颛雲橫插一腳救人,就要成功了。
“他的乾坤道法有‘十度涅槃’的特性,目前這重世界天地,是正反鏡像宇宙。我不認爲,父親能殺掉他。”
“正反鏡像,爲父自有對策。莫說第六個階段,就算十個階段完成,他鑄造太乙仙天,我也有手段弄死他。”
颛孫氏藏了不少東西。不止是高陽王時期,曆代雲陽侯都有奇遇。而雲陽侯本人,更是得到第一宇宙遺落的寶物。
“總之,事情已經過去。目前你徹底得到他的信任,也算是一件好事。”
“您還想動手?”
若昆昊真是“昆昊”,颛雲不介意颛孫氏提前清除這個釘子。
但他并不是啊。自己二人都是仙人,未來千年、萬年,指不定相處的日子長着呢。不值得多一個永世的大敵。
所以,他動了另一個念頭。
明明可以讓兩家和解,放棄前塵恩怨,爲何還要繼續糾纏?
“看你的模樣,果然是成家了。成家之後,總要顧忌家人。這很好,但爲父也要保護你們。他活着,就是此世最大的變數。會導緻你、颛雷、颛陽、甚至颛蘭……你們所有人都要遭殃。
“記得,昆吾氏的人最不可信。”
“……”
這時,颛雲聽到越來越近的鈴聲。
雲陽侯譏諷笑着:“看來,這位早該死去的變數對你還真好。如今天宮封鎖,他還能跑出來。
“你應付吧。記得,話别亂說。另外,最近少出門。依你目前的狀況,也不方便出門吧。”
光影破碎,雲陽侯悄然離去。
“颛雲——”
看到明綠色的身影跑過來,颛雲倍感無奈:“殿下,現在的情況,你能随便出宮?宮門能放行?”
“山人自有妙計。”
彭禹笑嘻嘻坐下,伸手給他把脈。
“還成,恢複的不錯。”
彭禹心中的愧疚略輕了些。
這次颛雲舍命相救,的确讓他大爲改觀。
如果不是颛雲,自己被誅仙金光重創,不死也要丢半條命。
二人觸碰時,颛雲也問了和颛陽同樣的話:“化身?”
“也是,真身敢出來,那是找着被陛下揍,”颛雲自顧自道,“回頭化身也别亂來,躲在宮裏最安全。”
颛雲清楚,自己可拗不過父侯的想法。
而且父侯話裏話外,似乎對這家夥的來曆有所揣測?
想了想,颛雲掏出一塊玉佩。
“這東西你拿着,關鍵時刻能救你一命。”
“又是你們家的玉佩啊。”
“怎麽?”
“不,沒什麽。”
看到和颛陽那塊幾乎一模一樣的玉佩,彭禹大咧咧收下。
甚至,他暗暗尋思:要不要回頭去找颛雷,把他那塊也收集過來。這玩意,是颛孫氏的信物,據說隐藏着一個高陽王時期的傳承。
“說起來,我過兩天要出一次門。”
“出門?”颛雲皺着眉,“何事?”
“太微洞天有兩位仙人突破道聖境,我要去觀禮。”
太微洞天是昭王的屬地。群仙尊昭王爲仙首,無論如何他都該去一趟。
“化身走一趟吧,本尊小心些。”
“你懷疑,那些刺客會在那裏埋伏?”
“不得不防。”
不是懷疑,是肯定。
甚至颛雲都懷疑,那倆太微洞天的仙人之所以能突破,莫不是父親贈送的機緣?
“行行,記下了。到時候,我找颛陽陪我走一趟。”
說着,彭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
剛喝一口,他馬上吐掉。
“這根本不是茶,是解毒的湯藥?你喝這玩意幹嘛?”
“婉茹熬的,讓我喝來補身子。”
“切——這百靈散隻能解毒,哪能滋補。你要是身子虛,回頭我送你幾味補藥,父皇用的那種。”
颛雲不欲糾纏這個話題:“你一個人過來的?有沒有人保護?我待會兒,讓婉茹送你回宮?”
“不必,我打算等你弟來接我。來的時候,也是他送我過來。因爲颛狄家裏有事,他急急忙忙走了。”
“三叔嗎……”
想到颛狄,他目光一暗。
“他是不是生下凡種了?”
颛雲:“嗯,三日前生的。因爲沒有神性,決定今日處死。”
“……”
彭禹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問:“不能救下?類似金念生祖上那樣,送到下界去?”
“你覺得,颛孫氏能安心嗎?還是說,你能幫忙解決血盟會那幾位?”
彭禹苦笑。
血盟會那幾位手段再惡心,也是謀劃昆吾氏的利益。自己敢跳出來,那就要跟一大群神王過不去。
玄藥王那次能成功,有諸多場外因素,但這次……
彭禹沒把握,也不打算在自己離開之前,再幹涉這些,橫生波瀾。
“說到底,對你而言,那隻是颛孫氏的陌生人。你會因爲他露出一絲不忍,這是天性的仁善。但不會爲了他,去對抗血盟會,因爲對你毫無益處。”
彭禹不吭聲。
颛雲也歎氣起來:“你來時,那小子甩你臉色了?”
“嗯,本想讓你弟債兄還。但想了想,我哪來的立場說話。”
彭禹搖搖頭,拿起解毒湯又喝了一口。
“你要是肯幫颛陽護住那個嬰兒,他會很感激你。因爲三叔平日裏,對他很好。”
彭禹依舊沒有回應。
跟颛陽的交情,不足以讓他冒險去對抗血盟會。
苦湯入肚,突然彭禹想到了什麽,迅速撸開颛雲袖子,看到手臂上纏繞的一道青黑色長線。
“你中毒了?難怪你需要解毒湯藥。”
彭禹想要滴血檢測,被颛雲擺開。
“行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明白。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彭禹盯着他:“天馬腹内的那種毒?我以爲,那毒已經解了。難道徹底混入你的血液?”
他腦中閃過好幾種針對神脈的劇毒。
如果說針對自己,針對昆吾聖體。那麽極有可能是“龍淵血毒”同級别的神毒,能摧毀昆吾神性,讓自己化爲凡人的。
“騙你的,我自己畫了兩道。”
颛雲随意在胳膊上一抹,青黑色長線消失。好像真是用畫筆弄出來的線條。
“這藥也是我故意擺着,專門來你跟前扮演苦肉計,你信不信?”
信!因爲你的脾氣,絕對能幹出這事啊!
但很快,彭禹冷靜下來,又開始懷疑這毒的真假。
以颛雲的性子,想要在自己跟前扮硬氣,不露聲色硬挺,也說得過去。
過了半天,他長歎一口氣:”果然,我還是不喜歡你。你這家夥的性格太難猜。我根本想不明白,這毒是不是真的。”
“世人都喜歡以己度人。殿下這般看我,是不是殿下心中也是這麽想自己的?”
“對啊,我這個人脾氣古怪得很。看你,就跟看到另一個我,心思多又難猜,還别扭。”
這也是最初,彭禹讨厭颛雲的原因。
這家夥的性格和路數,完全跟自己一模一樣。
同性相沖啊!
但多年下來,彼此拆台的事幹多了,彼此聯手的事也不少。這次,更是被他搭救,欠下一個大人情。
“不過我比你更計較,我不喜歡欠别人的債,人情因果,我都要一筆筆算清楚。
“承認,我無意插手颛孫氏的内務。但假如你求情,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試一試保住那個孩子。”
“怎麽保?你那個術研究成功了?”
“事在人爲吧,把王老也叫上。他那裏有刺激神性蘇醒的丹藥,興許能成功呢。”
凡種的處置,彭禹說不上話。
他真出面保下,颛孫氏也會懷疑他暗中利用小孩做實驗。
唯一的手段,隻有讓孩子蘇醒颛孫神性。
“你想好了?你插手這事,未來的後果,我可不管。”
要是神性無法覺醒,那麽颛孫氏會在你面前處死那個孩子。
“試一試吧。如你所言,如果我能幹成,颛陽好感刷到爆。回頭讓他給我當馬騎,讓他向東就不能往西。”
“行啊,你要真能把神性轉嫁種出。我親自把他壓到你跟前,讓他給你當馬騎。”
如果這個技術成功,李璟風或許也能種下神性。那樣一來,一切事都能解決了。
上一章被鎖了,申請解禁也沒通過。自己去找盜版看吧。
從穿國開始,還沒有在連載期間就屏蔽正文章節的。這次算是體驗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