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号一定，甯凡與丹皇共掌雨界一事，幾乎立刻就成了闆上釘釘的事實，不容任何人置喙。
厲蒼天從此不稱丹皇，而稱厲皇。他本名厲蒼天，這厲皇更是其師的稱号，如今被他所繼承。
甯凡稱孽，孽之一字，是心之自省、自問。
在甯凡與厲蒼天敲定稱皇之事後，一些善于見風使舵的老怪，紛紛抱拳恭賀。
甯凡則擺了擺手，示意衆人不必急着恭賀。
“你們之中，還有雨皇親信，我不信任。四位皇子，請将這些人找出，可交由厲前輩種下禁制。”
“至于九大分殿殿主，有幾人是需要換掉的。”
“我自回越國閉關，一切諸事，有勞厲前輩處理。”
甯凡對厲蒼天抱拳一笑，而後對雲不舒傳音了一句，一踏孽離，直接朝越國返回，将所有爛攤子交給厲蒼天處理。
在場雨界修士紛紛無語，做神皇做到甯凡這樣不務正業的，從古至今都沒有幾個。
當然，沒有人敢公然非議甯凡的。
厲蒼天一愣，旋即深深望向甯凡離去的方向。
厲蒼天知道，甯凡如此急着返回越國，多半與尋母有關吧。
甯凡或許已尋到了母親，急于返回越國，或許是其母有什麽變故
雲不舒目光一震，耳邊仍回蕩着甯凡的傳音。
“我有一事求三叔幫助。若我父返回雨殿，便告訴他，他一直以來在尋找的人，已被我找到，目前她，還算平安。”
雲不舒沒有想到，甯凡竟會稱他爲三叔，稱雲天決爲父，語氣已不似前次那般生疏，着實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更未想到，甯凡竟找到了雲天決一直找的那個人。
甯倩！
“難道甯倩竟困于禁地之中麽！難道甯凡強闖禁地，竟就是爲了救母麽！”
雲不舒目光之中有喜悅，有激動，感歎，有憤怒。
喜悅激動的，是甯倩如今被尋回，處境平安，尚未過世，對他的天決大哥而言，着實是一個喜訊。
感歎的則是雲天決記憶已失，七情已喪，雖然執着的尋找着一個人，卻連自己在找誰都不知。
憤怒的，則是甯倩竟被困在雨皇禁地，莫非是雨皇所爲？
一時間，雲不舒因雨皇之死心生的最後一絲怅然也漸漸消失。
雨皇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雲清歌望着甯凡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有一個問題，想詢問甯凡
她想問問甯凡，雨皇令從何而來。
雨皇令應該是随着她的父親一起消失的，爲何會在甯凡手上，爲何。
若知道甯凡從何處尋來雨皇令，或許，能找到其父的遺體也未可知。
雲清歌并不知道其父尚在人世，如今困在遺世塔之中。
她暗下決心，若有機會，要去尋一尋甯凡，問一問心中疑惑。
此刻不是詢問的時機，雲清歌看得出，甯凡急于歸越，是有要事處理。
她心中的疑惑，還是日後再問吧。
四位皇子将人群之中的雨皇親信一一辨認出，交給厲蒼天種下禁制，由厲蒼天掌生禦死。
新皇初定，一件件大小瑣事，通通由厲蒼天處理。
雨皇死訊的發布、矯飾，以及新皇繼位的訊息傳出，同樣需要好好處理的。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雨皇是甯凡所斬，對外卻不能這麽說。
“對外，就說雨皇是誤入禁地、被屍獸所害吧。”一些雨界修士提議道。
若對外公布，甯凡弑殺雨皇，篡奪皇位，難免會令雨界群修人心惶惶。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足夠了
雨皇死後，雨界按理會有一場大亂，但由于甯凡的橫空稱皇，卻是在轉瞬之間無人再敢作亂了。
這雨界，從此是甯凡的雨界。
窺虛雨界者，便是與甯凡爲敵，沒有人敢這麽做。
一些老怪漸漸心懷希冀：死了一個嫉賢妒能、暗弱無能的雨皇，來了一個鋒芒逼人、前路無量的新皇，對雨界而言，應是一件好事吧。
以甯凡崛起的速度，日後前途自然無量，雨界或許可擺脫九界最弱的尴尬地位。
衆人各懷心思，俞蟲兒卻懷着極單純的心思。
喜悅，以及微微的失落。
喜悅的，是甯凡平安無事，如此便好。
失落的，是甯凡竟成了新任雨皇，地位尊崇，讓她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漸漸的，就有些自卑了這自卑，她卻并未察覺。
她感覺自己一定是生病了，否則，爲何看到甯凡成皇，竟會不開心。
明明是一件好事，爲何會不開心，爲何
甯凡駕着孽離，一路離開天雲，離開中州。
他悄然返回越國，以孽離的遁速，一日即回。
在厲蒼天的封鎖之下，雨皇隕落及新皇繼任的消息，還未在雨界傳開。
當甯凡駕着孽離返回越國之時，越國之修自然不知甯凡已是新任雨皇。
但看到甯凡腳下的孽離，卻無人不驚。
孽離的氣勢太強大，強大到讓人不可逼視。
普通修士雖知孽離強大，卻也隻能往化神之上猜測，根本猜測不出具體境界。
但明雀、蘇顔、魅晨等女，卻皆知孽離的恐怖。
“這就是甯凡收服的孽離麽”正在冥墳之底，與幽篁對坐飲酒的木羅，忽然雙目一閃，繼而露出慨歎之色。
甯凡能以歸元修爲收服如此厲害的妖獸，果然非常人可比
“嗯？斬殺藤皇的那隻孽離麽有意思，小凡凡竟然公然駕孽離招搖過市，不怕雨皇知道麽”
“亂古傳人的心思，果然讓人無法猜透呢糾纏此人一世，想必會很有趣。”
神虛閣中，小妖女正悠閑品着香茗，忽的壞壞一笑。
“這這隻大鳥是從哪裏弄來的！好厲害！”當甯凡駕着孽離返回七梅之時，明雀第一個迎出來，驚歎道。
但看到甯凡極其嚴重的傷勢，明雀又十分擔心的問道，“這麽重的傷，出了什麽事？”
“唳！”孽離被稱作大鳥，有些不悅。且她能感覺出，明雀體内也有一種極強的真靈血脈，更加不喜。
現存的所有真靈，都是扶離一族的敵人。
“這隻太古冥雀是我的朋友，不可對她出手。”甯凡蹲下身，撫了撫孽離的脖頸，安撫道。
“唳”孽離低鳴一聲，答應着。
她雖不喜真靈族人，但若明雀是甯凡的朋友，則她會另眼相待。
甯凡站起身，拍了拍明雀的小腦袋，言道，“小傷而已，不必在意這紫眸孔雀，名爲紫璃，是我的妖騎，自己人。我要去閉關，你把紫璃的事告訴其他人，讓她們不要驚慌。”
言罷，甯凡将孽離收入鼎爐環，而後身形一晃，朝思凡宮返回。
“母的麽”聽甯凡口氣輕松，明雀心中一安，不再擔心甯凡傷勢，轉而在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目光古怪地看着甯凡的背影。
良久，啧啧稱歎，“餅哥哥的口味，還真是重”
好吧，她已經想歪了。
孽離的存在，甯凡沒有刻意隐瞞。
若想安定雨界，需要孽離的震懾。
雨界罕有人知道何爲孽離，大多數修士隻道這是一隻巨大的紫眸黑羽孔雀，知道此孔雀無比強大。
就算有人知曉此爲孽離，甯凡也不在乎。
就算有人憑這一隻孽離，猜出甯凡就是滅殺藤皇的陸北，甯凡也不在乎。
滅殺藤皇的罪狀，早已被衛玄等人抹平。
就算此事傳開，也無需懼怕什麽，不過是多增加一些兇名而已。
不必再隐藏什麽，掩飾什麽。
他已是雨界之皇！
一回思凡宮，甯凡立刻遁入元瑤界。
此刻的他，一心之求一件事，救母脫劫。
他步入藥鋪，望着青棺之旁的羽妖石像，微笑。
這是他甯凡的母親，他，救回了母親。
徐徐走近石像，撫摸着羽妖冰涼的石膚，甯凡心中又微覺一痛。
“我聽說過不少魔道秘術，可抽生靈之血，失去血的生靈身體石化，魂魄卻封印于石”
“母親當年爲了救我，連最後一滴血都用盡，她本該命絕，卻被人封印爲石，保住了一命是誰将她封印爲石，又是誰，将她放入第三層禁地”
甯凡搜過雨皇的記憶，第三層禁地之中共有九千萬石像，全部是雨皇曾經祭獻給雲獅的生祭。
九千萬凡人、修士、妖獸，都是雨皇祭獻，全部保有記憶除了甯倩！
甯倩，不是雨皇獻給雲獅的生祭！
是雲獅将甯倩捉回、煉成石像的麽？
還是另有其人呢譬如那名神通廣大的七彩老者。
洞虛老祖曾爲甯凡蔔算，說甯倩的命格，被一個大神通之人動過會是那七彩老者所爲麽。也隻有仙帝級人物，才有辦法爲人批命改命吧。
會是他麽。
“想不通不過無論如何，娘畢竟因爲石化保住了一命，故而魂魄未散這是好事。”
“千年之前，娘爲了救我，喪盡所有妖血，今日，我當還血，助她破解石化。”
甯凡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個殷紅丹瓶，将瓶中丹藥盡數服下。
此丹名爲血陽丹，六品中級，可讓修士氣血充盈，氣力在一日之内提升三成。
當然，這三成是按金身第二境界來算的，若服丹者煉體境界高于金身第二境，則增幅會大大減少。
甯凡此刻服血陽丹，自然不是爲了提升氣力。
他，隻是想充盈氣血而已。
他要以自己的血，救活其母。
服下血陽丹之後，甯凡面色漲紅，拂袖生風，卷起羽妖石像，遁至元瑤界一處幽潭松林。
林中有潭，恰可容納石像。
甯凡将石像放入潭水中，繼而取出無數仙玉、靈礦，沿着幽潭測定陣眼，布下大陣。
此陣與第三層禁地之中的萬靈血陣十分類似，卻是逆着布置。
第三層禁地的大陣，是抽生靈之血布置，名萬靈血陣。
此陣逆靈而布，名爲‘逆靈血陣’，功能也是相反，是将法力化血，還給陣中之人。
此陣與萬靈血陣一樣，皆是仙虛巅峰的大陣，陣眼共有九萬個。
當大陣布下之後，大地之上立刻出現一個血色六芒星的陣紋。
陣紋的光，卻是逆行運轉。
“世上有正便有逆，有借便有還。欠的血，要還！”
甯凡步步走入血陣之中，向潭水走去，面色蒼白如紙。
他要散血，還與母親！
中州之行，甯凡身受重傷，卻根本來不及療傷，便急于救母。
雖服下丹藥壓制傷勢，但布下仙虛巅峰的大陣太過損耗心力，又讓甯凡傷勢反複。
此時的他，并不适合散血。
但甯凡，不願再等！
他行至潭邊，咬破指間，令指間之血化作絲線，一絲一縷裹住石像，漸漸形成一個巨大血繭，将石像裹在中心。
這是妖族的妖繭之術，可隔絕天機，可保殘魂不散。
造出血繭之後，甯凡盤膝于潭邊，一指點在眉心，取出久不使用的斬離劍。
一直以來，他疏于祭煉法寶，此寶卻早已不适用于碎虛級大戰。
但用來放血，倒是足夠。
嗤！
甯凡捋起衣袖，揮劍在右臂一斬，殷紅的血液沿着手臂，一滴滴，滴入潭水之中，暈開一圈圈血紅。
滴答，滴答，滴答
甯凡看着逐漸染紅的潭水，心中漸安。
血一滴滴流盡，血陽丹的藥力卻又使得甯凡體内快速造血，将缺損的血快速補充。
一日，兩日，三日十日過去，潭水已呈現暗紅色。
甯凡不再滴血，左手食指纏繞一絲黑色星芒，在右臂一抹，傷口便立刻痊愈。
血，已足夠。
但妖繭之内的石像，卻還需要無數年吸收這些血液，才能夠漸漸解除石化。
甯凡在繭中呆了千年，才蘇醒。
甯倩卻不知會在繭中呆多久十年，百年，亦或是千年。
甯凡取出無數固魂保命的天材地寶，通通抛入潭水之中。
無論如何，有他在，母親便絕不會殒命。
終有一日，其母會複活，蘇醒。
“血易還，恩卻難還但我的心，卻終于在此刻心安。”
救回母親，并布下血池、結出血繭保住母親性命，甯凡心中的一絲歉疚，終于償還。
這一刻的他，心思空前澄明。
他法力本已足夠碎虛，隻是未解除心結，故而無法碎虛。
這一刻的甯凡，心已安，足以碎虛！
“碎虛，要碎的不是虛空，而是修士心中的虛妄。悟虛實，明生死，才可成仙。修道第一步，修的終究還是道心。”
“何爲虛！”
甯凡目露精光，身形一晃，返回思凡宮。
指間在身前一劃，将虛空徐徐劃開，露出其下幽暗虛空。
甯凡沒有多言，一步步入虛空之中。
他看着這無盡虛空，回想着之前的現實世間，似有所悟。
“一步是虛，一步是實虛實，隻在一念。”
“便在此地，碎虛！”
甯凡身受重傷，更沒有制造陣盤擋劫，但他不懼任何天劫，關鍵之時，他可動用孽離甚至散魔，天劫何懼！
他沒有煉制提升碎虛成算的丹藥，幾乎沒有任何準備。
但他有絕對的信心碎虛，他的虛空感悟，已可一念分虛實！
他一路走來，視長生爲虛，視名利爲虛。
他視執念爲實，視心中摯愛爲實。
這就是他甯凡的虛實！
分清虛實，是爲了找到自己的道！
甯凡知道，他的道，就是守住心中執念，僅此而已。
諸天大道，可有可無，若存若亡。
仙箓帝座，非他所願，棄如敝履。
“我走過的路，便是我的道。我心中的人，便是我的實！”
“我要，碎虛！”
甯凡踏立虛空，氣勢好似狂風一般，在虛空之中散開，并節節攀升。
體内的法力，好似化作了一隻無形之手，一點點撕開碎虛境界的瓶頸。
這一過程不斷牽動傷勢，疼痛卻讓甯凡更加心思澄明。
無喜無悲，心如止水，這是最适合突破境界的心境。
轟！
四面虛空忽然發出巨大的碎裂聲，裂出無數金色裂痕。
這一刻，甯凡的氣勢水到渠成，突破瓶頸。
修爲，碎虛一重天！
境界提升後，法力獲得了不小增漲，足足提升了兩千元會。
甯凡仍未露出半點喜色，對如今的他而言，碎虛不難，提升法力也在情理之中。
他目光望着那金色裂痕，一股不輕的危機之感，正從那處地方散出。
很熟悉的氣息下界天道的氣息。
“還是她給我降劫麽”甯凡目光漸漸凝重，若這一次天劫遠超他境界可擋，他自會借助孽離、散魔的力量。
但旋即，甯凡便目光一松。
那裂縫之中的危機感，和上一次突破太虛的天劫危機感差不多。
看起來，這一次天道沒有增加天劫的級别。
轟隆隆！
虛空之上的無數金色裂縫，忽的劈出億萬道金雷。
一道半黑半白的環影，驟然出現在虛空之上。
環影中，則響起一道哼哼唧唧的不悅女聲，
“切，怎麽又是給你降劫正常程度的皇雷劫肯定劈不死你的，哼！”
一句話之後，此女再未說過第二句話。
漫天金雷，各自化作一條條金龍，盤踞在長空之上，龍吟震耳。
“正常程度的皇雷劫麽”甯凡心中一定。
修士突破碎虛，共需經曆三劫。
皇雷劫之中，有機緣的修士可凝出皇氣。
陰風劫是必渡之劫，不過則死。
至于第三劫，因人而異，多有機緣在内，是天道的賞賜。
甯凡與天道關系不善，不指望天道會賞賜什麽。
隻要天劫難度沒有加大，便已是好事。
如此，不必借孽離之力，他也可度過天劫。
轟！
一聲雷響，數以億萬道龍形金雷，同時朝甯凡劈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