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帝丘
待兄妹二人叙過别後之情。
衛仲看向一旁的蘇照,面上冷漠神色也緩和了許多,道:“蘇侯,孤這妹妹嬌生慣養,多有任性之舉,蘇侯雄才大略,還請平時多包涵一二。”
蘇照輕輕一笑,道:“衛兄這話就見外了,孤既已納婧兒,自是視之如珍寶,不會委屈了她。”
衛婧在一旁羞澀道:“當着兄長的面,說這些做什麽。”
衛仲見此,心頭的愧疚也散了一些。
這位衛君始終覺得是因爲自己之故,才使衛婧嫁給了蘇侯。
這蘇侯雄才大略是不假,可聽說也刻薄寡恩,更不必說他之姑姑衛姝就是死在這蘇侯手中。
如非迫不得已,他又如何會讓自家妹妹再嫁到蘇國去?!
“蘇侯,此地非說話之所,還請至城中一叙。”衛仲在太宰衛珲的目光示意下,收起了這些紛亂思緒,端容斂色,伸手邀請道。
“可。”
蘇照輕輕一笑。
而後也在蘇國一衆将校的簇擁下,在心思複雜的衛國群臣的目送下,随着衛婧、衛仲兄妹,一同步入帝丘城中。
帝丘城中,街道之上,衛國軍卒執兵警戒,街道兩旁鱗次栉比的商鋪之中、沿街閣樓之上,則有百姓、看客探首張望,試圖一睹蘇侯風采。
蘇照此刻一身絲織錦袍,外披玄色大氅,神色自若端坐馬上,英姿勃發,威儀深重,而一旁并辔而行的衛仲,與之相比,威儀就多有不如。
因爲衛仲不擅騎術,甚至以衛國禁軍一将,執缰而随。
一路之上,蘇照神念延放周方,就能聽到不少議論之聲,無非是什麽天日之表,人中龍鳳之類的溢美之詞。
當然,也不乏鷹視狼顧之類的貶損之言。
蘇照隻是稍稍聽了一些,過耳即忘,不萦于心。
對這一幕,倒是衛國公卿中的一些忠臣直士,暗暗皺眉。
而臨街的一座三層酒樓之中,氣氛喧鬧,人聲鼎沸。
窗口處,立着一個年歲三十左右,一身深青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手中拿着酒杯,一雙細眸,随着酒樓中的酒客,向下望去。
這青年道人頭戴墨色道冠,面如冠玉,背後背着一把玄色尺子,腰間跨個褡包,現出符箓的影子。
“這就是蘇侯,王侯之氣郁郁,天庭飽滿,眸如瑩玉,不愧是攪動豫州局勢的風雲人物,看其周身靈機吞吐,道業修爲應也不淺。”宋景卧蠶眉下,眸中神光幽然,幾乎是下意識地釋放出神念探查,忽然一怔,眉頭緊皺,心頭疑窦叢生道:“這蘇侯身上的道法氣息,除卻煌煌如日之外,爲何還有着一絲熟悉的氣息?”
哪怕是蘇照已該修了《太元真經》,但因爲用着太淵門的功法過于娴熟,在對敵之時,也用着太淵門功法,多少在凝聚得煌煌如大日的皇道氣息中,參雜了一絲靜水流深的重水如淵,淼淼之意。
本與宋景體内所修的太淵門功法氣息源出一流,自是引起了同爲神照境界的宋景感應。
正待宋景細察其故,忽然就聽得虛空之中,一道沖擊心神的龍吟,不由倏然色變,掌中酒杯漿液頓時灑落,眸光幽深,心頭又疑又懼。
“這蘇侯,爲何會修有我太淵門的功法?”
一般而言,一宗之功法,往往以秘法相傳,不落文字,故而排除了其人巧取豪奪而來。
“奇怪。”
宋景心頭疑雲密布。
而蘇照這邊,在宋景探查于他之時,也是心頭一動,不過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進得帝丘城後,這樣的望其氣度的仙道人士就多了起來。
就在剛剛,明裏暗裏,就多達十餘道。
這邊廂,進入一座莊園,望着匾額之上的公主府篆字,衛婧詫異道:“兄長,這……”
衛仲笑道:“妹妹,這是孤讓人改造的一座莊園,也你這次省親,就可暫居于此。”
衛婧自幼時至十八歲,一直都居住衛國宮苑之中,倒未來得及出宮開府獨居。
衛婧柔柔笑道:“有勞兄長了。”
衛仲擺了擺手,笑道:“你我兄妹,無需客氣。”
蘇照微微一笑道:“這座莊園倒也幽靜别緻,婧兒倒不妨于此長居。”
這一番話,就是令衛仲心頭生出一股異樣之感,隐隐覺得這蘇侯話裏有話,意有所指。
衛婧嗔惱地看了一眼蘇照,笑道:“也就是省親過來住一下,你若是嫌厭我了,就直說啊。”
二人談笑打趣着,倒似尋常人家的拌嘴小兩口。
那邊廂,見衛仲一副郁結于心的模樣,衛珲卻是面色一沉,接過話頭,道:“蘇侯如果喜歡這裏,也可随公主殿下共居于此。”
蘇照笑了笑,眸光湛然有神,似是渾然聽不出其人言語中的反擊,道:“看情況吧,起碼等退了晉國再說。
對于湘歌的祖父,他還是會留幾分顔面的,但也僅止于言語之争罷了。
當然,他也不是以言相欺,等到退晉之後,這帝丘城的主人,也該換上一換了。
衆人語帶機鋒地交談着,一路進入花廳,落座。
衛婧轉口問道:“兄長,前線軍情如何?”
提及軍情,衛仲面上就有掩飾不住的愁雲慘淡,強自一笑道:“現在兩軍僵持對壘,算是勉強穩固了固安、谷粱一線的局勢。此刻,邬司馬的十萬大軍,還有固安郡的二萬人馬,再加上蘇侯仗義援兵的六萬,合十八萬大軍,與晉國、叛軍二十七萬大軍對峙。”
值得一提的是,經過連番大戰,如今之衛國,窮兵黩武,已是将兵力抽調到了極緻。
除卻邬壽的十餘萬大軍,再就是帝丘的新募之軍,合計二十餘萬兵力,這俨然已成了衛國的全部家當。
蘇照沉聲道:“此外,晉國已由左将軍魏符,率領一支偏師,約五萬卒,直趨貴國東北,意圖牽制甘原郡的八萬齊國大軍……另有後将軍韓仁彥,同樣率五萬晉軍,進兵雲邑郡,圍剿魯國五萬敗軍,已有五日之久,魯國敗軍正在苦苦支撐,如無援兵,以雲邑之有限軍需,魯國敗軍,覆滅也是時間問題。”
自上次和岑休一番對談之後,蘇照就着人留意着晉國中樞的政局。
晉朝作爲霸主之國,治轄四十三郡,疆域遼闊,軍力強盛,以智、趙、魏、韓四氏,共掌大權,除大司馬之外,另設左右前後,四大将軍府,分掌兵權。
而四大将軍,并不是四家公卿各占其一,以晉君公室子弟掌控前将軍府,位在其他三府之上。
更有中護軍,直屬晉公,鎮守翼都,拱衛晉室。
至于智氏,四氏之勢力最強家族,反而以大司徒之職,司掌晉國财貨計核,可以說是晉君的錢袋子。
此外,智氏族長還将妹妹,嫁給了晉君。
智氏一族勢力龐大,未嘗沒有想過往軍中滲透,但因爲智氏一族子弟,拙于軍略,故而于軍中勢力不彰。
倒是趙、韓、魏三氏子弟,于晉軍體系中如魚得水,漸成三足鼎立局面。
而數月之前,晉國初發二十萬大軍出太行、過龍朔,進兵中州,試圖席卷豫州,就是由上卿趙戬率領。
但因爲和齊魯衛三國二十餘萬聯軍的月餘慘烈大戰,晉軍兵力折損許多,兵力也就縮水到十五六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