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衆目光注視中,粱家家主思忖許久,沉聲道:“老朽可以助你,但我這嫡孫,不能留在砀郡,需連夜派人送走!”
粱安世聞言,面色一變,急聲道道:“祖父大人,我……”
“你特娘的住嘴!”粱家家主沉喝道:“你眼裏若還有老朽這祖父,這事就不能摻合!”
訓斥完粱安世,粱家家主看向王繼,冷聲道:“我粱家子弟,這些年隻知道飛鷹走狗,玩弄女人,就此子性子拙樸,尚可造就,不能折在這裏。”
王繼目中閃過一抹猶疑,道:“老朽怎麽信你?”
如果粱安世一走,他還怎麽要挾這頭老狐狸?
“老夫在這盟約之上署名就是。”粱家家主冷聲說着,大步上前,提起毛筆,将自己大名“刷刷”寫下。
龍飛鳳舞,字裏行間都有着一股開闊雄渾之意。
王繼默然了下,擊節贊道:“好。”
轉頭對着面色失望的粱安世,道:“你今夜和豔兒,連夜離開郡城。”
豔兒是王家家主的六房的孫女,和這粱安世情投意合,在王繼的作主下,已和梁安世訂了終身。
王繼說完,也不等粱安世多言,吩咐着一旁的手下人,道:“帶粱公子離開這裏。”
等粱安世被不情不願帶走,王繼才看向粱家家主,笑道:“粱兄,還需你”
就在酒樓之中,緊鑼密鼓發動一場叛亂之時,蘇照已返回至郡守衙門。
方至郡衙後院,就擡頭迎見了砀郡郡守魯琛,以及一個銀發、藍眸少女。
魯琛面帶焦慮,見到蘇照,就是急聲道:“君上,康家、王家兩家意欲謀逆,發動就在近期!”
蘇照怔了下,皺眉道:“魯卿,剛才莫非審出了什麽?”
說實話,還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以爲在酒樓宴會之中,砀郡郡望跪地臣服,不想,還有膽大包天之輩,意圖謀逆。
安安嘻嘻笑道:“那康家家主和王家,備下了後手,原就是想着今晚試探于你,一旦事有不諧,就铤而走險,不想你直接把康家家主拿了,那王家家主此刻不知康家會不會熬刑不過,供出逆案,發動說不得就在今夜。”
蘇照一時默然,沉吟道:“安安,你去查查王家的動向。”
安安撇了撇嘴,道:“又讓我去?”
“去幫我看看。”蘇照道。
“行吧。”安安說着,身形化作一道白色靈光,遁入沉沉雪夜之中。
見得這一幕,魯琛雖心頭稱奇,但也不敢多問。
之前在訊問窦家逆案子之時,他就發現,這位安夫人不是尋常小女孩兒。
靈氣潮汐之後,地方郡縣就有妖魔作祟,魯琛是知道妖魔厲害的。
蘇照轉頭對一旁的彭紀,沉聲問道:“長水、鄢陵二郡的郡兵,到了何地?”
彭紀抱拳道:“回君上,兩郡郡兵還在路途之上,如無意外,明日午後就能抵達郡城。”
幾天前,蘇照就發文讓長水、砀郡各調兩千郡兵,入砀郡,當然不是因爲這幾家郡望,而是爲了砀郡推行新政保駕護航。
異地調兵,也能減少郡縣地方的幹擾。
至于這幾家郡望,如果想要謀逆,僅僅憑借五百禁軍,就能鎮壓。
擒其首腦,裹挾者自然會樹倒猢狲散。
“估計來不及了。”蘇照淡淡說道。
這幾乎不用想,如果康、王二家铤而走險,肯定打探過長水、鄢陵二郡的動向。
軍卒調動再是隐秘,對于兩家,隻要多花費一番心思,也是能。
魯琛面色凝重道:“君上,是否調巡檢司,以及郡兵前來入值?”
在這位一郡封疆看來,一場謀逆大案将起,簡直是驚濤駭浪之險。
“魯卿稍安勿躁,不至于此。”蘇照溫聲說道。
不多時,安安也去而複返,精緻可愛小臉之上現出一抹幸災樂禍,笑道:“那幾家已經各自歸家,召集人手去了,我跟蹤住一個人,探查的他們的計劃是,内連郡兵,使其鼓噪鬧事,不援郡衙,他們幾家原就有子弟在郡兵中爲将校,同時,他們幾家召集家丁、青壯,準備于天明時分,攻入郡衙,殺散禁軍,弑君舉義!”
魯琛聞言,面色大變,拱手道:“君上,事急矣,當速速調集禁軍,拿捕幾家家主,不使奸人詭計得逞!”
蘇照面色淡漠,默然片刻,道:“不忙,而今其反迹未彰,縱是派兵拿捕,也難保郡縣上下人心不服,孤就在郡衙之中,給他們唱一出空城計,看有多少人附逆從事!”
砀郡轄治九縣,砀郡幾家無法無天的郡望好除,但縣鄉豪強,卻不好動彈。
“君上千金之軀,不可立于危牆之下啊。”魯琛心頭一驚,連忙勸谏道。
蘇照道:“孤自有依仗……”
而在蘇照出言解釋自己用意之時,月亮門洞處,匆匆跑來一個提着燈籠的禁軍小校,嘎吱嘎吱踩過積雪,近前,躬身呈遞着一封書信,道:“君上,彭将軍,郡衙之外,有一中年人,自稱是粱家家主派遣,有十萬火急之事,言明于君上!”
蘇照面色怔了下,詫異道:“粱家的人?将書信拿過來,孤看看。”
說着,将書信取來,閱覽罷,眸中湛光流轉,一時無語。
魯琛雙眸一亮,問道:“君上?粱家家主這時候派人來?”
“是舉告信,這粱家也是有趣,竟然舉告王家謀逆犯上,言其爲王繼脅迫從逆,粱家家主自知罪孽深重,願以一死請求孤寬贖其罪,保全宗族後嗣。”
蘇照面色古怪說着。
暗道,粱家臨陣倒戈,直接把他整不會了。
安安也是好奇道:“這是唱的哪一出?”
蘇照道:“這個魚釣不成了,粱家退夥,其他幾家,未必不會懼而思退。”
果然,又一個青年校尉匆匆而來,雙手呈遞着一封書信,朗聲道:“君上,這裏有一封書信,是車家家主之幼子,深夜送來。”
蘇照搖了搖頭,伸手将書信接過,展開閱覽,不出所料,依然是一封舉告之書。
然而,還沒完,又過了一會兒,月亮門處,又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卒挑着燈籠,面色匆匆而來,手中仍是拿着一封書信。
蘇照譏諷道:“還真是識時務。”
軍卒将信封呈遞而上,言是申家。
蘇照閱覽而罷,将一沓書信遞于魯琛,冷哂道:“魯卿也看看,哪一家寫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安安忍俊不禁,藍寶石的明眸眨了眨,道:“下一封不會是王家的自首信吧?”
王家當然沒有自首,隻有三封書信,但也意味着砀郡郡望的态度,不願拼死從逆,哪怕是簽署所謂盟約之後,也在展開自救。
“這反而讓孤不好辦了。”蘇照淡淡說着,心頭多少還是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不能引蛇出洞,就先發制人吧。”
王家莊園
此刻,王家家主王繼還不知自己即将孤軍奮戰,莊園之中,燈火輝煌,雪地上站着幾人,披甲捉刀,氣度沉凝。
正是王繼諸子并一應家将。
王繼已讓諸子召集了青壯,大約有一兩千人。
其四子王通,三十出頭,颌下蓄着短須,身披玄色甲胄,拱手道:“父親大人,康家老大,已帶着家将在花廳候着了。”
“申,粱幾家呢?你二哥、三哥他們一路跟着,沒出什麽反複吧?”王繼顯然也不傻,那幾家投名狀交了後,并不意味着萬事大吉,其人就派了自己幾個兒子,着人護送着幾家家主返回莊園,調集壯丁,并讓随時通傳消息。
至于康家,響鼓不用重錘,原本這就是康、王兩家的搏命一擊,如今康家家主身陷囹圄,生死不知,主事的康家老大,早已是反意洶洶了。
“半刻鍾前,才傳過來消息,那幾家正在召集家丁,響應父親大人。”王通面上激動說道。
“父親大人,此事是否太過倉促了。”
王繼道:“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那位已着人在長水、鄢陵諸郡調兵,分明是意圖屠戮我等,那位或還以爲爲父不知,但爲父在這二郡也有耳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