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仲讓衛婧執掌政務,無非是還想爲河東衛氏保留一些元氣。
當然,他若是謀奪自家女人基業,可能會引起一些名聲上的惡劣影響。
“隻是,難道不擔心會坑了衛婧?”蘇照皺了皺眉,眸光深深,對于衛仲的一些小心思,他一眼觑破,當然,倒也沒有什麽厭惡之感。
任誰将祖宗基業雙手奉送,誰也不會心甘情願,情感上都無法接受,亡國之君,又是那般好聽的嗎?
但衛仲偏偏沒有選擇,他已經沒有多少牌可以打。
“所以,這幾日的群情洶洶,就是衛仲在暗中推波助瀾,這是在說,縱然是河東衛氏,破船也有三斤釘?還能與我魚死網破?”蘇照眸光閃了閃,心頭湧起明悟。
兵變一起,的确可能使帝丘這座古城陷入動蕩。
衛婧愣怔在地,玉容微變,顫聲道:“兄長,你這是何意?”
兄長之意是讓她作國主?
可她身旁的蘇照又怎麽辦?
又該如何想她?
衛仲笑了笑,說道:“爲兄可以召見群臣,将衛君之位傳于你,爲兄聽說北方聶國就是以女子嗣位,古聖君也有女身者,這并不驚世駭俗。”
衛婧抿了抿櫻唇,說道:“兄長,我要如何做?”
衛仲笑了笑,俊朗面容上有着滄桑,看了一眼一旁的蘇照,然後看向衛婧,說道:“你成衛君之後,自是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這一切與爲兄無關了。”
衛婧一時玉容變幻,這位宮裳麗人頭一次覺得手足無措了起來。
她爲衛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兒。
嗯,哪怕她爲衛君最終還是将這疆土給某人,但君位……怎麽也比夫人還要尊貴一些吧?
衛婧念及此處,就是偷瞧了一眼蘇照臉色,見其面上并無冷霜,心下稍松。
名位雖然重要,但若是沒有這人的寵愛,似乎也……了無趣味。
蘇照道:“這是衛兄的謀算?”
衛仲歎了一口氣,道:“事到如今,已在蘇侯謀算之中,我隻是不想做亡國之君罷了。”
當然,他也想給河東衛氏保留一份元氣。
蘇照道:“那衛兄可曾想過,會害了婧兒?”
權力的金字塔上,一向很窄,衛婧哪怕是做過一天衛君,其對衛國遺老遺少的感召和影響力都是不可忽視的,一旦其來日誕下子嗣,說不得河東衛氏一系都自發圍攏在衛婧母子身旁。
嗯,當然,他爲仙朝之主,奪嫡之争自是杞人憂天。
聞聽蘇照之言,衛婧芳心一凜,她就隐隐覺得不妥。
衛仲面容沉靜,忽地擡眸看向蘇照,語氣平靜無波說道:“蘇侯是那種爲了權勢,連自己女人都容不下的人嗎?”
衛婧嬌軀一顫,面色蒼白,不知爲何,隻覺手腳冰涼,方才芳心深處的一抹竊喜,徹底消失不見。
她方才都在想什麽,還想和這人……這人是王侯啊,薄情寡義。
就在這時,忽然被一隻溫厚的手掌握住了自家的手,粉面擡起,一剪盈盈波動的秋水明眸,看向少年君侯。
“權勢隻是手段而已,孤能容得下衛兄,爲何容不下孤的女人?”蘇照道。
衛仲這位現衛君,他都沒有想着斬草除根,對自家的女人,他又怎麽容不下呢?
一言以蔽之,這是一方偉力歸于自身的仙道世界!
衛仲面色默然,久久無語。
而衛婧已反手握住了那隻手掌,黛眉之下的明眸,湛光流轉。
待離了永延殿,挽着蘇照之手的衛婧,仍是抓的緊緊的,宮裳麗人仍有一種如在夢中之感,芳心被甜蜜、幸福充斥着。
倒不是因爲什麽衛君。
蘇照笑着打趣道:“這次算是得償所願了,衛君……可比夫人什麽都獨一無二。”
衛婧輕哼一聲,嗔怪道:“什麽君,還不是照樣被你欺負。”
“你……别太記恨兄長,他不是有意算計你的。”衛婧忽然想起一事,輕聲說道。
蘇照點了點頭,道:“不過,你兄長的決定,的确出乎我意料。”
衛婧歎了一口氣,道:“兄長他性情仁弱,若按着太素前輩所演之未來,兄長這種性情……說來,都是時勢所逼,讓他走到今日。”
蘇照歎了一口氣,道:“得虧你是女兒身,你若是男兒身,這衛國還真是有些棘手。”
衛婧輕哼一聲,揚起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兒,輕聲道:“不說我是女兒身,若是我一開始爲衛君,到就先滅了你那小小蘇國,然後将你搶過來,封在後宮……”
這種話原本以麗人的心計,是決然不會說出口,以惹人君之忌,顯然是蘇照先前的種種舉動,才讓麗人放開了内心深處最後一絲戒備。
蘇照輕輕一笑,自不會将麗人的戲言放在心。
對于權勢,其實他真的看的很淡。
翌日·永延殿。
衛仲召集衛國文武公卿,着内侍念誦一封诏書,再将原本爲裁撤禁軍軍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帝丘,更添了幾分混亂。
诏書曰:“孤昔日以子匡父之過,原爲衛氏宗廟延續,社稷黎庶安甯,然孤繼位以來,德薄不足以堪大任,才拙不能以克禍亂,以緻上下惶惶不甯,黎庶屢被兵燹,飽經離亂之苦……”
最後,卻是将衛國之君位傳給其妹——衛國長公主衛婧。
然而詭異的是,永延殿之中,許久都沒有反對之聲響起,顯然是太過突然,太過震驚。
縱然是太宰衛珲都是保持沉默,不過,衛珲之沉默,是因爲衛仲已将此事與衛珲商議過緣由。
衛仲着人念完诏書,不等群臣作聲,就離了永延殿,隻餘一群愣怔原地的衛國公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這樣的詭異場景,并沒有持續多久,衛國大司馬邬壽率先勸進,請長公主衛婧繼衛君之位,以奉宗廟,安中外之心。
這一幕何其相似,當初衛磐去位,衛仲在永延殿就是這般被邬壽、衛珲等人擁立爲衛君。
衛婧固辭不受,而後永延殿中衛國公卿也有三分之一跪下相請,最後,衛珲也跪下請求之後,永延殿中文武公卿皆是相請。
這一日過後,衛國新君之位由衛婧繼承,繼位大典則在幾天後舉行。
然而,衛國公卿都知道,衛婧身後的蘇國,才是真正的衛國之主。
蘇衛一體,這原本隻是蘇照“自說自話”的宣傳,在帝丘漸漸流行起來。
衛婧承位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拟命,暫止裁撤禁軍,與此同時,借調蘇軍兩萬,進城宿衛宮禁,維護帝丘治安。
因爲,衛仲病倒之後,就是衛婧代其處置國内政務,故而政務交接一事,并未有任何混亂。
而對帝丘百姓而言,這一年來,走馬燈地換了幾位君上,對平日的生活似也沒有什麽影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