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殿
文武公卿排成兩班,這是蘇照返回溫邑之後的一場朝會。
“諸卿平身。”蘇照此刻着王侯冕服,正襟危坐,目光逡巡過六官、禦史台、樞密院的文武公卿。
蘇照道:“粱司徒,我國最近戶口、财賦情形如何,和孤和諸卿說說。”
司徒粱師古是蘇照之師敬弘道舉薦,當時蘇照以司徒孟季常老邁昏庸,同時爲了平衡朝政,就讓粱師古接任司徒。
經這數月的考察,此公兢兢業業,雖無大功,也無大過,蘇照索性也就留任,以觀後效。
粱師古道:“君上,除溫邑外,我國原轄制七郡五十三縣,賴君上神武,南征北戰,拓展疆域,現共治十二郡九十八……”
随着粱師古的介紹,不僅僅是蘇照第一次聽,就連朝堂中的文武公卿也是第一次聽得這般詳細的數字。
總而言之,蘇國目前疆域轄治十二郡九十八縣,戶口三百九十萬人,連番大戰,物資雖耗費巨大,但收益也是可觀。
至于人口,更是翻了近兩翻!
蘇照當初南巡治河之時,對豐樂郡的八大郡望、縣中豪強進行定點兒打擊,那時,不滿百萬的蘇國人口,就漸漸突破至一百四十萬人。
等到晏昌對溫邑周邊附郭縣的抑制豪強的推行,蘇國戶口急劇膨脹,人口飙升至二百二十萬。
而後蘇國,南征北戰,前前後後奪下五郡之地,又在地方反腐整肅,加之平抑豪強,此刻賬面上的戶口終于突破三百九十萬。
這才是蘇照前段時間,一躍由金丹巅峰突破神照境界的原因,三四百萬人口的人道氣運,都不能進階神照,幾乎不可能。
但這個數字,蘇照隻是皺了皺眉,仍不滿意,如果革新之策大行,十二郡人口怎麽也得破千萬,顯然還有不少戶口被隐匿。
軍事方面,樞密院的樞密副使——馮匡也禀告蘇國的兵力。
蘇國目前常備兵力,不含地方郡兵,凡十五萬人,北疆一共屯駐了八萬軍隊,由樞密使、國尉——申屠樊統率,防備衛國。
而蘇國南疆兩關一線,則有三萬精銳大軍,以原石荊關守将楊阜爲都督,節制諸軍,溫邑則有四萬禁軍駐紮,拱衛國都。
聞聽軍力漸盛,蘇照冷峻、威嚴的面容上,終于現出幾分喜色,看向淳于朔,朗聲道:“淳于将軍,任事作訓,練兵有方,勞苦功高,傳孤之命,賜淳于朔千金、絹五百匹,明珠三十斛,鎮嶽級神兵一柄!”
淳于朔臉上現出一抹激動,道:“臣謝君上之賞,此爲樞密院上下之功,老臣不敢獨攬此功。”
蘇照笑了笑,道:“樞密院官吏人等,孤另有賞賜,淳于将軍勿要推辭,這是将軍應得的。”
下方一衆文武公卿,無不面現豔羨之色,不過并無嫉妒,而是心服口服。
這位老将軍,數月之間,編練大軍,供應前線大戰,當得一句擎天之柱,功莫大焉。
雖聽說有君侯大開府庫之武道大藥,供應将校,以及平抑豪強後,黔首參軍意願強烈之故,但能将這些人編練成可堪一戰的軍卒,也非常人可比。
聽完群臣的禀告,蘇照勉勵道:“自孤繼位以來,諸卿操持政務,晚上,孤于禁中設宴,與諸卿共飲。”
“臣等謝君上!”下方一衆公卿,聞言,都是面帶振奮,喜氣洋洋。
等中元殿中的氛圍熱烈稍稍降下之後,蘇照卻轉而提及一事,沉聲道:“諸君,晏卿至砀郡月餘,然砀郡豪強無法無天,勾連地方胥吏,對中樞陽奉陰違,甚至于近日,悍然威脅晏卿,此舉無疑視中樞權威法度于無物!諸卿以爲當如何處置?”
此言一出,下方公卿面面相觑,而班列之中,搶先出班一人,正是少宰韓岱,手持象牙玉笏,禀告道:“彼等強梁宵小,威脅君上欽使,此悖逆之舉,喪心病狂,形同謀反,君上當選派重臣,降之以雷霆,激濁揚清,蕩滌妖氛!”
蘇照詫異看了一眼少宰韓岱,此人當年在溫城邑爲宰令之時,雖以方直廉貞著稱,但實際并不是什麽革新派。
說來,此人還是陳韶的弟子。
剛才他差點兒以爲說話的是禦史中丞——常邈。
蘇照轉念之間,笑着問道:“以韓卿之意,當委何人前往砀郡?”
韓岱拱手,慨然道:“臣願往。”
此言一出,蘇照沉吟不語,有些琢磨出味道了。
恐怕還是太宰之位空懸的問題。
因爲敬弘道的自請緻仕,故而太宰一職就空懸了下來,而太宰府衙中事,一向是由韓岱署理。
太宰爲六官之首,職能已經有些類似宰執,調理陰陽,協調其他五府,中間溝通中樞和地方,主管人事、财賦、民政、宗禮……敬弘道在時,就是與聞諸衙政事,統籌整合,一人之下,位高權重。
而蘇照不在的這段時間,政務架構上,則是以徐貞和蘇子妗代行王侯之權,以尚書台充任文書機要。
但徐貞和蘇子妗在許多事情上,不可能不尊重六官衙署的意見,基本上遵循着大事協商,小事自決的原則。
隻是太宰府衙,因爲議事協調的職能屬性,還保留了一些統籌六官、中樞地方的宰執權力。
然後,晏昌推行溫邑周邊打擊豪強之時,韓岱還沒有其他想法,因爲論資曆,他遜之何止一籌?
直到晏昌在砀郡因爲自家孫女晏柔差點兒被強人謀害,上奏中樞,請求支援,就有些心灰意冷,韓岱自是敏銳察覺到這一點。
蘇照沉吟了下,打量了一眼韓岱,倒沒有其他不好的想法,屬下官吏懷進取之心,隻要不會因私廢公,黨争攻讦,反而樂見其成。
隻是,砀郡水太深,非常人可把握住。
蘇照沉聲道:“砀郡事關革新之策成敗,孤欲親往巡察!孤倒要看看這些膽大包天之徒,是否有膽謀反作亂!”
韓岱聞言,心頭雖然失望,但拱手道:“君上親往,定然群小束手,惶惶不可終日。”
而文武公卿也是面色肅然,心頭泛起嘀咕,蘇侯親往,這可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依着這位少年強主的行事風格,砀郡恐怕會迎來一場血雨腥風。
于是,這件事卻是這般定了下來。
而後,朝堂衆臣就開始議論不久之後的大婚。
雖然蘇國在遞交衛國的國書之上,言隻是納妃,并非冊封夫人,但考慮到蘇衛的姻親之盟,正兒八經的典禮還是要舉行的。
就在殿中七嘴八舌,讨論着該以何種儀制迎娶衛國公主之時。
蘇照沉吟了下,朗聲道:“方今四方初定,國家财用艱難,典禮儀制,本應一切從簡……”
事實上,他甚至都不想隆重操辦,如此大張旗鼓,鋪張浪費,隻是衛婧……
蘇照想了想,話到嘴邊,又話鋒一轉,改口道:“但事關蘇衛兩國姻親之盟,如太簡略粗糙,恐失國體,等蘇賢明日返都,議出個繁簡有度的章程來。”
下方公卿,躬身稱是。
因爲時近入冬,司寇府陳韶道:“君上,今歲之待決犯人,盡在此表,呈于殿下禦覽。”
這時代,受着姬周“天人感應”學說的影響,“秋冬行刑”已是常态。
而勾決犯人,人命關天,這等司法權柄自是集于君權,原本這些犯人在半月之前就應該處置,但考慮到蘇照不在溫邑,遂擱置至今。
(本章完)