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禹從乾元殿回到文華殿,面對神皇時的天真恭順陡然散盡。
嗯,如此對颛雷捧殺,回頭父皇必然會派人試探。我再推波助瀾一番,然後自己跳出來幫祂解圍,刷好感度……
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彭禹明白。自己這一弄,颛陽世子之位穩固,再不會動搖。
昨日之前,他對颛雷沒什麽想法。但親自檢查颛雷的神性純度,他不得不爲颛陽多做考慮。
颛雷的潛力,絕對不在颛雲和颛陽之下!
颛陽那個傻白甜,面對他這韬光養晦的二哥毫無提防之心。萬一他二哥有個壞心思,他還不被玩死?
“不過明面上,我還是要展現自己對颛雷的關懷。最好給父皇添把火,還能氣一氣颛孫氏。”
……
颛陽被喊進宮,直接去見神皇。
神皇瞧他黑眼圈濃厚,不停打哈欠,沒好氣道:“不用行禮了,滾去文華殿,自己跟老六解釋。”
瞧這模樣,怕不是昨夜也在外頭瘋玩了一夜?
“現在的年輕人……哎……”
颛陽知道理虧,拜禮後匆匆跑去文華殿。
趕巧撞上蕭暮妘。
“你小子怎麽如此毛躁?”
“妘姐,回頭我再跟你說,現在我有事找那家夥。”
說着,他就要閃人。
蕭暮妘趕緊攔下:“殿下不在文華殿,剛才回昭元殿了。”
“回去了?”
颛陽傻眼。
昭元殿在後宮,他不能随便去啊。
蕭暮妘微微一笑,親自帶他前往後宮。
“對了,剛才殿下送我的禮物,是你昨晚和他一起選的?那把匕首不錯,我很喜歡。”
禮物?什麽禮物?
颛陽有些尴尬。
夜裏他跟南煜王一明一暗,封印八位鬼神,哪有功夫淘選禮物?想必是二哥準備的?
他含糊過去,跟蕭暮妘走到昭元殿。
蕭暮妘沒進大殿,轉身去找紫婷。
沒人陪,颛陽清楚,自己接下來少不得被折騰一頓。
深吸一口氣,颛陽走入昭元殿。
蹑步探頭,小心觀察彭禹的動靜。最後,在書房看到彭禹正在架子前翻閱資料。
察覺乾坤烙印的位置靠近,彭禹随手拿起一部磚頭厚的古籍扔過去。
“來人,宮裏進老鼠了,快來攆走!”
在門口守着,昏昏欲睡的方骥一個激靈,連忙跳起來。
“老鼠?在哪?在哪?白爺,出來幹活兒!”
小白點躺在博古架的竹筐内,懶洋洋往門口看了一眼,繼續眯着休息。
“瞎說什麽,沒事沒事,你們都回去吧,我來處置。”
颛陽接住書,将聞風而來的侍衛們打發走,笑着走入書房。
彭禹埋頭找書,仿佛沒看到人。
“方骥,過來幫忙找。孤記得那幾本涉及天雷秘技的武經就在附近。”
“是。”方骥跑過來,瞥了一眼站在邊上的颛陽,也裝作看不到,上前幫忙找書。
“咳咳……找書,需要幫忙嗎?武經什麽的,我比較熟。”
彭禹沒理他,自顧自和方骥說話。
“你去左邊架子看看。”
“是。”
二人找了一會兒,方骥取來一本書:“殿下您看,是這本嗎?”
“有天雷戰技的記錄,先收着,回頭送給颛雷。繼續找……”
颛陽無奈:“行了行了,知道錯了。我昨天有事,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你已經走人。
“另外,二哥不缺武經,别費工夫了。”
彭禹左右張望,滿臉疑惑:“方骥,你聽到殿内有人說話嗎?”
方骥一本正經:“沒聽到人聲,倒聽見兩聲犬吠。”
你小子胡亂插什麽嘴?
颛陽瞪過去,方骥挺胸擡頭,也回了一個示威的眼神。
好不容易殿下跟他鬧翻,務必保持戰果。殿下最信任的人,應該是我們這些内侍!
颛陽在旁邊好說歹說半響,彭禹依舊裝作看不到人。
他氣呼呼坐在邊上的書桌前,雙手抱胸:“成啊!要絕交是吧?有本事,往後都别理我。咱們看誰耐得住。”
好家夥,明明是你理虧?還敢在我面前這麽硬氣?
彭禹手癢癢,随手拿起旁邊的花瓶。
但想了想,這是景皇一朝留下來的古董。再摸邊上的玉杖,那是惠皇時期的東西,也不能亂動。還有書架周邊其他東西,都是名貴之物。砸壞了,是昭元殿走賬。
最後,他忍住怒氣,埋頭看書。
……
蕭暮妘和紫婷核對昭元殿下月的預算,過來找彭禹蓋章。
剛來到書房,就察覺室内彌漫着硝煙。
彭禹埋頭讀書,臉色冷然。
颛陽拿起一壺茶往嘴裏灌,腮幫子鼓鼓得,像倉鼠似得。
蕭暮妘二話不說,果斷轉身走人。
吞了茶水,颛陽跳起來:“暮妘姐,你有事嗎?”
趕緊上前拉住蕭暮妘,颛陽嘴唇微動:江湖救急,大姐,快幫忙!
蕭暮妘甩過去眼神:吵架了?
颛陽默默點頭。
蕭暮妘無可奈何,隻好重新回來。
“殿下?你倆昨日還好好的,難道是昨晚沒玩好?吵架了?”
“昨晚?你不妨問問某人,昨夜在哪浪呢?”
蕭暮妘扭頭往去,颛陽支支吾吾,不好言語。
彭禹冷哼,重重一拍桌上的武經:“昨晚我一個人在街上逛,幸好碰到颛雷小哥,他看我孤單一人,就陪我玩了會兒。還幫忙挑選禮物,對了,那把匕首怎麽樣,他選的。”
嗯?
蕭暮妘眼神銳利起來,看向颛陽。
你昨天沒去?
颛陽舉起雙手,無奈道:“我都說了,昨晚真的有事。我被南煜王拉去跟鬼神聖王戰鬥,根本顧不上報信。”
彭禹面色冷淡,拿起筆謄抄武經上的天雷戰技。
若父皇知道,我要送武經戰技給颛雷,肯定會加速對颛雷的調查。
他也好奇,最後能查出什麽東西。
“原來那匕首不是你挑的。所以,你沒給我準備禮物?姐姐我照顧你多少年,你連一份禮物都記不得?殿下,我看,直接趕出去算了。”
您就别火上澆油了!
颛陽瞪大眼睛,暗中比劃。
“三盒玉芳齋的胭脂。”
“十盒。”蕭暮妘毫不客氣,回了一個手勢。
颛陽咬牙應下。
那玩意好貴啊!真不知道,這些女孩子爲什麽那麽喜歡胭脂水粉。
得了答複,蕭暮妘柔聲對彭禹勸了幾句。
彭禹面色稍作緩和,順着台階下來。
“你說你被南煜王拉去?鬼神聖王的戰鬥,關你什麽事?”
“我對武道天賦過人,可以幫她找對方破綻。本來我也不想幫的,但她強行拉我去,我也不能推脫。”
“是嗎?”
彭禹拿起一張紙,寫下一行字後折成紙鶴,輕輕一吹,紙鶴飛出昭元殿。
“我去找南煜王問話,要是對不上,你等着。”
蕭暮妘目光流轉,看向颛陽:小子,最後一次機會,别亂說話。
“的确是跟她在一起,她主動拉我去的!”
來天宮前,颛陽專門跟南煜王請求,昨夜的事情她幫忙扛下。
畢竟封印女帝,不好讓昆吾氏得知。萬一仁皇帝靈跑出來解封怎麽辦?
很快,紙鶴從外面回來,帶着南煜王的回複。
“本王昨天偶遇颛陽,強拉他去對付九源王。半道他偷偷離開,打算去找你。但鬼神神王暗中阻撓,未免打擾你的興緻,我倆不好打擾。這次,耽擱你們看燈會,回頭給你補償。”
看到這話,彭禹面色稍作緩和。
這麽說,昨天他出門後就碰見南煜王,幫忙對付鬼神?晚上算計時間,又回府去拿玉墜,打算見我。但半道又被鬼神截住,而看見我和颛雷在一起,于是便自己跑去對付鬼神了?
思考後,彭禹覺得前因後果沒問題,暫時放下對颛陽的追究。
“既然是正事,跟我和颛雷說一聲,我們不也一起幫你?”
“你從沒正經在金吾城玩過,難得在上元會遊覽,怎麽能掃了你的興緻?”颛陽暗暗松了口氣,過關了!不枉我一晚上絞盡腦汁想借口啊!
不着痕迹的,他露出衣袖裏面的淤青傷痕。
蕭暮妘看到傷痕,驚訝道:“你受傷了?”
“昨夜和南煜王一口氣鎮壓八個鬼神,被幾位鬼神抓傷了。”
撸開袖子,手臂的确有一些昆吾神力造成的傷。
彭禹目光微動,對方骥示意。
方骥默默下去拿傷藥。
“事情既然說開,也就沒事了,”蕭暮妘含笑道,“殿下快幫我蓋章,我還有事要忙。”
取來昭王玄章蓋印,蕭暮妘退下。
知道這關過去,彭禹氣消了,颛陽放心走過去。
“敷藥太麻煩,這樣吧,你用乾坤道炁把這些神力都收了。你那乾坤圈指不定需要。”
“我的乾坤圈不差這點神力。”
但看着颛陽手臂上的傷痕,太陰之力紮根,皮膚出現銀灰色,彭禹皺眉道:“你跟哪位鬼神聖王交手?竟然留下這等傷痕?”
彭禹操控乾坤道炁,對颛陽輕輕一掃,他體内淤積的昆吾神力被強行拔除。
盯着掌心的神力球看了看,彭禹手一攥,盤古界直接煉化。
“傷口的神力幫你拔除,待會兒自己上藥。”
“你就好人做到底,直接幫我傷藥呗。”
颛陽暗暗慶幸,心中直呼自己先見之明。拿着女帝殘留的太陰本源制作傷痕,這苦肉計成功了!
方骥拿藥過來,彭禹随手扔給他。
“自己弄,沒功夫理你。”
說完,繼續謄抄戰技。
颛陽撇撇嘴:“這些玩意有什麽用?你不會以爲,我哥缺這些東西吧?還有,别跟我哥走太近。不然,父侯回頭又要生氣。”
就是要讓他生氣啊。順帶,穩固你的世子位置。
見“傻兒子”全然不了解自己的苦心,彭禹幽幽一歎。
自己不久之後就要脫身離去,這傻孩子心眼單純,能玩過誰?等正版昆昊回來,那位的心機,耍他跟耍猴似得。
所以,彭禹必須把後事安排妥帖,給颛陽找上保命的底牌。
“我和你哥清清白白,你爹生哪門子氣?再說,你妹妹在旁邊,我倆能幹什麽?”
聽到颛蘭,颛陽呆了一下,随後跳起來:“你連我妹妹都不放過!禽獸!她還未成年!”
“說得好像我成年了似得。”
“對哦,我也沒成年。”颛陽再度坐下來。
未成年人,總會擁有一些優待。
草草敷藥後,他坐在邊上專注看彭禹寫字。
“怎麽了?”
“沒事,隻是覺得你的字,越發見風骨了。”
“會說話就多說點。要是天天這麽說話,我又何必生氣?”
“切——”颛陽小聲嘟囔兩聲“自戀”。
盯着彭禹的字,颛陽愣愣出神:清雅、飄逸,和大哥的字體一樣,越發越“仙”了。
仙道出世,颛陽以往不明白。
但親眼看着颛雲和彭禹的遭遇,他心中已然明白:仙人們的元神貼近大道,縱然并非本意,随着時日深久,他們的欲望越發淡薄,不在乎人間俗事。
到最後,可不就是出世隐居,再不問紅塵嗎?
想想大哥,再想想彭禹,他們的未來都會斷去塵緣,成爲千年、萬年的仙君、道尊。
而自己——
縱然有混元金丹,自己真能舍掉紅塵諸欲,當一個長生人嗎?
最後,颛陽自嘲一笑。
想那麽多幹嘛?自己眼下還沒成年呢!操心幾百年、上千年後的事做什麽?
“對了,咱們要不要再找機會出門一趟?從你回金吾城,我還沒帶你好好玩。”
“改日吧。過兩天就是你哥的大婚。再之後,是你的成年禮。你這段時間忙,哪有空陪我?”
“那……那就定在皇子誕當天?”
颛陽并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或許是大幽劫開始之前,也可能是大幽劫之後。但至少皇子誕的時候,他會作爲“昭王”完成成年禮吧?
“到時候再說吧。”
……
順利過關,解決昨晚遺留的麻煩。
颛陽再度去見昆烈。
昆烈念他一晚上沒休息,也沒讓他當值,直接打發回去睡覺。
走出天宮,颛陽緊繃的心弦松開。
“喂——感謝我吧!”
南煜王突然冒出來:“多虧我幫忙,才讓你逃過一劫。”
經過一夜的相處,二人關系好了許多,南煜王也不再計較他的出身。
颛陽白她一眼:“我昨夜的确跟你在一起啊。而且,的确幫你很大一個忙。”
“這我知道,回頭會找機會還你人情。”
南煜王讨好道:“不過……今晚繼續?”
“今天不行,我要回去睡覺。明天吧,對了,再過兩天我哥大婚。我也不能幫你。”
“知道知道,高侯嘛……真沒想到,你們竟然敢複起這個爵位。要是父皇知道,指不定要找你哥麻煩。”
景皇惱恨颛孫氏,而高侯又是高陽王曾經的爵位。要是一個念頭想不開,跑出來尋仇呢?
颛陽突然一頓,露出驚色:“不至于吧?景皇一代神皇,竟然記仇到如今?”
“高陽王可是逼死了皇考。在我生前,沒有人敢在父皇面前提及高陽王的名諱。”
南煜王猶豫一下,看四下無人,低聲對颛陽道:“據我所知,皇考是在父皇眼前飲了‘絕神酒’。他親眼看着皇考的死,自然把仇落在高陽王頭上。”
“他既然在場,何不救人?明明是他無能……”
颛陽想幫先祖說話,但想了想,看了一眼身後的天宮大門,默默快步離開。
不論如何,大哥的婚事不容有失!
果然,斬掉雙男主的一條線後,颛陽線路缺失很多信息。
關于颛陽知道彭禹身份這件事,其實很早之前就埋下伏筆了。雖然他那邊的劇情斬沒了,但第二卷白龍篇有提及。更早一點,第一卷的時候也有暗示。
所以說,别把颛陽當傻白甜啊。以爲他傻的人,都跟女帝一樣被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