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之欲念本來就是各種欲望的集合,交織、糾纏着神性和獸性,白虎沉溺于聆人心聲,這就好比是一種偷窺之欲,長此以往,心智多半是要出問題的。
被蘇照出言呵斥着,安安撇了撇嘴,芳心甜蜜和酸澀交織,道:“那我以後不随意聽人心聲了。”
蘇照點了點頭,摸了摸虎頭。
“不過,我也算爲你試探出來其人心思,你想讓夏侯竹回去爲你通風報信,根本行不通,她若假意應允于你,轉頭再聯合昊陽宗坑了你,你待如何?”安安忽然開口道。
蘇照默然片刻,歎了一口氣。
安安撇了撇嘴道:“也不知你哪來的矯,當初潇潇和鄭韻兒,還有那個誰,也沒見你扭扭捏捏。”
她還真有些不明白枕邊人。
蘇照拍了拍白虎的腦袋,不得不說,毛茸茸的腦袋,手感頗爲舒服,隻是銀發、藍眸的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出某人的心思,靈光一閃,就重新化爲人形,縮在蘇照懷裏。
不着寸縷的嬌小玲珑身軀之上,還泛着玫紅,抱住蘇照的脖頸兒,輕哼一聲,膩聲道:“照照,那天是我們勝過那昊陽宗數人,要是我們手段不濟,不敵于人呢?你說你會被那範泰如何炮制?還有那昊陽宗道子,一看就是貪嗔癡、五毒俱全,利欲熏心之徒,你說那時候,我們作了苦命鴛鴦,這夏侯竹會不會替你和我求情。”
“人終究不是禽獸……”蘇照一時沉默,說着,頓了下,道:“行了,都别說了,倒是你,你還苦命鴛鴦?有你這麽大的母鴛鴦,母老虎還差不多。”
他知道這是白虎妖女還是口服心不服,還試圖和他理論,當然,這是妖族觀念和人族觀念的不同,赢家通吃,哪有什麽人族的倫理觀念和仁義道德。
蘇照道:“起來吧。”
說着,起身,一邊穿上衣衫,一邊清聲道:“此事就先這樣吧,你最近也消停一段時間,我天天焦頭爛額的,你又在一旁搞風搞雨,實在不像話。”
唠叨了幾句,蘇照也出了廂房,留着床榻之上的銀發、藍眸,童顔……無忌的白虎妖女,一手支着梨腮,輕笑喃喃,“照照還說自己不是禽獸?變成人形之後,抽身就走,非要我現出原形,是吧……”
蘇照不知道白虎妖女對自己癖好的腹诽,整了整衣襟,伸手挑開珠簾,擡眸,就是看見正在凝神讀書的範潇。
“忙完了?”範潇将書放下,清聲問道。
蘇照面色有些尴尬,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茶杯,咕咚幾口,潤了潤嗓子,别說還真有些渴,嗯,主要是太鹹了。
範潇凝了凝眉,有些小心翼翼問道:“你和她,怎麽了?”
蘇照怔了下,将茶杯放下,道:“沒什麽,她就是胡鬧慣了,需得管教管教。”
範潇原就是随口一提,聞言,倒是點了點頭,似也有些贊同。
蘇照默然了下,擡眸看向範潇,輕聲道:“我知道,她平時也沒少欺負你。”
“我不和她一般見識。”範潇心頭一顫,輕聲道。
心底幽幽一歎,她又是什麽位份兒,和那妖虎在這人心中的地位。
蘇照就是歎了一口氣,家事國事天下事,就沒有省心的。
範潇走到蘇照身旁,拿起一旁的茶壺,給蘇照斟滿,靜靜坐到一旁,默默看着對面的少年。
蘇照看着範潇,打量半晌,忽然笑了笑。
“我臉上有髒東西?”範潇詫異說着,從袖口取出一面鏡子,照了下,發現臉蛋兒之上,并無什麽異樣,倒是松了一口氣。
蘇照笑道:“沒有。”
範潇這時也放下鏡子,收好,輕聲道:“你今天……怪怪的。”
說着拿起茶盞,端起來,小口品着。
“潇兒……你恨我嗎?”蘇照忽然開口道。
範潇掌中茶盞就是一頓,擡眸,看見對面的少年,正在看着自己,目光溫煦依舊。
範潇默然了片刻,放下了茶杯,眸光低垂,看着熱氣騰騰中打着旋兒的茶葉,輕聲到道:“今天這是怎麽了,問起這個。”
蘇照笑道:“就是突然想問問,同床共枕數月之久,連你所思所想都不知,潇兒,你恨我嗎?”
雖已幾度癡纏,靈肉融合,但床笫之間的契合,又有幾分是内心深處的真實表現?
卻還是想知道這範潇心頭所想。
範潇就是沉默,許久,仍不回答,隻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氣。
蘇照自失一笑,似是自嘲道:“身上劍奴之印尚未消,又如何不恨?”
女人之心本就複雜,依戀纏綿是真,幽恨之意也未必不是真。
或許他不該詢問,許多事,非要弄個明白,可能都是自尋煩惱。
隻能說,安安整的一出,讓他感到了一些内心波動。
有些事情,也不是完全心安理得,這何嘗不是神性和獸性的交織?
聽蘇照提及劍奴之印,範潇清麗無端的臉頰上,倏然現出一抹複雜之色,抿了抿櫻唇,輕聲說道:“你不說,我都忘了。”
蘇照面色頓了下,擡眸看向範潇,心神觸動了一下。
隻見少女放下茶杯,踱至窗前,目光漸漸失神,望着庭院中的雪景,喃喃說着:“如何不恨?恨你爲何要那般對我,恨我爲何這麽命苦,恨你爲何一直視我爲玩物?可,我也不恨……”
少女說到最後,聲音低沉轉而明媚,顯然并沒有太多悲傷的情緒。
蘇照神情默然,近前,攬住範潇的削肩,一時卻不知說什麽好。
範潇轉頭看向少年,眸光湧着複雜的光芒,将螓首依偎在蘇照懷裏,觸碰着少年的心跳,喃喃道:“愛恨交加,糾纏一體,恨到極緻,卻又不知是恨還是愛。”
蘇照緊緊擁住了少女,凝聲道:“潇兒,我……”
這是他第一次聽範潇的自白,自是能感受到少女字字句句發自肺腑,念及此處,心中竟生出一股愧疚。
“陳桃的事情,得瞞過潇兒一輩子才好。”愧疚的蘇照,如是想道。
“遇到你是我的劫。”範潇輕聲喃喃道。
蘇照默然了下,輕輕歎了一口氣。
好在人君的愧疚之情,來的快,去的也快,嗯,這類人總是十分容易地原諒自己。
蘇照思忖了下,覺得還是需要給懷中少女一個名份,補償一下也好,否則良心不安。
封嫔?
“不然……封妃得了,潇兒前天就很是向往的樣子。”蘇照覺得,封妃可能會好一些,畢竟,嗯,陳桃注定不會現于人前,總得不能再委屈了潇兒。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範潇也收拾了心情,擡起一張新月生暈的清麗臉頰,柔聲道:“你去忙正事吧,不用陪着我了。”
蘇照點了點頭道:“潇兒,那我晚上再來尋你。”
說着,離開了廂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