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之中,除卻朔風呼嘯,萬籁俱寂,不知不覺就到了後半夜。
然而王家所居莊園之内,燈火通明,人嘶馬鳴,驚一聲聲犬吠在夜色中傳至遠處。
如非王家莊園獨占一方,周圍又多植樹木,僅僅是這番動靜,都會引來巡夜的巡檢司兵丁查問。
當然,王家也不懼于此。
倏然,王家大門霍然洞開,一隊隊青壯家丁,手持兵刃,在王繼諸子及一衆家将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在街道之上列隊而行。
與此同時,在莊園西南方向,康家家主康恒長子,也同樣領着家将,率領手執火把的青壯,迤逦而來。
因爲,康、王二家所居莊園原就挨着不遠,如今相約出兵,就可見合兵便利。
王繼此刻也披上了山字棗紅甲,外披黑色大氅,昂然站在王家高大的牌樓之下,目送着王家諸子出征。
心頭既是忐忑,又是激動。
想他少年之時,曾爲遊俠,任俠使節,縱橫鄉野山澤,及長,投效軍中,原也想創下一番功業,但奈何蘇國國力弱小,少經戰事,于是半生蹉跎,最終隻能在砀郡置業養老。
本以爲此生壯志不得伸展,不想臨老之時,出現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蘇侯膝下無子,一旦身死,蘇國野心家在溫邑争權奪利,勢必無暇顧及地方變亂,而那時蘇國各郡狼煙四起,四分五裂!我王家就可趁勢割據一方,說不得,也過一過稱孤道寡的瘾。”王繼一雙老眼望着王家青壯,打着迤逦如蛇的燈火,心潮起伏。
身後的王家莊園,一些對今晚共舉大事知情的各房家眷,都是站在自家所居院落門前,心情緊張地等待着結果。
而在這時,遠處一個中年管事滿頭熱氣地匆匆跑來,高聲道:“家主,二爺和三爺從車、申兩家逃回來了,讓小的提前報信,這兩家反水了……”
王繼面色倏變,驚聲道:“怎麽回事兒?”
心頭忽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車申兩家難不成去告密了?
沒有多久,就見巷口數匹駿馬馳來,騎馬之人,人人帶傷。
爲首者,正是王繼的二子、三子。
“父親大人,車申兩家出賣我們了。”王繼二子忿忿說道。
王繼臉色倏變,心頭一沉。
而在這時,殺聲恰從巷口傳來,在寂靜無垠的冬日雪夜中,格外清晰。
刀兵之聲大起,喊殺聲此起彼伏,令正在焦急等待的王家莊園衆人,也是心頭一沉。
王繼面色陰沉,如何不知局勢已經十分險惡!
“父親大人,我們……該如何是好?”王繼二子此刻已翻身下馬,快行幾步,面色驚惶道。
王繼蒼老面容之上,一抹狠戾之色一閃而過,冷聲道:“鹿死誰手,尤未可知!我們王家和康家,兩家就有三四千青壯,未嘗沒有一拼之力!”
而在王繼口中“未嘗沒有一拼之力”的康、王兩家青壯,此刻,面對列隊殺來的蘇國禁軍,幾無還手之力。
蘇國禁軍,軍卒至少都是後天武者,訓練有素,甲械精良,一手持鐵皮大盾,一手持刀,刀鋒揮舞落處,就見真氣和刀光縱橫,慘叫聲伴随着噴湧的血光響起。
就見一腔腔滾燙熱血,灑落在積雪之上,熱氣騰騰中融化了積雪,頓時血污遍地,腥氣獵獵。
王繼四子、七子、九子、率領家将阻擋着蘇國禁軍,原本他們還不将蘇國禁軍放在眼中,但此時一番交手,無不震恐。
“殺!殺死一個官軍,賞十金!不,賞百金!”瞥見身後軍卒陣列搖搖欲墜,王繼四子奮臂将迎面劈來的一刀,迅速格擋開來,高聲喊道。
此人有着後天巅峰武道境界,但對面執刀殺來的軍侯,也有着後天巅峰道行,而擁有這樣武道修爲的校尉,在此刻的蘇軍之中,放眼望去,比比皆是。
這就是國家體制的優勢,遠非一家一姓可比。
随着,王繼四子開出賞格,原本幾欲潰散的王家家丁,再次穩固下來。
百金之财,可供一中等之家,用度三年。
彭紀遠遠看着這一幕,面色一冷,“噌”地抽出腰間雁翎寶刀,縱身一躍,周身真元鼓蕩,袍袖鼓起,向着王繼四子殺去。
先天武者之威,豈是等閑,一刀揮去,氣勢驚人,僅僅是刀風掃過周圍王家家丁,都是響起一陣慘叫。
王繼四子,瞳孔劇縮,目光震驚,讷讷言道:“先天武者……”
幾乎是不假思索,執刀格擋,就聽——
“铛!”
火花四濺,金鐵交擊,刀氣凜然而下,落下王繼四子兇厲狠絕的面容上,噗呲……
被真元激起的刀氣,鋒銳之不下兵刃,斬在王繼四子臉上。
“啊……”
慘叫聲響起。
“四哥!”
王繼七子,見得這慘烈一幕,就是目次欲裂,怒聲喊道。
王繼九子此刻本來正帶着家将,抵擋禁軍的圍攻,同樣聽到了這聲驚呼,回頭看去,心神劇震。
這時,禁軍一個黑面短須的校尉,見此,面上戾氣密布,手腕陡轉,執刀向着王繼九子攔腰砍去。
這校尉,真元渾厚,刀勢沉若千鈞,勢如風雷,幾乎亮起了一道雪白刀光,将王繼四周扈從的兩個家将照的臉色慘白。
“噗呲!”
刀橫斬在王繼九子腰間,一道血光閃現,就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王繼九子被斬作兩段。
那黑面校尉咧嘴一笑,鮮血濺在黑面、胡須之上,更添幾分猙獰、可怖。
而這一幕隻是禁軍面對康、王兩家青壯、家丁對戰的縮影。
哪怕是不足千的一支禁軍,但也不是這些隻知憑借一腔悍勇之氣的王家家丁可比。
不多會兒,王家、康家家丁,就四散潰逃,向着街道、巷口逃脫。
彭紀此刻又奮力斬殺了王繼七子,手中提着血淋淋的首級,以真元催動的聲音,化作一股氣浪,在整個刀兵碰撞之聲以及喊殺、慘叫之聲交織的嘈雜戰場之上,都顯得震耳欲聾。
“逆賊之首犯,人頭在此,君上有命,隻誅王氏一族,餘者不問!”
“跪地請降者免死!”
蘇國禁軍陣列中,就有軍卒高聲喊道。
一些逃亡不及的家丁、青壯,也不知誰第一個帶頭扔掉掌中兵器,跪地請降。
彭紀望着潰不成軍的王家家丁,冷哼一聲,向着不遠處的康家衆人殺去。
卻說蘇照這邊,也沒有坐等彭紀這邊消息,早已帶着安安、範潇離了郡衙,向着王家之所在莊而去。
“擒殺王家家主及一甘首逆,這場鬧劇也就結束了。”蘇照立身高空,望着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王家莊園,淡淡道。
而後目光及下,落在牌樓之下,一衆六神無主的王氏一族。
範潇抽出手中寶劍,清麗如雪的玉容之上,籠着一層霜色,清聲道:“你在這等着,我去殺了他們。”
蘇照詫異道:“你……你殺過人嗎?”
“以前下山遊曆時,殺過一些山賊,惡霸。”範潇清聲道。
“潇兒,生擒王家家主,我還有用。”蘇照抽了抽嘴,也不知爲何,他就不想範潇沾染太多血腥。
範潇身形頓了下,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了然,踏着遁光,提劍向着王家家主等人殺去。
而後,蘇照就是看着範潇一劍将驚怒上前的王家衆人斬殺,而後揮手打出一道法力,化爲繩索,就制住了臉色煞白的王家家主王繼。
蘇照此刻也帶着安安從高空緩緩而來,看着面如土色的王家家主,淡淡道:“王繼,你還有何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