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昆,松山郡。
連涼樸坐在家門口,拿着一顆米粒雕琢小人像。
“看樣子,這是某位天宮神靈?”
突然,他身後響起年輕的聲音。
連涼樸心中一驚,連忙扭頭回望。
說話的年輕人穿着一身華服,身邊還站着兩位脫俗超然的仙人。
彭禹出手制服連涼樸:“仙兒,交給你了。”
雲仙兒看着掉地上的米粒,臉上帶着幾分可惜。
彭禹笑了:“微雕而已?仙兒你要喜歡,回頭我雕給你。”
用米粒進行雕琢,彭禹的“微雕技術”勉強也能達到。隻是更進一步,用頭發絲進行雕琢,那就有點難了。
他隻能做到在一根頭發絲上寫詩。
羅開和雲仙兒同時看向他,這才回想起,微雕之術是乾坤宗的必學功課。
雲仙兒沖着連涼樸揮揮手,他意識恍惚,老老實實回答雲仙兒的問題。
彭禹三人從道界被抓幾人處探問,沿着線索殺回大昆。兜兜轉轉繞了好幾個人,終于找到連涼樸。他應該是中間一個運毒環節的送貨人。
可在雲仙兒的魅惑之力下,連涼樸并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他隻是一個玉匠,因爲祖父是大昆有名的玉雕大師,勉強算是“玉三代”。因爲技術實在不過關,無法進行宗師評級,便在外頭遊曆學習,練習“微雕”技術。
在他自己的記憶中,他隻是賣給别人一些玉雕器具,并沒有做其他事。
見問不出什麽,羅開往屋子裏轉了轉,裏面琳琅滿目擺着各式各樣的玉雕工藝品。
彭禹往裏瞄了一眼:“這些玉雕色彩華麗,晶瑩透亮,應該是玉玄派的風格?玉老人是你祖父?”
連涼樸呆呆坐着,直到雲仙兒再度發問,才老實開口:“是。”
接着,把自己祖宗十八代一一背出,扭捏着想要求婚。
看到他眼神中的愛慕,彭禹不耐道:“說那些幹嘛,再問問他,有沒有遇見什麽可疑的事。”
雲仙兒再度詢問後,連涼樸老老實實說:“倒沒有奇怪事。隻是有些人找我買玉器,會使用他們自己的原石。而他們拿來的玉璞,質地有些奇怪。”
彭禹:“色澤不純?”
連涼樸:“不,玉的品質不差,但我用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
聽到這,雲仙兒繼續追問:“你這裏,可還有他們留下的東西?”
連涼樸進屋拿出來一件玉帆船。
那是用一整塊白玉雕琢出來的帆船,高三尺,帆七重,甲闆上站着的小人都能清晰看到五官。
彭禹掂量玉石,眼神帶着幾分慎重:“這重量好像有點不對,但又似乎沒變化。邊角料呢,拿出來瞧瞧。”
連涼樸再度掏出一個小袋子,裏面是玉璞用剩下的玉屑和碎塊。
羅開接過,拿起玉屑搓了搓,然後在鼻下嗅了嗅。
“成分不對。”
彌羅宗的先天元始道最擅長解析物質。在他們的理念中,天地萬物俱爲元始一炁造化。他們把元始一炁拆分十二萬種屬性,世間萬物再怎麽變化,也在這十二萬屬性之内。
“不是普通的軟玉,裏面應該摻了其他東西。但一般玉匠發現不了,這是仙術。摻雜後,一般人察覺不到重量的變化,可你我不同。”
修行先天一炁,彭禹和羅開各有所長,能察覺玉雕微妙的變化。
雲仙兒:“所以,他們提前在玉璞注入某種特殊成分,再由連涼樸加工,以普通玉器的面目交易出去。之後,恐怕還有其他工序,從玉器中析出‘成分’——啊!”
羅開也恍然大悟:“是最後一道工序,仙術加持。”
大昆玉雕制作完畢後,有些會充當器胚,再由仙人祭煉爲仙器。
目前彭禹手頭這隻帆船,就可以制作飛行法器。
彭禹:“不僅如此,上家也有問題。”
在最後一道工序,要把禁藥提取出來。
但在連涼樸之前,有人刻意将禁藥注入玉璞。
“換言之,這是兩個不同的作坊?”
“也有可能是同一個。連涼樸,這帆船你打算什麽時候交工?”
“今天傍晚。”
“那就好辦了。”彭禹掏出乾坤尺,對自己三人一晃,三人化作米粒大小的小人跳到帆船上。
“你繼續交工,其他事不用管了。”
……
傍晚,一個黑衣人來到連涼樸家中。
交易後,将玉帆船帶到一處山谷。
經過一番隐秘操作,山谷裂開一道縫隙,他鑽入其中,來到山腹中的暗室。
蓦然間,仙光從帆船爆發。
彭禹率先出手,乾坤尺一晃,雲仙兒和羅開身高回轉,同時出手制服這處暗室裏的人。
算上黑衣人,暗室内的工作人員共有七人,還有許多奇怪的玉器、木雕擺件。
“這就是工坊?”
雲仙兒正要對七人進行魅惑,,突然她道心顫動,警兆升起。
“昆昊——”
正要提醒旁邊二人,但他們反應不比自己慢。
羅開施展元始一炁,仙光中騰出一條天龍圍繞三人。
彭禹尋思把七人扔到盤古界,施展空間移動。
“咦——”
乾坤道炁滲入空間,出現一瞬間的凝滞。仿佛遇到障礙一般。
隆隆——
暗室自爆,各種物品統統銷毀。彭禹掏出玺印,全力注入法力,強行在阻礙中傳送出去。
回到大昆,站在山谷不遠的山丘。
彭禹感受到的阻礙又消失了。
“那工坊防禦做得不錯,竟然還有針對乾坤仙術的障礙。”
再把七人扔出來,雲仙兒一一進行審問。
正如三人推測,這處工坊是提取禁藥的加工作坊。在這裏加工後,再以秘術藏在玉器擺件裏。通過交易擺件陳設的方式,把禁藥賣給大昆世家和道界仙人。
“再問問他們,類似的作坊有幾個,還有玉璞從哪弄來的?”
彭禹交代後,重新回到地下。
但剛才感受到的障礙已經消失。
彭禹施展仙術,将暗室重新複原。但受到仙術炸毀,裏面根本找不到線索。什麽擺件和禁藥,統統銷毀于爆炸。
“這個爆炸啓動機制,應該是人數吧?”
隻要工坊内的人數超過正常人數,立刻引起爆發。
因爲大昆官方搜查,至少三人爲一組。
隻要工坊超過十人,馬上自毀。
“難怪大昆多年來隻能清掃支末,卻一直抓不到根本。”
這些人,藏得太深了,而且下手也夠狠。
重新回到雲仙兒身邊,隻見地上倒着七具無頭屍體。
“怎麽回事?”
“我們在詢問時,剛問到幕後之人。突然他們腦袋爆炸,應該是記憶被人施加咒術。隻要回憶幕後之人的樣子,就會馬上激活咒術,引爆頭顱。”
陰險、狠毒、謹慎。
彭禹沉默了一會兒:“關于玉璞來源,和他們要送往那裏,有什麽說法?”
羅開:“會有專人過來收走玉器、木雕,跟我們在道界審問的一樣,很多人隻知道自己這一環節,不了解其他。至于玉璞的來曆,那個黑衣人倒是有點說法。”
他看了一眼彭禹。
彭禹心生不祥預感:“怎麽,總不至于是昆山的玉吧?”
“那倒不是。但這玉璞的原礦,是來自你名下的太微長生洞天。”
啥玩意?
彭禹懵了。
我名下?這玩意是我那個洞天生産的?
彭禹默默施展混元算術,還從盤古界抽出三道玄黃之氣注入大昆天道。
但即便如此,背後仍有重重迷霧籠罩,看不真切。
可從一鱗半爪中窺探天機,他的确發現這件事和太微洞天有關。至少,連涼樸使用的玉璞原石,的确是他名下的。
“這是故意把我卷進來嗎?還是說,打算栽贓我?”
彭禹滿臉怒容,沖雲仙兒和羅開道:“我馬上回去查,仙兒,你把連涼樸保護起來。師兄,你暗中潛伏在此,看看會不會有人過來探查。”
三人分頭行動,彭禹借助空間印記,瞬移到太微洞天。
這是昭王治下的洞天,剛一進來,日月冠冕出現在頭頂,然後天地間浮現花雨,慶賀洞主回歸。
龍龜率先察覺,趕過來拜見。
“免了,玉松仙翁呢?請過來,我查些東西。”
很快,太微洞天諸仙過來見禮,瞧彭禹面色陰沉,又是爲了正事而來,一個個不敢怠慢,連忙展開調查。
一炷香後,玉璞買家和相關資料出現在彭禹面前。
很巧合,那是一處昭王名下的玉礦,每年都會給昭王很大一部分利潤。
“換言之,我才是最初的供貨商?”
而瞧見那個買家,彭禹深吸一口氣。
鎮南長公主!
姑姑?
這件事竟然跟她有關?牽扯在禁藥中的神王,原來是她?
不假思索,彭禹瞬移到金吾城,直入長公主府。
“你小子不在道界學習,怎麽偷偷回來了?幸好你爹不在天宮,要是發現,當心揍你。”
因爲金念生的關系,加之神皇敲定繼承人,長公主态度親和,拉着他往裏走。
同樣,仗着金念生在自己手裏,彭禹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姑姑,我在道界發現有人走私禁藥。而且用得是侄兒治下洞天所産的原石。”
長公主愣了一下,扭頭問:“你懷疑,這是有人栽贓你?”
昭王出品的璞玉,最後禁藥轉了一圈,又到了昭王負責的兩界貿易。
這事傳開了,根本說不清了!
“的确有這個想法,所以侄兒來請教姑姑。您從我那買玉礦,是爲了什麽?”
有這事?
長公主遲疑一下,派人招來管事。
管事拿着賬本查了查,連連點頭:“是有這麽回事。殿下吩咐咱們照顧昭王的生意,所以最近一批玉璞,的确是從太微洞天采購。”
長公主拿過來瞧了瞧,低頭思索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她立刻對彭禹道:“仗着姑姑的身份,本宮勸你罷手。既然你已經在道界抓了幾個人,這件事就此作罷。在後面的,你權當不知道。”
長公主随手合上賬本,一團神火将證據銷毀。
“不知道?姑姑,這件事明明冒犯到我頭上,您還要我裝聾作啞?”
“難得糊塗,有些事,不要查那麽詳細。這幕後之人,你把握不住。”
“哼,難道姑姑不是幕後之人嗎?至少,是之一吧?”
“本宮還真跟這件事無關。你爹的氣性大,我和你叔叔也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跟他對着幹。”
鎮南、鎮北兩位神王皆是神皇冊封,作爲一脈而來的姐弟、兄弟。他們清楚自己和其他神王的區别。
他們絕對不敢正面幹出這些觸犯神皇忌諱的事。
“侄兒,那幕後之人既然利用我的人買你的玉,用意已經很明顯。”
這是要堵嘴呢。
當然,也可以看成補償。
“罷手吧,再查下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姑姑,禁藥這種事,能裝作看不到嗎?”
彭禹拗勁上來,自然不肯聽勸。從長公主府離開,馬上去找那個買家進行審問。
長公主見他怒氣沖沖出去,搖了搖頭:“跟他爹真是一個脾氣。”
“公主,我們要不要給下面人說一說,讓他們嘴巴緊點?”
“不用,反正跟咱們無關的事。他要碰牆,讓他去吧。”
從長公主手底下那個玉商展開搜查。結果發現,那個玉商也不過是一個中間商。随後那批玉璞又轉手一家玉器行,而那件玉器行背後是神羅王。
再然後,從神羅王那邊開始查……
就這樣,彭禹用了三天時間,幾乎把神王們的勢力踩了一個遍。
自己、鎮南長公主、神羅王、燃燈王、鎮北天王、顧王……甚至連剛剛冊封的昆晏、昆昱都能拉扯上。
“幕後那人是打算把我們所有神王都綁在一起,給他打掩護嗎?”
一位神王的勢力再強,天宮官員們鼓起勇氣,還是可以硬碰硬幹一場。
無非嘣掉幾顆牙嘛!
但如果牽扯昆吾氏所有神王呢?
縱然官員有些人想要查,也扛不住神王們的“聯合壓力”。
哪怕“神王聯合”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但沒有官員敢去掀這個蓋子。
轉了三天,彭禹琢磨出一點味:“這所謂的‘水深’,怕不是自己吓唬自己,直接吓唬出來的?”
說不定,隻是一兩個神王拉出所有神王的名頭,然後吓得其他神王忌諱莫深。再然後官員們見神王們态度莫測,更不敢查了?
但也有可能是真得牽扯不少神王。
想到這,彭禹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繼續查。
也正是這時,他突然接到羅開的求救信号。
沒等他回過去聯絡,羅開的氣息突然從大昆天地消失。
彭禹心中震動,立刻瞬移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